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纸贵银轻

5、黑色相框

　　看着这张刚见过的面孔，何夕苒半张着嘴，右边的眉毛向下撇着，瞳孔不自觉放大。

　　停留在半空中的烟还在不断地向后燃烧着。

　　“嘶～”何夕苒急忙甩掉手中的烟，看着被烟头烫到的食指和中指，她嘴角向后咧了咧。

　　看着面前这个身穿着黑色背心，一头黑色直发松散地披在胸前的女生。郜枯的视线不断向下游离着，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只戴着黑色袖套的手。

　　那一声沉吟打破了这漫长的沉寂。

　　郜枯快速张合着他的上眼皮，经过几秒的大脑重启后，他挪动了他的脚。“学姐，你没事吧？”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从他那里走到何夕苒这里，一共七步。

　　他停下脚步，直直地站在了何夕苒面前，低头看向她那只被烫到的手。

　　在稠密又纤长的睫毛映衬下，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何夕苒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噎住般，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感。

　　“只是烫了一下而已，我没事。”何夕苒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色暗沉，月亮也不知何时挂在了天空中。

　　悬挂在玻璃门上的灯泡闪了闪后，噔的一下发出了暖黄色的灯光。

　　“啊，没事就好！”说完，他扯了扯嘴角。

　　何夕苒假意咳嗽了两声后，语气平静的问道：“你怎么会上来这里？”

　　何夕苒想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面前这个人的表情。

　　可惜失败了。

　　“你说这里吗？我经常上来这里啊，这里很安静，所以我经常一个人过来待着。”他看着何夕苒的眼睛说道。

　　听到郜枯说他经常上来这里后，何夕苒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她在脑海里努力回想着，她之前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他。

　　答案是否定的。

　　她之前每次上来这里之前都会确认过周围有没有人，如果见过他，自己肯定有印象。

　　她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吸烟，也不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只是被别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变得特别麻烦。

　　人们总是习惯于用他们的标准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你是一个女生你吸烟，那你一定不是一个好女孩；你去酒吧玩，你就一定是个浪荡的女生；你不喜欢穿裙子，你就不是淑女；你裙子太短，你就不检点。

　　虽然何夕苒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可是她也不想把事情变得过于复杂。她更不想与那些人费口舌去争辩，既然观念不同又有什么好讲的呢。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多嘴和别人说这件事，毕竟他是自己同学弟弟的朋友，也算是认识的人。要是他说出去，那也没办法。何夕苒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天真的人，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是吗？我也经常上这里，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何夕苒抬眸直视着那双纯净的翠绿色瞳孔，低声道。

　　此时四目相对，清风徐来，不远处的操场传来激昂的打气声，急促的口哨声萦绕在耳边。

　　黑暗笼罩着他们两个人，两人只能凭借那微弱的灯光看清彼此的存在。

　　“那真是不巧，或许我和学姐每次都擦肩而过。”郜枯迎着风声，缓缓开口。

　　“或许吧。我等会还有事，就先走了。”何夕苒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

　　还没等郜枯开口说话，她就转身快步走向了楼梯。

　　郜枯举着右手，呆呆地楞在了原地。

　　树枝被风吹得嘎吱乱响，牛蛙在地底下传来一阵牛叫声，那声音堪比装修队在钻洞，连水泥地都招架不住开始震动了。

　　他刚想举起手跟何夕苒告别，可一眨眼她就消失了。这速度可真够惊人的，连苏*添来了都得甘拜下风，他在心里惊呼着。

　　突然，他用力拍了一下他那被风吹得像炸了毛的拖把似的头。

　　“哎呀，忘记问学姐联系方式了。也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要是直接向印筱姐要她的联系方式的话，她肯定会拒绝吧。”郜枯走下楼梯，喃喃道。

　　公交车候车亭里，何夕苒不断翻转着自己的左手，查看刚刚被烟头烫伤的地方。幸好被烫伤的地方只是泛红而已，看着应该没什么事。

　　她刚才在那里脑子已经完全宕机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手上的疼痛。现在反应过来，她只觉得食指和中指火辣辣的。

　　等会回去要涂点烫伤膏了，何夕苒看着微微泛红的手指叹气道。

　　“嘀嘀嘀嘀”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响起，何夕苒抬头看去。

　　一辆墨绿色的宾利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慢慢降了下来，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转过头来喊道：“快上车，这里不能停太久的车。”

　　何夕苒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等她系上安全带。那个女人就握着方向盘，猛踩油门，飞驰而去。

　　“你今天有活动？”何夕苒看着面前这个盛装打扮的女人说道。

　　“今天我们公司和甲方有个酒会，我刚刚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那个女人用调皮的语气说道。

　　“你这样没问题吗？毕竟对方是甲方公司。你要是实在有事，我们可以下次再约。”何夕苒扭过脖子，看着窗外的街景说道。

　　那个女人侧眼瞥了一眼何夕苒的后脑勺，咧着嘴笑道：“这可是我宝贝女儿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回家吃饭呢，更何况你爸爸还在家等着我们呢。我当然无论如何都得赴约啦！”

　　何夕苒的手肘撑在车窗上，手掌托着下巴，凌乱的头发不断抽打着她的脸。“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被风声掩盖，随风飘向后方。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那个女人一头大波浪向后飘逸着，车内充斥着她那浓烈却并不刺鼻的香水味。

　　何夕苒摇上车窗，抓了抓头发，转过头，看着她面前这个人平静地说道：“没关系。”

　　那女人一脸雾水地看了眼何夕苒后，伸手调高了音乐声，脚踩油门，加速向前驶去。

　　今天晚上何夕苒妈妈不知为何特别兴奋，连开了两瓶红酒。

　　一开始，何夕苒只喝果汁，因为她本来打算吃完饭后就回她自己家。

　　可是谁知道等她爸妈喝完一瓶红酒后，她妈妈硬要开另一瓶酒，还发酒疯拉着何夕苒喝，说什么今天很开心她回家。连她一向很少说话的爸爸也开口劝道：“难得你妈妈今天这么开心，你就适当地配合她喝一点吧。”

　　最终无奈何夕苒招架不住这双重劝酒，硬生生干了半瓶红酒下肚。

　　半瓶酒下肚后，何夕苒从脖子开始红到耳后根。要是从她的脸来看，她现在应该是不省人事才对，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点醉意，只是觉得脸很烫而已。

　　因为她爸妈实在不放心她这样回去，就一直劝阻她回去，尽管她一直在辩解她没醉。为了证明她很精神，她还给她爸妈背了九九乘法表。

　　最后她还是躺在了她以前房间的床上。她盯着天花板，两眼放空，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自从3年前那次争吵后，她就再也没进过这个房间了。就算平时回这个家，她也绝不会在这里过夜。

　　这里的一切布置依旧还保留着她高中住的时候的样子。无论是从床上的娃娃、书架上的漫画书还是墙上贴的海报来看，这都是一个高中生住的房间。书桌上还摆放着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和其他的一些练习题。

　　何夕苒看着周围这熟悉的一切，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被填满了，却又好像空落落的。

　　她翻过身，伸手想拿手机看看现在几点钟。

　　咚，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何夕苒直起身，坐在床沿边，垂眸看向了地板，一个黑色相框反扣在地毯上。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而后弯下腰伸手去捡掉落在床边的相框。

　　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头发女生对着镜头指着她后面打瞌睡的女生偷笑着，而打瞌睡的女生后面有两个男生拿着书本在争锋对决。

　　照片上的两颗梨涡映在何夕苒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直至她躺在床上沉沉入睡，黑色的相框从她怀里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