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海上不知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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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在当天就被清理干净，修补被撞毁的墙体花了三天，一周以后就连附近的居民也换掉了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过一周，一场车祸发生的痕迹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被这座城市抹除。
而等车祸唯一的幸存者苏醒并恢复语言能力，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
对于警方来说，这场案件并没有什么好调查的，毕竟从道路监控、行车记录仪到购物记录，尽数证明了这是由驾车者人为制造的一场自杀式事故。
不过因为遇害者是那个天才科学家不知火礼名，沢田家光不得不在难得的休假分心，时刻注意那枚安装在她女儿病房里的窃听器传来的声音。
女孩清醒的当天，刑警在医生的陪同下一起进行了问话。
“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深昼……不知火深昼。”
她的声音轻到几乎是气音了。家光不得不把耳机音量放得更大才分辨出女孩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怯弱，只是因为身体状态非常差，所以喉咙不太能支持她发出声音的意志。
“年龄呢？”
“六岁。”
“能报出自己的家庭住址和监护人手机号吗？”
女孩沉默片刻，一口气回答完问题，甚至还报出了自己就读的小学、班级和班主任联系方式。
她非常利落的传达出了：我的脑袋很好，你们可以直接进入正题。
刑警感受到这孩子性格中微妙的倔强，肩膀微微抖了抖，转念想到她孑然一身的现状，又不动声色地沉肩抬眼，眼神也变得柔和：“连老师的手机号都记得，你记性真好啊。放心吧，你家里人帮你跟校方说明过情况——云雀夫人已经来探望过了吗？”
就像是小猫饮水一般，她在医生的帮扶下补充了一些水分，嗓音总算不再那么干涩，只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刑警又跟她随意聊了几句，才将目光移向记事本上的第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车祸发生时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和朋友打电话。”女孩停顿半晌，清晰地回忆并表述起当时的景象：“我们因为他要搬家的事情而产生了争执。”
这也跟刑警所掌握的资料吻合。
“嗯，那你妈妈在做什么呢？当时她陪你一起坐在后排对吗？”
“妈妈一边回复着学生的邮件，一边跟叔叔讲话。她说想要一起去北海道泡温泉，叔叔问她真的能抽出时间吗，妈妈说她知道叔叔为今天准备了戒指。然后叔叔就哭了，他在妈妈探头去摸他脑袋的时候掏出刀捅向她的心脏，同时很用力的踩下油门。再然后车就撞到了一边的墙上。”女孩的思维十分流畅，一段话说下来没有任何卡顿。
刑警一连勾掉三个问题，笔尖不停，沙沙声在持续两分钟后停止。
“你妈妈她，平时出门的次数多吗？”
“她不怎么出门，想见她的人会来家里找她。”
刑警有些意外，正当她斟酌着如何继续问下去时，女孩再次看穿了她的想法。
“她的男朋友们也会直接来家里，妈妈一般会在工作的间隙见他们。”
看着女孩无所谓的表情，刑警难免联想起搜证时，邻里口中桃色旖旎的流言和避之不及的态度。
——不知火博士啊……唉呀，她人虽然很好，但私生活作风似乎不太行呢。要不然一个麻省理工毕业的天才博士，回并盛这种小地方窝着做什么。
——听说不知火博士之前在东京的大研究所工作呢，好像就是为了躲避感情债，才会辞掉工作回并盛。
——就是可怜她女儿了，听说她女儿在学校里也一直因此受欺负。唉，没有父亲的孩子很容易被看不起，那孩子性格也有些古怪……
刑警不禁皱起眉头：“是不是总有人在你和你叔叔面前乱说什么？”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用的已经不是跟小孩子说话的措辞了。
耳机那头，沢田家光脑海里浮现出了不知火礼名的脸。
那个魔性般的女人。
曾经亲口对沢田家光说。
“男人是燃料、是耗材。”
惯常用来改装机械、操纵仪器的双手并不细腻，但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纤细修长的指尖搭着一根烟，尾端小小的橙红色火花映在她眼里，照出一片诙谐又恣意的悠闲。
她低低地笑着，圈圈溢散的绵白薄烟仿佛将唇上的血色一并带走，那是一张寡淡刻薄到连笑时也不含情绪的面容，可是没有人能否认不知火礼名的美丽。
刑警的问题已经推进到不知火礼名与那个罪魁祸首是如何确认关系的。
“他们没有确认关系。”女孩歪了歪脑袋，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不过，那天……车祸那天，妈妈跟我说过她的恋人并不等同于我的父亲，只有在我同样认可的情况下，他才能成为家庭成员。”
