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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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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凌晨时邵卫文便开始发烧。杨业发现这人发起烧来的时候像个小孩,紧蹙的皱着眉毛,嘴里胡言乱语的。要是两人在公司里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备用药,可偏偏昨晚接到他的信息后杨业便鬼使神差的去邵卫文的公司找他,然后被他顺理成章的带到了酒店。
杨业把湿毛巾压在邵卫文额头上,轻声在他耳边,“我出去买药,你自己在房间里睡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邵卫文烧的迷迷糊糊,不知道听不听得见。杨业刚要出门,身后便想起沉闷的撞击声。
原本在床上的人不知道怎么滚到了地上去。
“别走……”邵卫文抱着杨业死死不肯撒手,眼角微微潮红。
杨业心头一紧,无奈之下只能用邵卫文的手机给闵外皓打了通电话。
闵外皓赶来的时候,邵卫文正拽着杨业的手睡的很沉。房门从外面被打开,杨业震惊的张了张嘴。
“你怎么进来的?”
“跟楼下要了房卡。”闵外皓像是在陈述一件格外平常的事儿一样,把买来的药放在桌上。
“那你也该敲个门吧?万一……”
“哪有万一?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还能干嘛?”闵外皓打断杨业的话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人,见杨业忧心的样子,忍不住想逗杨业多说两句,“还是说杨先生又什么特殊癖好?难不成对病中之人把控不住?”
杨业见闵外皓笑的下流,冷哼一声,“我倒是有些特殊癖好,但我的特殊癖好只用在别人床伴儿身上,所以你可要看好你的小傍尖儿,别回头一不留神跑到我床上,我可吃罪不起。”
闵外皓难得逗他多说几句,怕他心下烦闷,也笑笑不当真。杨业牙尖嘴利众所周知,要不是有意惹他发泄一下心中的闷气,换做平时是不会有人与他在口舌上造次,自讨没趣的。
杨业见他不反驳,冲他摆摆手,“耗子,你来替我拽着他的手,我帮他把药冲了。”
闵外皓这才注意到,床上那个脸烧的通红,神志不清的人,那攥着杨业的手竟骨骼发白,一看就是用了很大力。
“算了,我给他冲药,你呆着就是。”
闵外皓把冲好的药递到邵卫文嘴边,往嘴里送了几次。每次药都顺着顺着邵卫文的嘴角往下淌,杨业见他手忙脚乱,急的额前都快渗出汗珠来。最后一次他抓起邵卫文额上压着的毛巾把嘴角的要替他擦了擦,然后转过脸羞愤的望着杨业,“我喂不进去。”
杨业见邵卫文病了都还这般警惕固执的样子也有些恼怒。他瞪着床上的人一会儿,一把夺过闵外皓手里的碗,扬起头喝了一大口,在闵外皓惊讶的目光中唇对唇的把药往邵卫文嘴里送。
不知道是不是多杨业的嘴唇有熟悉的条件反射,邵卫文唇间竟微启一条缝,一点点把药吞了进去。杨业就用这样的方式喂他把整碗药都喝完了,然后惊喜的抬头对着闵外皓,“都喝进去了!”
闵外皓看着杨业的样子一时间出了神。竟想不到杨业还有这么容易满足的一面。
要是两个别的男人在闵外皓面前做这种事,他还会觉得怪膈应的。这药要是吃不进去就打针,让病好起来的方式那么多干嘛搞得这么矫情?但这人换成了杨业他便没有了这种想法。特别是那个往日恃宠而骄尖酸刻薄谁的情面都不讲的杨业。能为邵卫文做到这个份上,还真叫人看着怪……怪感动的。
闵外皓缓过神后低下头,笑容藏在阴影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边,“不会装病呢吧?”
话音刚落,杨业便一把扯过刚才给邵卫文擦过嘴的毛巾丢在闵外皓脸上,“滚出去抽!这有病人不知道吗?”
闵外皓幽幽起身,一点也不可爱。
清晨四点多,邵卫文的烧终于退了些,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平和。
“你睡会吧,我看着他就成。”闵外皓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过来时杨业刚为邵卫文换了一条新的毛巾。
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倦怠叫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些弱不禁风的憔悴。闵外皓有点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到杨业的时候,虽然他没有大阳那样饱满夸张的肌肉,但是整个人看上去也是结实英挺,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整个人都像是充满了精力的小野兽,随时准备着蓄势待发。
现如今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精神,有时候恹恹的,看上去就像是一直在努力的维持着生机似的。
杨业看了看表,活动了一下酸痛僵硬的腰肢,“不睡了,等下我去趟医院,杜桢醒了,行动不方便,身边没个人照顾着也不行。”
闵外皓有点意外,“杜桢醒了?阿道怎么样了?”
“昨天听大阳说情况还算稳定。”
“你昨天去医院了?”
杨业抬头打量了闵外皓一会儿,“我不能去医院?”
闵外皓喉咙翻滚了一下,“不是那个意思……杜老板还好吧?”
