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纸贵银轻

10、邂逅故人

　　客厅的墙壁刷着白色的油漆，上面除了两幅油画外空无一物。阳台的门紧紧关着，空调的外机在嗡嗡作响。

　　何夕苒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滑动着手上的平板，屏幕停留在漫画详情页的评论上。突然，一条邮件信息弹了出来。

　　尊敬的可乐不渴老师：
　　您好！由于你的作品凭借着细腻的画风以及抚慰人心的故事情节，在平台上取得较好的反响。近日有相关的影视公司联系平台询问是否能出售该漫的版权……

　　何夕苒正快速查看着邮件的信息，忽然眼睛余角瞥到了有什么东西从阳台外一闪而过。几秒过后，撞击声响彻天空，她感到脚下的地晃动了一下。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身体动弹不得，脚底板像是被钉住了般寸步难行。

　　过了好一会，何夕苒终于能勉强地挪动身体，她艰难地蠕动到了阳台，低头向下看去。一个满身是血，身体扭成奇形怪状的女人躺在地上，她的四周围满了人。那画面很模糊，却又近在咫尺，何夕苒看不清那人的人脸，可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一个名字：印筱。

　　她想喊，可无论怎么用力她都发不出声音。她的躯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滑落至她脸庞。

　　显示着“8:00”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着，何夕苒猛地睁开了眼睛，垫在脸旁的那一片枕头颜色深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侧过身拿起手机关掉闹钟，艰难地直起有些僵硬的上半身。

　　“你醒了？”站在洗手间门口的印筱热情地问候道，她的眼睛肿得像一只蜜蜂狗似的。

　　“嗯。”何夕苒在看到印筱那一刻，不安的心镇定了下来。“你真的没事吧？”因为刚起床，何夕苒原本就沙哑的声音竟变得有些粗犷。

　　印筱疑惑地别过脸，“什么？”几秒后她反应过来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真的没事了，昨晚让你看到这么丢人的一面真是不好意思。”她慌乱地假装挠挠头。

　　她不知所措的低着头眼睛乱瞟，何夕苒第一次露出的左手手臂吸引了她的目光。

　　察觉到印筱的视线后，何夕苒眉头抽动了一下，随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以及覆盖在上面的墨绿色纹身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

　　她伸手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手臂上方的袖子放了下来。

　　印筱猛然抬头，抓了抓脖子，用略带尴尬的语气问道：“你家有冰块吗？眼睛好肿，等会没法上班了。”

　　“在最下面那一层。”

　　印筱边用冰袋敷着眼睛边大声说：“我下个月就搬走，房东说那漏水的地方找人修过了。但是因为重新刷漆了得放一段时间才能住。”

　　何夕苒站在洗手台前看着有点泛红的眼角和水肿的脸，并没有回应门外印筱的话。

　　她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到印筱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走向玄关，：“锅里有我煮的面，你吃了再去上班吧。”说完，她用力关上了门。

　　何夕苒吹了吹筷子上的面条，放进嘴里。放在碗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点开一看。

　　这周六是你爷爷的忌日，我们早上回去，到时候我们过你那接你。

　　信息的发送人正是她的妈妈。

　　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何夕苒呆滞地看着马路边已经收完稻谷的田野，只剩下禾苗头整齐地陈列在泥土上。

　　车子逐渐接近村子，许多以前没有见过的房子忽然矗立在眼前，本该种满菜的地里被铺上了水泥。何夕苒本想抬头看向村口大山上的那颗榕树，可无奈车顶太低抵挡住了她的视线。

　　何夕苒爸爸把车停在了村里新建的停车场后，他们就拿着祭拜品上了后山。给坟除了草后，开始上香，之后是烧纸钱倒烧酒，最后就是放鞭炮。做完这一系列祭拜步骤，何夕苒就跟着她爸妈下山走在通往老房子的水泥路上。

　　以前她爷爷在世的时候，他们逢年过节就会回来。可如今老房子早已空无一人闲置着，可即便如此里面却仍然保留着她爷爷生前住着的时候的模样。他们每年只会在祭拜的这天回来简单打扫一下。

　　钥匙在何夕苒爸爸的裤腰带上哗哗作响，他刚想解下钥匙扣就听见背后有人在喊他。

　　“老何！”

　　何夕苒顺着声音回头望去，一个穿着白色老头背心，黑色大裤衩脚底还踩着黑色大雨靴的男人，手边提着装满菜的胶桶向这边走过来。

　　“哟，兴，吃饭了没？”何夕苒爸爸用一口家乡话激扬地跟那个人打着招呼。

　　“这才几点，哪有那么早吃。”那男人的喉咙里好像卡着痰般发出粗犷的声音。“你咋回来了？”

　　“今天是我爸的忌日就回来看看。”何夕苒爸爸摸索着口袋发现今天并没有带烟，只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他眼角上的疤。

　　那男人放下手里的桶，拿出钥匙边开门边埋怨道：“你说你们出了城的都老久才回一次，这村里现在只剩些干不动活的老人和还在读书的小孩。就你跟那何志还是我们这一辈最出息的两人，一个当了记者一个当了警察，本来想着你们能多回来聚聚，谁知道你们一个个的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说着，他打开门要招呼何夕苒一家进去坐。

　　“唉，说这些干嘛呢。”何夕苒爸爸笑嘻嘻地跟在那男人身后。

　　何夕苒看他们在那里反复拉扯着，觉得无聊又烦躁就跟她妈妈说她要去村里走走。“真能聊。”她背过身向后走去。

　　潺潺水流向东流动，河上漂浮着许多落叶和垃圾，本来清澈见底的河流变得浑浊不清。

　　何夕苒踱步到熟悉的小桥上，看着被停车场取代的牛棚，她轻声叹了口气，一阵苦涩涌上心头。

　　“小夕姐？”一个甜美的声音从桥底下传来。

　　何夕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身体，她低头眼睛看向斜下方。看到一个穿着大短袖七分凉裤，梳着丸子头的女生坐在河边的阶梯上，尽管她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黑，可她小巧的五官也使得她看起来很清秀，就像是长在大山里的一朵山茶花。

　　“你是？”何夕苒刚在脑海里快速搜寻了一遍，却并没有印象自己有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那女生仰着头，微微侧脸用手指着自己，本来甜美的声音因音量的提高变得尖细。“我，我是周昙的妹妹，周尧。小时候我们不是还一起在这里玩来着吗？”

　　何夕苒像是脑中的记忆按钮被打开，一时间所有的回忆喷涌而来。她表情呆愣，目光有点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她没想到以前那个黑黑的还有点胖胖的整天只会屁颠屁颠跟在她们屁股后面的小妞，居然蜕变成这样别致的大姑娘。

　　蒙了一会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打开嘴巴说：“我想起来了，周尧。你变化还挺大。”

　　周尧害羞地笑了笑，“很多人都这样说，说我长开了，没了以前的土气。”

　　何夕苒走下小桥，绕过田埂，穿过竹林来到了河边的阶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