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文豪太宰是也》齐贺美优

2、go die

　　文修越发肯定了自己做不来系统的要求。

　　不说他那半斗大米搀三两稻穗的文学水平，他甚至还要在死前拖一个看似有大动静的贫民窟医生的后腿了。

　　希望这位医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为民除恶的好人。
　　那样的话，就算是文修这个不学无术，人生态度超越碳基生物直逼外星人的纨绔也要为此心碎负愧了。

　　但是，随着他们在牵引下走进一间三重安保防护、半拉了窗帘的昏暗房间，听了几嘴森大叔和对方那个糟老头子的对话，得知对方是盘踞黑手党的首领，并且被称作暴君，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地进攻明明是唯一不受战火侵扰的平民中立区，只因为听说地区居民竖起了大旗反抗自己后，文修心中的不详达到了巅峰。

　　哦漏……

　　这就是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吗？

　　他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待在首领室那扇直看出去全是各大高楼大厦顶层停机坪的整面玻璃墙前，抿紧了嘴，假如嘴巴有拉锁会真的伸手拉上，总之就这么安安静静一路待到了老首领向室内的其他安保虚弱地抬手：“你们……走吧……”

　　他说一句话还要喘上半秒，并且气音像破烂风箱般，咯咯地往里吸气。

　　文修眼观鼻鼻观心。
　　不知道不确定不在乎。

　　总之，就在文修专注看脚上这双沾了泥土和血块的小皮鞋之时，前方的首领床上不住传来的叫人齿寒的破风箱声突然不在了。

　　文修正在心里和财阀纨绔的本性作斗争到底要不要伸手下去蹭掉鞋帮上那块跺也跺不掉的血土块。
　　算了，反正都要死了，赤裸裸来赤裸裸走，谁管他死的时候脚上穿了什么鞋呢。

　　文修在心里叹一口气，抬起脸来。

　　接着和森大叔一双幽芒的玫红色眼睛对视了。

　　漆黑昏暗的屋子中央，那双幽红色的眼睛格外发亮，在黑暗的憧憧灯光间反射成了一股死玫瑰似近紫的殷红。

　　“太宰君。”
　　散发渗人气场的森大叔对他笑出了牙齿。
　　“你明白的。”

　　我明白？
　　我明白什么？

　　假如眼神有文字，那么文修传过去的一定是能填海的问号。

　　不知道森大叔是不是接收到了他的问号，对方蹙眉，确认了一遍：“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事前的承诺？”

　　文修老实地问：“什么承诺？”

　　森大叔：“……”

　　他正要开口，室内连接在老首领身上的各种管子、贴片、和指夹连接的方形显示屏仪器突然响出剧烈的警示声，上面的三条红线有一条接一条都正逐渐走向平缓的直线。

　　室外待命的安保就是在这个时候撞破房门突然冲进来的。

　　文修以为自己今日的死期要提前了，他以为自己要死在安保们突突突的抢下，事实是，安保们并没有开枪，他们不仅没有开枪，在看见老首领身上的仪器狂响警报，离鬼门关只差一步之遥时，竟然还放下了枪，以一股冷漠的表情和气场，凝视着老首领断气。

　　接着，文修听见森大叔满脸惭愧地向他们道：“是森某人能力有限，无法救下首领，也无法在首领死前送他安安稳稳地离开，最后这样不上不下的痛苦离世。”

　　文修：……？
　　？森大叔你清醒一点啊，老首领的心脏还有搏动呢？你不能看那条线的起伏超微弱就当没看见宣布他死了啊？

　　接着，就像在这间房间里出演默剧一般，安保纷纷朝病床上·还没死·的老首领鞠下了躬。

　　文修：……大人的世界真是太丑陋了。

　　文修本来以为到此为止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谁知森大叔又在后续的话中提到了自己。

　　——“首领离世前，曾将偌大的港口黑手党托付给我，森某人自知能力粗鄙，不得大任，首领却一意将首领之位托付给我，还过言到森某人对首领恩重如山……实是，森某人一介黑医，救死扶伤拿钱办事本就是章程之内，谁知承了首领这么大的情。”

　　说到这，他还为难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安保的一阵沉默中，接着沉沉说：“我也知冒昧说辞恐不能信服诸位，首领离世前又将在场安保赶了出去，现下，恐怕也只有太宰君，这位少年能为我所说的作证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文修这个原本的小透明身上。

　　文修怪异的视线投往这个在人家死前就敢光明正大说瞎话的肮脏大人，心想假如他是个听从学校老师教导的诚实孩子，这时候就该大喊：“不对！皇帝的身上没有衣服！”

　　事实是，听了刚刚那一番对话，觉得床上这位老者看起来确实是死了比活了好，就当自己在死前为下一世的往生积攒善行的文修默许了。

　　在后续‘港口黑手党’，这个有五栋百层大楼的黑手党叫很土的‘港口黑手党’的来人质询时，文修一律用了默许的态度，甚至还在对方的持续逼问下，开尊口说了句‘是’。

　　唉，虽然骗了人，好歹是善意的谎言吧。

　　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势、穿越过来的津岛家在哪儿、也不知道为何能在现代21世纪风声鹤唳地像是世界第三次大战即将爆发的前奏，文修沉沉叹了口气。

　　他认为自己尽力了，可从骤然忙碌起来的森大叔偶尔投来的阴沉视线中，文修大概get到自己的表现并没有完全合乎他的心意。虽然在文修看来，一个给人家组织首领看病的，空降组织新代目，已经是值得当街买彩票的喜事了。
　　人呐，不能太贪心。

　　可是森大叔在文修才结束审问去休息室刚拈起一块糕点进嘴时，又派人来叫了他：
　　“太宰，森医师、咳，森首领叫你去一趟。”

