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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恶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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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风国,庆兴元年。
初冬。
漫天飞雪贴着沥青色的高墙缓缓滑落,还未着地,便被呼啸而来的狂风吹散,只留下锥心的冷意。
高墙尽头拐角处有人悄悄探出了头,杏仁似的双眸一瞬不瞬凝视着前方,确定巡逻的侍卫离开后,提着裙摆朝前快速跑去。
满地的白雪落下浅浅的脚印,她回眸看时,平舒秀眉微微拢到一起,折回去,把雪地上的脚印随意划乱,随即再次朝前跑。
江蓁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多少次逃跑了,十次还是十几次?或许更多。
此时的她顾不得深究,只想快点离开,出了帝京她便安全了。
忽地,后方似乎传来脚步声,她停住步子回眸去看,身后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她抿抿唇,宽慰自己,那个人喝了安神汤,不会那么快醒来的。
江蓁,快逃,只要能离开,你就是自由的了。
奔跑中,江蓁想起了三年前,若不是她一时沉不住气,在宫宴上把太子谢昭踹下湖,又何至于会招惹上他,更不会有这三年的纠葛。
外人眼中他光风霁月,仁慈心善,实则狠戾无情,手段毒辣,做事不计后果。
最为过分的是,他竟然把她囚禁在太子府别院,白日里她是相府嫡女,夜里她便是他消遣的物件。
他花样百出,掐着她的腰肢做尽荒唐的事。
她若是不从,他便用相府上下几百条人命胁迫她,她只能含泪应允。
一碗碗避子汤,还有那些屈辱的日夜,与江蓁来说便是恶梦,她要逃,死也要离开帝京。
眼见侧门便在前方,她加快了脚上的步子,祈祷着老天开眼,能让她顺利逃出去。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三步,两步,一步……
江蓁伸出白皙纤细的玉手,扶上门栓,只要扯动,她便能离开这处牢笼。
迫不及待的,她用力一扯,门栓脱落,吱呀一声,门打开一道缝隙,她朝后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追上来,抬脚迈过门槛跑了出去。
半敞的门离自己越来越远,江蓁反而不安起来,这次的逃跑太顺利,她隐隐察觉出不对劲,总感觉要发生什么。
突地,前方出现了一道绵长的影,映在雪地里格外刺目。
她倏地停下,缓缓掀眸,细碎雪花落到她纤长卷翘的长睫上,浸湿了那双水漾的明眸。
她很慢地眨了下眼,湿漉漉的水汽沁着眼角滑落,像是美人画中那惊艳的一笔。
此时的江蓁越发我见犹怜勾人心弦。
她无暇顾及眼角的泪,眸光锁着前方那人的身影动也不动,指尖陷进掌心里,本就白皙如玉的脸颊,更是不见半分血色。
剑眉星目,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轮廓,鬼斧神工之作。
他他他不是喝了安神汤睡下了吗?
江蓁腿一软,吓得跌倒在地上,仰头噙着泪说道:“你你怎么在这?”
“蓁蓁,你又乱跑了。”男人还是一贯噙笑从容的模样,眉宇间半分怒气也没有,他着一件黑色锦袍,云袖纷飞,映出他皓腕上那道明艳的齿痕印记。
那是一个时辰前,两人欢好时江蓁咬的,他不知从哪里又学来了新花样,绑着她双手折磨她。
江蓁受不住,感觉要碎掉时情难自已咬在了他手腕上,直到有血腥味流出她才松开。
当时灯光暗,她没仔细看,现在看来,她咬得还真挺用力。
伤口好深,好恐怖。
可是谢昭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他当着江蓁的面掀开袖子,抬起手臂,吐出舌尖,轻舔那道齿痕印记。
他眼尾轻扬,眼神魅惑又阴戾,落在江蓁眸中,只觉得今夜的他更为可怕。
她无意识又后退了几步,带着哭音道:“谢昭,放我走吧。”
“走?”谢昭放下手臂,缓缓走近,垂眸睨向她,“蓁蓁要走去哪里?嗯?”