“还行,就是伤的重了些,我还没告诉他阿道的事儿,怕他跟着着急,你要是过去的话,也不用刻意说这事……”
“明白,”闵外皓点点头,“医院那边今天我过去照顾吧,你留下好好休息,眼下都有乌青了。”
杨业想了想,他也实在是没时候精力这样两边来回照顾着,最近他总是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疲惫,“那我先睡一会,等睡醒了再说。”说罢便翻身上床,掀起被子一角躺在邵卫文身边,没过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杨业觉得自己睡的头昏脑涨,不知道是不是一天一夜没睡的原因,这一觉睡的格外沉。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屋里空荡荡的异常安静,连表针转动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杨业下意识的向身后捞了一把,身边空无一人。
他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邵卫文不在。
杨业瞬间觉得心像空了一般,从高空瞬间跌落到谷底的失重感摔的他头晕目眩,胸口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刺耳的回,一下下痛击着身体的每一处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心口上像被插了一把锋利的尖刀,额前因慌乱渗出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排开。他把脸埋进臂弯里,闭上眼。
孤独不是最可怕的,从满足感中被迅速抽离出来后的空虚才是。
杨业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并没发现已经开门回来的邵卫文。
这位邵大公子醒过来的时候见到身边熟睡的杨业便知道昨晚一直是这个人在照顾自己。病着时他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他记得耗子似乎来过,自己喝了些苦口的药,也记得自己拉着杨业的手叫他别走……原本他还以为只是个梦,但醒来看到这个人确实在自己身边时,才明白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都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见眼前的人睡得沉,便没忍心叫醒他。开车出门打包了两份牛肉汤,想着回来和杨业一起吃一点。
杨业蜷缩着身体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叫邵卫文误以为是他哪里不舒服。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走过去揽了揽杨业的肩膀。
“怎么醒了……”
这个动作让毫无察觉有人进来的杨业吓得不轻。强烈抖动的身躯和下意识躲闪的动作看得邵卫文一愣。谁知当杨业看清他的脸后,却从床上一跃而起,跪在床边勾住了邵卫文的脖颈。
整套动作未给邵卫文任何反应的机会,待他回过神来,轻笑着扶着杨业的背,“这是怎么了?”
杨业感受到他的气息,心下平静不少,“下次你再走,不论我是不是在睡着,你都叫醒我,让我知道。”
邵卫文心想这人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扳过杨业的脸本想着打趣两句,却对上他眼角的潮湿,心里不禁一颤。
他从未见过杨业这般狼狈。他总是骄傲光鲜,从不对人展现脆弱,倔强的像个不肯服输的嘴硬的小孩子。打趣的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口。面前这个人面色严肃,肉眼可见的慌张挂在脸上迟迟未退散,他那双向来只会散发着傲慢光芒的双眸,此刻尽是让人悲悯的祈求模样。
“别怕,我一直在。”邵卫文忍不住吻他的眼睛,“我就是去买了点吃的东西,见你睡得沉没忍心吵醒你。”
杨业那个眼神让邵卫文感到莫名的心疼。
杨业不说话,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勾着邵卫文的脖颈,像是一撒手眼前的人就要跑了似的。邵卫文就这么由着他抱着,也不顾自己微微弓下的腰身有些酸痛。
过了一会儿,杨业抬起手探了探邵卫文额头,“烧都退了?”
邵卫文揽着杨业柔软的腰身往自己身前压了压,“我没事了,昨晚你一直照顾我了?”
杨业点了点头。
“辛苦了,”邵卫文笑了,揉了一把杨业的小灰毛,“别跪着了,等下膝盖要疼了。过来吃点饭吧?”
杨业没说吃与不吃,只用头发在邵卫文颈处轻轻蹭了两下。
邵卫文心里像被人狠狠的揉了一把。这些年他什么样的人没经历过?他那些娇滴滴的小傍尖儿们见到他恨不得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讨好自己,都不曾叫他觉得动心。床上那点事办完之后,她们一撒起娇来都叫邵卫文忍不住起腻。
把床上那点乐趣带到生活中就越界了。邵卫文一直都这么认为,各取所需这种事情要是非要去赋予它什么意义的话,那就太没意思了。他是绝不允许这种感性和理性不分明的事情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的。
所以在他这里,若真心想要立足,关系稍微长远持久一些的聪明人,都会找准自己的位置。在邵卫文的床上谁都可以予取予求,激动时提出任何条件都不算过分,下了他的床,两人便各自归位。若是有人以为自己可以从中获取邵卫文身边的正式身份,那就连床伴儿的关系都要到此为止。
但对于杨业,邵卫文始终为他保留了一分余地。他也不希望杨业了解他更多,也从未准备叫他走进自己的生活,他欣赏杨业的聪明劲儿,也对他有着强烈的新鲜感。最重要的是,杨业对于他来说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种原因都直接触碰到邵卫文的脉门,所以邵卫文在对杨业的事情和情绪上,格外多了许多包容。
这是邵卫文这么多年以来,身边形形色色的伴儿里,从未有过的特权。
他允许杨业对自己胡闹,允许他上来脾气就任性的踢打啃咬,允许他随意出入自己公司不需要报备,允许他整夜陪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在自己生病时,最没有抵抗能力的时候,他也可以呆在自己身边……
从前的邵卫文生病时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除了家里的私人医生和耗子从不叫人近身。他绝不会将自己最脆弱的时刻留给别人欣赏。这无异于是一只沉睡野兽露出肚皮,随时等待着任人宰割。
任何时刻都习惯性处于上位者的邵卫文却不经意间为杨业开了许多绿灯。他一早意识到自己这些的时候,也刻意不想去理会。杨业难得的聪明叫他反倒没有了戒心。
“不吃饭要饿坏了,”邵卫文把杨业举起来,双腿加载自己腰身上放在床上,“膝盖痛不痛?”
杨业定定的看着邵卫文的双眼,一秒之后拽住他的衬衫领口朝自己身前扥了一把,左手攀上他的后颈,满眼都是褪去了锋芒之后的柔情,“今天去公司吗?”
邵卫文勾着嘴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体诚实的反应,“我还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