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倒数》7元

6、1-6 心结

　　发布会结束。大宴会厅媒体、贵宾们移步至隔壁VIP厅看K品牌相机展览。

　　姜哲赶紧跟随人群一起涌入VIP厅。她在VIP相机售卖区用lulu的邀请函和个人信息做购买登记，现场扫码支付，大师款相机到手。她抱着木雕复古小宝箱在心里吐槽，“劳资这辈子都没买过这么贵这么不中用的玩意儿！”因为宝箱里躺着的大师款胶片机价值22万元。虽然昨天晚上lulu已经把钱打她卡里了，但真把这些钱付出去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肉疼。

　　“嗨～姜小姐～”

　　方明月的声音在姜哲背后响起。

　　姜哲拿不准叶一言经纪人找她干嘛，只淡淡地回应，“你好。”

　　方明月直奔主题，“有人让我传话，她在地下停车场V区xx车位等你。”

　　姜哲果断拒绝，“我有事，我约了人了。”

　　“是给lu摄影师送相机吗？我正好要去看她，顺便找她聊下次拍摄的事情，可以帮你送过去～”

　　方明月嬉皮笑脸，堵死退路。

　　姜哲无语了。

　　方明月并不着急，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姜哲依然沉默，她说：“跟她聊聊嘛～你们两个成年人有什么事就好好沟通一下呗～”

　　姜哲心里很乱，她这么多年的逃避已是习惯驱使，轻易改不了。

　　方明月见姜哲有些松动，便赶紧说：“叶一言跟我说过你们之前的事情，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放弃寻找真相，你跟她聊聊好么？”

　　姜哲并不惊讶方明月知道她们的事。她是有点诧异这么多年过去了，叶一言居然还在查那件事。

　　“行...吧...”

　　姜哲妥协了。

　　方明月见姜哲答应了，于是她果断地抢走姜哲的宝箱，再招来保镖带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姜哲无奈，只能跟随保镖去停车场。

　　君悦酒店地下停车场V区，某台顶配迈巴赫车内。

　　叶一言已经换了一身私服，她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卫衣配牛仔裤，脚蹬一双白色板鞋。这会儿，她正坐在驾驶位置认真地看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是姜哲的简历。

　　「2013年9月-2021年3月：广告公司客户执行。2021年6月-2023年10月：万艺传媒艺人经纪人。」

　　方明月刚刚已经告知叶一言，姜哲是万艺传媒的经纪人，但是昨天离职了，今天是帮摄影师lulu来买大师款相机的。

　　那时，叶一言冷着脸，没好气地说：“你去查清她俩什么关系。”

　　方明月没忍住吐槽道：“你确定刚重逢就要查人家的人际关系？”

　　叶一言的语气非常坚决，“我确定。”

　　方明月虽然嘴上吐槽，但还是当着叶一言的面拨通了时尚编辑的电话，得知lulu最近车祸住院。

　　叶一言给方明月派活，“那你去医院看她，就说等她康复出院后找她给我拍组宣传照。反正你要去搞清楚她俩到底什么关系。”

　　方明月两眼一黑，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你...你是不是疯了！你你你堂堂大影后上赶着被拍！”

　　方明月心里升起一股很强烈的预感，以后叶一言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只会愈演愈烈。

　　叶一言没有搭话。

　　方明月把保镖送过来的车钥匙交给叶一言，同时也不忘提醒，“人家现在叫姜哲，你注意点分寸，千万不要搞出什么事情来。”

　　叶一言转身准备走。

　　“不过她真的很好看啊！虽然不高哈哈哈！感觉一米六出头的样子！你一米六九，看起来比她高一个头诶！她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人追吧！肯定不是单身吧！哈哈哈哈！”

　　果然，方明月说完这段话，叶一言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啧啧啧啧...”