“我要离开。”江蓁眼眸里的雾气更重了,“你不许我嫁人那我便不嫁人,求你让我离开吧。”
江蓁真的受够了眼下的日子,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挺过另一个三年。
“蓁蓁这是连家人都不要了吗?”谢昭问道。
“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对他们怎么样的。”江蓁爬起来,抓上谢昭的衣摆,仰视着他,“你贵为太子,将来什么样的女子要不到,求你放我走吧,我不配留在你身边。”
男人似乎玩够了这种假惺惺的游戏,露出了真实面目,屈膝蹲下,一把锁住她的脖颈,厉声道:“孤说过的,没有孤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辈子都不能。”
“为何要这么对我。”窒息感袭来,江蓁脸上血色褪去,她用手扒住谢昭的手,吃力道,“非要我命不可吗?”
“你的命本来就是孤的。”谢昭道,“孤没准你离开,你哪里都不能去。”
“谢昭你不能……”
“不能?”谢昭冷笑,“江蓁,你看那是谁?”
江蓁顺着谢昭眼神看过去,只见几步外婢女海棠正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血隐隐流淌而出。
江蓁大惊失色,“你要做何?”
“罚你。”谢昭唇瓣贴上江蓁的耳畔,轻吐气息,“你说是一刀毙命好,还是慢慢来好?哦,孤养得那些畜生已好几日没进食了,若是把你这婢女给扔进去,你猜,她会活多久?”
言罢,江蓁身子战栗不止。
她从他眸中看出他是真想那么做,急忙抓上他手腕,“太、太子,臣女错了,臣女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不要伤害海棠。”
谢昭推开她的手,捏着她脖颈迫使她偏过后,张嘴咬住她的耳垂,直到咬出血迹才松口,阴戾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言罢,只听海棠闷哼一声,血四溅开。
下一瞬,江蓁感觉到热意拂上,血悉数落在了她脸上,身上。
她征愣看着,像是被人夺了舍,许久后,才大叫一声:“海棠——不。”
……
“小姐,小姐,你醒醒。”海棠轻晃江蓁的手臂,“奴婢在呢,你睁眼看看奴婢。”
江蓁慢慢掀开眸,看到海棠第一眼,握住她的手,把她扯到身前,急切问道:“海棠,你怎么样?痛不痛?”
“小姐,我没事。”海棠道,“小姐做恶梦了吗?”
“梦?”江蓁顿住,“什么?”
“小姐你睡了两个时辰了,”海棠轻抬下巴,“天都要黑了。”
江蓁侧眸,透过窗棂去看外面,天边还有淡淡的光泽,不是夜里,更没有下雪。
难道方才真的只是梦?
“你真没事吧?”
“奴婢好的很。”
“可有人来过?”江蓁问道。
“有。”海棠压低声音,“刚太子护卫周术送来口谕,太子邀小姐一起赏灯。”
方才那人还在梦里掐着她脖颈要她的命。
同他赏灯?
她疯了么。
“小姐想穿那件衣衫赴约?”海棠道,“奴婢去准备。”
“不去。”江蓁拉过锦被盖住身子,梦境太过吓人,她此时还在抖,“今夜我哪里都不去。”
“可是太子邀约,小姐若是不去太子会生气。”海棠抿抿唇,“小姐不怕了么?”
谢昭一旦发怒,那必是天崩地裂之势,之前便曾有过那般可怕的场景。
海棠现在还心有余悸。
江蓁也怕,怕的要死,可她真的不敢再面对他,贝齿咬唇,道:“海棠,我们一起逃吧。”
海棠闻言,吓得一颤,低声道:“上次小姐逃跑被太子抓回来可是关了禁闭的,小姐还敢逃吗?”
“我——”江蓁未曾说完,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人裹挟着冷意走了进来。
那人着一身黑色祥云锦袍,外搭黑色金线织就的氅衣,身形颀长挺拔,五官清隽,眉目如画。
自带不怒而威之势。
启唇第一句便是:“蓁蓁,又要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