　　文修看这位安保的表现，是也没适应过来森大叔如今的地位转换。

　　他拍拍糕点渣，跟着安保去了曾经的首领室，如今的‘首领室’。

　　原本盛有老首领尸体的双人厚床铺还在房间中央，老首领骤然离世，一切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还有大把的黑手党事务等着森大叔去交接，黑手党仅是把老首领的尸体装进裹尸袋带走，现在那张大床上还有暗红色的氧化了的血迹。

　　连换副床具的工夫都没有吗？
　　文修看着床铺上的血迹：噫……

　　“太宰君。”

　　如今戏剧性荣登大组织首领的森大叔双手架在首领室一人长的办公桌上，还是他那身来之前匆匆换掉的崭新白大褂，上面沾了点喷溅的血液，红白色的，配着森大叔隐隐的笑意，很渗人。

　　但是语里没有笑意：“你没有做到事前和我约定的事呢。”

　　那怎么办。文修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坦然地看着森大叔，一副过去在学校逃学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尽力了。”

　　森大叔缓缓摇头，轻声说：“我不认为你尽力了，假如你尽力的话，我腿下的这张椅子，我一定会坐的更稳、更坚牢。”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我尽力了，我还能怎么办。
　　过去几个小时被港口黑手党的来人连番审问，口干舌燥、疲惫不堪，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叫到这的文修觉得这首领不行，要不还是干脆别做了，下部再推举个上来吧。

　　森大叔没有就此事紧抓不放的打算，虽然文修本来也打算坦然到底。

　　他轻溜溜地换了一个话题：“接着，太宰君，作为补偿，下一个任务，麻烦你一定要好好完成哦。”

　　啊？

　　完成什么？怎么完成？都说了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和祖叔公完全不像请不要这么信任他，再说，他这个身体现在有十五岁吗？十四岁？

　　文修接到森大叔递来的文件袋，把里面的文件抽出来，只看了上面的文字一眼，就恨不得再把文件推回去装封接着告辞离开。

　　从此你我当没见过。

　　真的，每当文修打出一个问号的时候，往往不是他有问题，而是眼前的人有问题。
　　怎么会有人叫不足十五岁的少年出发去拖延老首领的直系武装下属黑蜥蜴从横滨东区赶回事务所啊——哦这里是横滨啊。

　　文修把文件递回去：“我做不到。”

　　森大叔的视线未动：“我希望你做到。而且我知道你做得到。”

　　“你对我未免太信任了。”

　　“因为这是你的能力。是你的禀赋。无须赘述。”

　　文修认为这个人真的是对他太信任了。
　　或者说对他附身的祖叔公太信任了，再这样说车轱辘话下去也没有意义，文修闭了嘴。
　　决定用实绩告诉他自己确实做不到。

　　纨绔不是说来玩笑的。

　　文修全须全尾地从首领室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张港口黑手党的【通行令】，因为森大叔说他走马上任不足几个小时，整个组织还有不少人不清楚老首领离世，也对他屁股下的位置存疑。
　　所以会抓准机会为难自己，假如没有一个‘通行令’做身份认证的话，文修刚进电梯就会被当做可疑人员押进审讯室。

　　文修暂时不想被审讯。

　　但是系统在上虎视眈眈。
　　还特意在他耳边复述：[距离今日清算，还有一小时三十二分钟]

　　文修幽幽地收回了抬头凝望系统靡靡之音的目光。
　　手中的【通行令】和任务函在手中发烫。

　　他利用【通行令】回了趟刚刚的休息室，把休息室浅绿色的窗帘扯下来，只扯了一半，接着把窗帘按贪吃蛇的轨迹撕成长条，变成可以在他小臂上绕三十几圈的绳子。

　　文修再度利用【通行令】抱着绳子回了首领室前。

　　接着在安保诡异的视线中，提来了一只凳子，在首领室前的铁结构歪梁上——原本是为了支撑首领室前的安保门的，森大叔上任后，因为有太多事务需要他进进出出，所以下令把安保门临时拆走，只剩下这只担负安保门的横梁。

　　文修把窗帘掷了上去，掷过横梁，窗帘从另一头耷下来，生怕承不住他的重力，文修还用余下的长度多缠了几圈，接着打个死结。扯了扯，很坚固。

　　旁观全程的系统：[……你要干什么？]

　　文修：[我死。]

　　反正他完不成系统下发的任务，完不成就要去死，就算完成了系统下发的任务，他是个和祖叔公截然不同的废物，坏了里面那个黑心医生的大业，肯定要被丑陋的大人们清算的。

　　文修将自己的脖子伸进窗帘结成的圆环时，在心里沉沉感叹道：

　　今日，一个名叫津岛文修的少年死了。
　　死在了大人们肮脏的诡计里。
　　不必怀念他。
　　因为他度过了前十五年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日子。
　　今天，恶果累累，报应不爽。
　　他，要s了。

　　文修一蹬腿，将椅子碰到在身后。
　　他一下子失去了重力支撑，整个身体的重力压在脖子上，窗帘很尽心尽力地承载它的作用，将文修的脖子死死地卡进去，文修眼前一瞬间眼冒金星。

　　左右安保的守卫不知如何是好，眼见新首领带来的助手确确实实上了吊，他们不知如何反应，上前抱下少年又恐突发变故，于是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大喊道：“首领！！”

　　接着，文修迷迷瞪瞪的意识听见森大叔同样慌张的喊声：“太宰君！”

　　都说了、…我、做不、到……
　　意识陷入黑暗前，文修最后想到。

　　[恭喜扮演者成功扮演设定‘自杀癖’
　　已解锁《文豪野犬》原著，已下发生存点，请注意查看]

　　等着文修被清算而死的系统：……？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