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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玲珑骰子安红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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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皖南时,她是织家的掌上明珠。
织家女儿众多,偏她得了独宠。不仅因为她年纪最小,更因为她携织梦能力而降生。
皖南织家,闻名于世快两百年了。想当年如日中天之时,织家子弟皆可织梦,权贵们趋之若鹜,想尽办法只为能得一名织家人作为谋士,入宫为妃者也大有人在。
可好景不常,风光无两的家族竟一夜之间便齐齐的失了那了不得的大本事。坊间一时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织家这逆天的能力,终是惹了天妒,倒霉日子还在后头呢。
有说是入了宫的织家女用了这手段,挡住了贵人们的道。
更有甚者,说织家人用这手段搅弄朝堂,是以那几年朝堂局势愈发波云诡谲,带害了老百姓也不得安生
......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谁也不知。
只知道,过了数月,那一代家主便归天了,年不过四十。说起他的离世,倒是有的说了。
这代家主单名一个昙字,据说出生时织家方圆十里内的鸟兽齐鸣,时值寒冬腊月,织家院子里所有的花木一夜绽放。织昙家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自小便是一个心怀黎民百姓的人,路见贫困总会忧心,回到家中便设粥棚、建私塾,供宛陵城中贫困百姓免费取之。
可就是这样一位乐善好施、菩萨心肠的人,却在那一夜于家中正院安然离世。
“安然离世,何意啊?”
南吕斜靠在椅子上,吊儿郎当问向台上的说书先生。
先生道:“无病无灾,无敌无害,宛如安睡般笑着离世。”
顿时,茶馆里轰然一片,这倒是奇了。
说书先生接着道。
自那日起,压在织家人头上的大石挪开了。虽织梦不能了,但是依旧留着解梦的能力。纵使不能挽救日渐没落的趋势,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诶?不对啊。我听闻织家有人会织梦啊,就那个......哎呀,名字不记得了,就前久死了的那个。”
南吕轻瞟一眼说话的那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先生笑着点头,“这位公子所言不错。沉寂多年的织家啊,终于在这一辈迎来了迎来了一位织梦者,也就是公子刚刚所说的织家姑娘——织吾。”
“话说这织吾,同她先祖一样,生来便带着祥瑞。据说她出生那日,凤鸟临树,兽王守门,她也争气,年纪小小便能将织梦能力发挥得炉火纯青,咱们南北两帝都曾邀约她入宫,可都被一一拒绝了,只道祖上有言“织家后人永不插手朝堂”
不过,可惜了啊,天妒英才,仅及笄的姑娘竟熬不过病痛折磨。”
说书先生唏嘘着摇头,那模样看上去像是真的在惋惜织吾的离世。
南吕听得一愣一愣的,“难不成是真的?”
破晓道:“应该是。我偶见过织家主一次,正容亢色,应是不会说假。”
南吕坐直了身子,朝左侧的赤袍男子靠过去。
“我看就是胡说八道,会这种了不得术法的人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就死了。你说呢?夷则”
夷则未动,依旧神态自若喝着茶。
突地,一道女声闯入:“什么永不入朝堂,那织吾端的是什么高贵明珠之辈,却和陇西李见寒多来少去。我看李见寒便是被她迷晕了头,才在剑门关送了命!”
夷则抬眸看去,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是谁了。只不过那尖细高昂的声音倒是和那尖酸刻薄的长相配得上了。
“大人,是苍舒氏。”
苍舒影川高昂着头带着四五人走了进来,一身金色华服裹身,镶玉束带将她的腰肢勾勒得曼妙动人。
这次,守在她身边的倒不是苍舒越了,换了个同样年轻的男子,从衣袖处的纹饰看得出应也是苍舒子弟。
“是你!”
苍舒影川一眼便认出了夷则,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南吕右侧眉毛一挑,“你招惹过她?”
“不认识。”
“那她怎么这么怕你?”
破晓低下头轻声道:“南吕大人,那不一定是怕。”
点到即止,都是聪明人。
南吕只觉有一场好戏来了,吊儿郎当翘起了二郎腿,还顺势抓了一把瓜子。
苍舒影川压了压神,壮着胆子走到了夷则这一桌,佯装着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有空座,就恰好夷则这桌仅坐了三人。
“公子,茶馆里已经没有座了,可否与你们一道拼桌?所有开销算我的。”
夷则不语,意欲明显。南吕却忙着笑道:“坐吧坐吧。”
待她落了座后,南吕悠晃晃说了句:“你认识我们?”
苍舒影川一怔,微笑着颔首,“我与这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严格说来,是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
“哦?”