刑警沉默了。
她心中徐徐勾勒出一个悲剧故事的雏形。花心滥情的女人与爱而不得的男人，当不知火礼名决定真正接受他的爱时，男人已经在绝望中做出了愚蠢的决定。
“这样啊……那你觉得叔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叔叔……他做饭很好吃。妈妈在研究室里忙的时候，他会来陪我。”
女孩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我不排斥跟他生活在一起。”
“这样啊。”
刑警有些怅然，在她沉思期间，一旁的医生掐着表提示道：“探视时间要到了。”
“那么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
刑警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垂眸注视着女孩那双如深井般无波澜的瞳眸，眼中浮起些许怜惜：“其实我家孩子和深昼酱是同级生呢，所以我很早就听说过——深昼酱是小天才。”
话锋一百八十度大调转，猝不及防被夸的女孩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刑警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我家还有个比深昼酱小一岁的女儿，我下次可以带她一起来看你吗？说不定你们能成为朋友喔。”
“可以。”女孩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迟疑地复述：“要和我成为朋友吗？”
“如果深昼酱愿意的话。”
刑警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那今天就先说再见了喔，深昼酱。”
然而走出医院时，刑警忽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在那些围绕着不知火家的流言蜚语中，没有任何有关于女孩父亲的消息，甚至连任何猜测都没有……简直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是因为早就去世了吗？所以抚养权才会直接被移交给作为表亲的云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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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过后，出院的女孩在新家人的陪同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不知火宅收拾东西。
“啊，这些器械竟然就随便摆在这里……礼名也真是的，工作和生活的区域好歹也区分开啊。”
“深昼酱觉得呢？我们小天才以后说不定也会用到，就留在房子里吧，等你以后长大再自己做决定。”
收养女孩的亲戚人很好，家境也很宽裕，对待孩子的态度更是包容，那对夫妇除了基本不着家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当然，对于父母来说，不着家或许就是最大的缺点。
不过这对于女孩和她的表哥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不一会儿，门铃竟然响起了，快递小哥惊喜地抱怨着:“唉呀，你们家人终于回来了，一个多月了，我们每天都来敲门……这快递上还备注了加急呢，我们也有打电话给寄件人，但对方说务必还是要送到不知火宅。”
好脾气的夫人温声道完谢，将那个收件人为不知火礼名的快件交给了女孩。
女孩想着母亲曾经说过的话，缓缓拆开了快递。那是一块特制的机械组件，用于弥补设备算力不足的问题，是不知火礼名通过特殊渠道才调取到的。
“男人是燃料，是耗材。”
“对于深昼和我来说，更是可以维持大脑清醒的电池。我们可以从中获得激情和灵感，满足需求，但是不要轻易给他们爱。”
母亲摸了摸她的脸颊。
如果沢田家光在这里，他一定能够认出，女人面上的表情就是特属于不知火礼名的——如黄昏般魔性的笑容。
“女人的爱可是能够创造奇迹的珍贵之物。”
那时的女孩睁大了眼睛，专注地注视着蓝色屏幕上一行行飞驰的数字语言，她几乎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好厉害……”
这是不知火礼名所孕育的奇迹。
然而，想让那个奇迹诞生于世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女孩走进那个一向作为母亲工作室的房间里。这个房里的设备没有一天停止运作，并且绝对不会停止，哪怕是作为电力储备的应急供电装置都能维持十年以上的运转。
她走到那个屏幕前，为机器接入了那个最关键的组建。
——那时候的不知火深昼尚不知晓，一个世界在自己手中诞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海上不知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