　　方明月望着叶一言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

　　迈巴赫车内温度舒适，顶配车载音响正在播放张国荣的《左右手》。这首歌收录在张国荣千禧年到来之前发布的专辑《陪你倒数》中。

　　《陪你倒数》这张专辑，叶一言有实体典藏版，还是姜哲送的。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没多少人在用CD机听歌了。姜哲对送生日礼物没什么好想法，思来想去决定送出自己珍藏的张国荣专辑。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这张专辑一直躺在叶一言的书房抽屉里，和一张灿烂合照一起被锁住。

　　叶一言看完姜哲的简历就将手机放下，闭目养神。

　　车内歌曲播放到张国荣的《春夏秋冬》。

　　唱到那一句「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

　　叶一言睁开双眼，看到车正前方站定的姜哲此刻正注视着自己。她坐在车里，与姜哲隔空对视。

　　十二年了，好久不见。

　　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京城CBD附近。

　　整个城市的霓虹化作背景，点缀着车内无言的二人。

　　姜哲坐在后排，望着窗外倒退的高楼大厦发呆。

　　“你要去哪里？”

　　姜哲终于先开口。

　　“不知道，瞎开。”

　　叶一言车速并不快。

　　姜哲说：“放点音乐吧。”

　　叶一言按下播放键，车内响起巴赫钢琴曲，刚刚她已经把歌单换了。

　　然后，她问了一个经典问题，“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姜哲敷衍回答，“挺好的。”

　　叶一言又问：“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姜哲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不太记得了。”

　　听到这个答案，叶一言把车停在路边，熄火。她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姜哲，轻声问了句，“胳膊还痛吗？”

　　姜哲微微一愣，随后答道：“没事，已经不痛了。”

　　车内的音乐已经停了，有一辆超跑从旁边疾速驶过，留下一阵炸裂的轰鸣声。

　　轰鸣声刚过，叶一言突然问：“阿哲，你为什么要躲？”

　　姜哲还是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 “因为我一直觉得，那天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眼泪在姜哲眼眶里打转，但她忍着没哭。

　　叶一言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快要崩溃的姜哲，终究是不忍心跟姜哲翻脸。接着，她闭上双眼，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了。其实我早就猜到你应该是改名了，找不到也正常。”

　　“出事一年后，有个叫张叔的人来找我。他让我不要再找你了，找到你只会让你变得不安全，因为还有别人在找你。我当时觉得好笑，凭什么你得罪了人，要让我的朋友来抵命呢？你可能有难言之隐，但你确实逃走了也是事实，我当时是真的恨你。”

　　“后来，我通过张叔，知道了你父亲的事情。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的父亲，居然是警方的线人。你父亲被害后的第二年，那帮毒贩在南城找到了你。”

　　后排的姜哲无声地流着眼泪，陷入极度震惊。

　　叶一言问：“你知道跟那件事情有关的三个人是谁吗？”

　　姜哲哭着答道：“我不知道。”

　　“因为你习惯逃避，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叶一言睁开双眼，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愤怒。

　　“跟那件事情有关的三个人，这些年倒是过得很好。虽然宋金鑫死了。”

　　“宋金鑫的好朋友陈晨，大学毕业后做了导演，拍网大，赚快钱。两年前，他突然靠一部商业电影名声大噪，虽然各种拍摄细节都由别人完成，但他挂名了总导演。这部电影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宋金鑫的另外一个好朋友陈伟，毕业后在电影公司做宣传工作。两年前，他在京城CBD天空花园顶层开了一家酒吧，那家店生意非常好，很多艺人都爱去。”

　　叶一言透过车内后视镜，冷脸看着泪流满面的姜哲，问道：“听我说完这些，你什么感受？”

　　姜哲流着泪，答不出话来。

　　“算了。他们都能过得很好，你应该也不至于过得太差。”

　　叶一言表情严肃，“你现在回答我的问题，那天你在现场吗？”

　　姜哲终于哽咽答道：“不在...但是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她说不要来...这是陷阱...有人要抓我...说到一半我听到尖叫声...然后...电话就断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叶一言很愤怒，“所以宋金鑫从一开始就在撒谎，他是真的该死！”

　　姜哲回想起事发后，张叔劝自己离开时说的话，“但是...我听张叔说现场没找到手机。”

　　“对，没有找到手机，明明有那么多疑点，但还是结案了。”

　　叶一言很无力，这团迷雾背后究竟站着谁，她还看不透。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姜哲也渐渐止住了哭泣，叶一言重新把车启动。

　　叶一言问：“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下。”

　　姜哲要开门，但她推了两下车门把手，推不开。

　　叶一言也不说话，只透过车内后视镜注视着姜哲的动作，并没有放姜哲下车的打算。

　　姜哲放弃抵抗，报出地址。

　　迈巴赫行驶到东五环外，在一个老小区门口停下。

　　车刚停稳，叶一言就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瓶喷雾，然后转身递给姜哲，“拿着，晚上洗完澡喷一下，这个药活血化瘀的效果很好，我拍戏的时候常备。”