这倒是稀奇,夷则还会救人?南吕和破晓都暗自大吃一惊,南吕是好事的性子,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
“说来听听。我这弟弟难不成真的开了窍。”
苍舒影川一听,脸颊便顿时红了起来,“就......就是在蜀道,我随从叛变欲图杀害我,所幸公子相救,否则影川定已是幽都魂了。”
蜀道,苍舒氏。
似乎对上了,却又似乎有些不对劲。
南吕不满地对着夷则道:“闷葫芦,你居然都不和我说,我是你哥哥,对你这般好,什么都会告诉你,你居然瞒着我!”
顿时手中瓜子随意一洒,抱着手生气站起身,“还吃什么吃,不吃了,走!”
苍舒影川被南吕一连串的言行彻底搞蒙了,待反应过来时,那三人已经骑在马上准备出发了。她忙追上去问:“公子,我要如何回报你?”
“不必。”
本就不是救她,况且这人是谁他都不见得能记住。
“诶,我说,你不会看上我弟弟了吧?”南吕太好事了,总想方设法寻夷则开心。
见到苍舒影川那模样,便是说中了。夷则这人啊,这张皮相太过蛊惑人,不然又怎会仅去了一次秦淮河,便留下了无数自己都不知道的风流往事。
夷则睨了他一眼,便策马而出。
苍舒影川捏紧了手中的鞭子,目光灼灼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派人跟着他们。”
来人听闻心下吃了一惊,“影川,他们是十二津的人。”
“对,又怎样?若我能拉拢十二津,我们苍舒氏岂不是更上一层楼,还何须畏首畏尾。”
来人思忖片刻,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
*
织吾的讣告已经天下皆知,独她不知。
而这个时候,这颗在世人眼里已经消亡了的明珠却对着一堆炊具犯难。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的确是很难突然间便下得了厨房的。
是以,这几日的伯都烟雾缭绕。
她随时顶着一张被熏黑的脸抱怨。当她知晓自己成了“活死人”之后,好像一段时间不吃什么也没有大碍,反正都死不了。
可却在夷则来的那几日,好像将她的胃门再一次打开了,这一开便不可收拾了,真真儿的一顿不吃饿得慌了。
可一连数日,她仍不会。
就在这日,也就是夷则走后的第七日,也是夷则和南吕碰头后在茶馆听故事这日。
伯都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月牙白长袍,身形颀长,一张温润大气的脸上时常挂着微笑,好一个谦谦公子模样。
他背着一个极长的背篓,上面盖着一块粗布,额上沁着豆大的汗,显然是奔波了许久才走到此处。
“恕在下打扰,敢问姑娘,此处可通至云南?”
织吾谨慎抬眸,看着他那温文无害的书生模样,摇头道:“我不知。”
那人点点头,说了声抱歉,便抬起袖子擦满头的汗,复又抬头看看天。
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了,伯都四周的浓雾快速笼罩起来。
他去而复返,满脸愁容:“姑娘,实在抱歉,眼见的入了夜,在下已经在这山林里被困了数日,前些时日还听到了虎啸,怕得紧。如今好不容易寻到姑娘这唯一的人烟处,可否......容在下在你这儿住一晚?”
“不可。我乃女子,你是男子。”
“是了,是了,是在下唐突了,情急之下思虑不周,姑娘海涵。”
织吾点点头,见他转身垂头丧气朝外走去,烂好心再次泛滥,开口道:“大约十三四里地外,有一个客栈。”
男子顿时欣喜地朝她道谢,沿着她说的方向走去。
今夜,算得上是好天气,入了夜仍能在月光下见到漂浮的云,漫天的星辰一如往日与她作陪。
她点燃莲花灯,吹熄烛台,刚准备入睡,就又听到刚才那男子的声音。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像是刚遇到了什么恐怖的经历一般。
“姑娘,姑娘,你可睡了?”
织吾蒙上被子,不愿搭理。
却又听见他挨着房的敲门声。
织吾的伯都有三间房,起初只打算建一间,可初初织建时令她不满,便有了两外两间残次品,但多多少少还是能住人。
男人有着锲而不舍的精神,愣是将织吾敲起来了。
见他浑身湿透,织吾大吃一惊,伯都到七里客栈,并没有河流或者湖啊。
低下眸子,看见他颤抖得厉害的双腿和衣裙下摆滴着的水,便明白了,是害怕极了。
“姑娘,入了夜,我又迷失在林子里了,况且那客栈太远了,我妻子怕是经不起我连夜带她奔波赶路。您行行好,分我们一间房,呐,最边上那间可好?”
他说话间,一只手揽着背上的大背篓,眼底写满了可怜和疼惜。
织吾这时才看见,那背篓大得出奇,底部至他脚踝上方,顶及男人肩膀。
正当她犹豫着怎么拒绝之际,突然见到粗布下伸出一截骨瘦嶙峋、青白交加的手。
“姑娘,是郎君冒犯您了,您不要怪他。我们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