　　叶一言的这个举动让姜哲很意外，但更意外的还在后头，叶一言举着喷雾，突然说：“抱歉，我今天不该推你的。”

　　姜哲心头一热，脸更热，她赶紧夺下叶一言手里的喷雾，慌忙说了句，“没事，我走了。”就快速开门下车离去。

　　叶一言望着姜哲小跑奔进小区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叹气。她突然想到，从前也是这样，此时此刻的场景，跟过去她问她，“我可以叫你阿哲吗？”那晚的情况如出一辙。

　　叶一言的心口堵得慌，她的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巨大的悲伤，和一丝细微的喜悦。等那背影终于消失在视线里，她翻出香烟，坐在车里点燃。她准备抽第二支烟的时候，方明月来电。

　　“我刚从lulu病房离开，来汇报情况。姜小姐是被艺人陷害离职的，艺人陷害她说她偷造型师项链，我记得前几天网上有营销号八卦来着，没想到说的是她呢！链接马上发你。然后就是她明天要打包行李，后天搬家，搬到lulu暂时闲置的家里去。”

　　叶一言马上问：“她为什么要搬到别人的家里去住？”

　　方明月在电话那头翻白眼，“因为房东通知得突然，她又要忙糊逼艺人的后事交接，一时半会儿没空找合适的房子，只好先去朋友家里暂住。PS，大写加粗，lulu是直女好朋友。”

　　叶一言眉头一挑，漫不经心地问：“嗯，还有别的吗？”

　　方明月继续翻白眼，“有啊！我说让lulu痊愈后来拍你，她高兴得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还好老娘眼疾手快挽救一次工伤事故！”

　　叶一言把烟点燃，“嗯，你等她好了安排时间拍摄。”

　　方明月找准时机，开始阴阳怪气，“哦！对了！我决定过几天去算一卦，算算自己好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刚好姜小姐大后天要去算卦，你问问她能不能带上我～”

　　叶一言疑惑不解，“她要算卦？算什么卦？”

　　“你自己问啊！我已经让lulu把姜小姐微信推给我，等我加上再推给你，有什么问题，你自己问她哦～再见！”

　　方明月说完便迅速挂断电话。马上，她给叶一言发了几条关于「糊咖经纪人偷造型师项链」的八卦链接。

　　叶一言皱着眉头，在车内阅读这些乌烟瘴气的八卦。她看完营销号发布的内容就已经气血攻心了，最重要的是Lion这个糊团，她彻底记住了。

　　同一时间，姜哲刚到家就接到了lulu的电话。

　　lulu开口就是咆哮模式，“你居然认识叶一言的经纪人方明月！而且你居然可以使唤她给我送相机！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认识她！她进来的时候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哼！你不送相机到底忙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方大经纪人亲自来找我拍叶一言啊！叶一言啊！虽然我已经拍遍圈内idol！但她可是叶一言啊！”

　　姜哲无奈，只好半真半假说明情况，“我临时有点事要处理，在发布会现场碰到她，她刚好说要去看你，就顺便帮忙了。”

　　lulu追问：“所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姜哲答道：“之前在活动中认识的，但不熟，这次她只是顺路帮忙。”

　　lulu信了，“哦哦，好吧～但她为什么突然找我给叶一言拍宣传照啊？”

　　姜哲开始胡说八道，“因为你平时拍摄的作品太优秀了，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lulu知道自己很优秀，但能让叶一言上赶着被拍实在是过于离谱。

　　“哼！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给我编理由！不过算了，什么原因不重要！只要能拍叶一言就行！”

　　随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通话结束。

　　姜哲挂断电话，看到微信有好友申请，她点开查看，发现微信头像和微信名字是方明月本人大头照以及本人姓名。

　　她叹叹气，通过。

　　姜哲这边刚通过好友申请，方明月那边就秒回。

　　方明月发来一个[小猫卖萌]的表情包，但没有再说任何话。

　　姜哲没有回复方明月。

　　她把手机甩在沙发上，又盯着沙发上的跌打损伤喷雾发了一会儿愣，最后还是拿起了喷雾，进了浴室。

　　另一边。

　　叶一言正坐在空旷的客厅独自饮酒。距离她向姜哲发出好友申请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姜哲居然还没有通过。

　　“以前可不会无视我这么久。”

　　叶一言自嘲，思绪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