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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鹤落南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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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我……这是怎么了……”
“阿姐!阿姐你终于醒了!”
谢清越被男孩一把抱住,不由得一愣,随即温温一笑,揉揉他的小脑袋:“好啦,多大点事,你看,我不是醒了嘛。”话音刚落,谢清越一把将他推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要求抱抱。男子汉大丈夫,父亲教育的话,家训的箴言都忘了吗?”
谢清允被她这出变脸给吓着了,心想那个母夜叉阿姐又回来了。又转念一想到方才失态的表现,不由得脸红垂下头:“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阿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呀……从来都是你叫我起床呢,今天颠倒过来我还有点不习惯……”
谢清越见弟弟一副小心翼翼做贼讨好的模样,反倒是被气笑了:“不要用这种讨好语气说话!我们谢氏儿女,从来不会向压迫低头屈服!不过……”
想起方才梦中那些事,谢清越不禁神色恍惚。那场梦太过真实,里面的所有事情都像是她亲身经历过。而梦里那个人,竟是,她自己。
奇怪,为什么她会参与别人的人生呢?又或许,是她,来到了这里。
“阿姐,”见谢清越没有反应,谢清允悄咪咪抬起了小脑袋,“爹爹要回来了,听说……他好会带回两个孩子,一个和阿姐你们差不多大,另一个……才不过始龀之年……”
“合着爹爹是想开幼儿园呢。”
“阿姐,幼儿园是个啥东西啊?”
对哈,幼儿园是啥?谢清越自己也愣住了,好像是记忆里的词汇。“这个,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应该就是小孩子上学堂的地方吧。”
“可是我们都这么大了……”
正说着,忽闻外面一阵河东狮吼:“谢清允!快点带着你姐来用晨饭了!再不来你俩就等着饿一早上的肚子吧!”
谢清允吐吐舌:“知道啦!马上来!”转身又向谢清越:“阿姐,河东狮催命了。”
“嗯,我知道。等我梳洗完就来,给清皖姐说一声,让她与清岷弟久等了。还有,不要乱叫姐姐外号!”
匆匆洗漱梳妆完毕赶到正厅,见圆桌上人都已经到了,谢清越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向坐在空位边板着脸的青衣少女点头道:“皖阿姐,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无妨,下次注意,不要让大家久等。”
谢清越向另两位少年点头致意,随即坐在了谢清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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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罢,谢清皖吩咐:“清岷清允,按照轮班,今日是你们二人负责碗筷清洗,你们各自分工,要求不必再让我多说了。南枝,你跟我来。”
“皖阿姐,怎么啦?”谢清越跟在谢清皖身后,“是爹爹要回来的事么?”
谢清皖皱眉:“清允那小子,给你说了多少?”
“就……他就和我说爹爹要回来了,并且还会带两个孩子……我……”
“南枝,你不用担心什么。叔父是会带两个孩子回来,只是具体身份我也不知。听说是他先前旧部某个将领的遗孤,叔父与那位将领交情甚笃,将领先前临终托孤于叔父,叔父便收其二子待其如己出。只怕……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嗯,皖阿姐,我自是相信爹爹的。”
“这件事都不算最重要的,另一件才是现今大事。或许清允那小子也没和你提,可能他也有顾虑罢。”谢清皖顿了顿,“叔父此番回来,便是要安排诸项事宜,我们也要去到江淮了。”
“要去江淮?为什么呢……不,我也不是别的意思,虽然这里才是我们的家,但国为家之本,国迁家必迁,只是爹爹这些年带我们隐居山林谢氏老宅,顺朝将京华占领后多少次求爹爹出山,爹爹也未曾应过。但当年许是他有什么顾虑,也不愿与王庭一道衣冠南渡。只是近两年来才开始频频外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而如今又要带我们迁至江淮……我还是有些不懂。”
“许是叔父早年的顾忌已经想通了罢……不论怎样说,我们都还是大宸的人。无论境况如何在变,叔父和爹爹……也永远会是大宸的将领,大宸的臣子,大宸的百姓……而我们……”
谢清皖顿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罢了,这些事便不提了。三日前叔父寄家信回来,说是最迟五日内便能到达,想必明后二日,我们便能见到他们了。”
“嗯,回来就好。”
“行,那我便先走了。那俩小子只怕是没人看着就要搞出些什么幺蛾子,我得去看看。旁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明白的。但阿姐你……”
“这么多年,早该淡然了。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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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院路上,谢清越一路思索,许是迁至江淮一事也给皖阿姐带来不良影响吧,看她精神气也不怎么好。当年皖阿姐的爹爹,也是自己的亲伯父,正是在康宁之乱第一次战役中护驾时不幸身亡,最终也只同战士一道,连遗骨也找不清,得了个“忠勇”的封号。那年阿姐不过十岁大小,还有个始龀的弟弟,伯母去的早,至亲的爹爹也客死异乡,心情……是自己不能言喻的。那么个小姑娘,哭着想要将父亲遗骨带回,但她的叔父为了保证她姐弟二人的安全,怎么也不愿让她去冒险。后来伯父的遗骨被一同带至江淮埋葬。阿姐痛恨软弱无能的王庭,江淮亦成了她既想去到却有厌恶的地方。多年情绪积攒,早已成了阿姐心底的噩梦。
真的,会这么轻易淡然么?
“嘶……”脑中突然一紧,不知为何,近些日来总是头疼病发作,漫长疼痛之后便会多出许多记忆,似乎是自己的,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人生啊……
梦里的她,好像是一个叫“京平大学”的历史考古系硕士研究生,年二十四,即将迎来第二十五个年华,极力完成硕士毕业论文工作。研究方向好像正是她这个朝代的人,名字好像是……
又是一阵头疼,但疼痛之后却再也没留下任何记忆。那个人,是谁呢……
“罢了,不要再想这些了……今个有空,把先前要送给皖阿姐的香囊给绣完吧……唔……感觉好久没动过女红了,好像有些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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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过了多久,只是听到房外谢清皖催促声,闻讯赶过正厅时,见桌前三人板着脸,一言不发。
感觉……出大事了……
好像,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谢清越猛地想起今日做晚饭是归自己的份,支支吾吾道:“内个……三位……今天真的不好意思……”
桌前谢清岷低头不做声,谢清允气鼓鼓,谢清皖抿唇锁眉。氛围……不太妙。
“内个……这样吧,今晚饭后小点我来负责,饭后刷碗也是我来,接下来三日内早餐我包了……如何……”
谢清越讨好似的向三人点头,旋身坐到谢清皖身边的空位,笑笑:“皖阿姐,今天麻烦咯,辛苦啦。”
“饭后小点不必了,习武之人晚间不食甜点,”像是看见了谢清允撇了撇嘴,“要不张一身赘肉如何练武?不得馋嘴,其他条件可以,坐下吃饭吧。”
“感谢阿姐不计较之恩!阿姐最好了!”
“好好吃饭!等下晚间一起加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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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嘴上话是这么说,但毕竟大家都还是孩子,晚训后满身疲惫,说不想来些零嘴啥的是假。正是孟春三月,阳春大好之时,谢清越一早便收集好带露桃花,趁着晚饭后各自休息时间做了些桃花栗子酥。完成一切工作后回房换上暗红梅色练功服,将头发挽成马尾,拿起娘亲留下的暗香梅花扇,快步走向庭院。
谢清皖已经在院中等了。少女一袭绣竹青衣,马尾髻上插着一柄青竹玉簪,手抱机关长箫,衣袂飒飒,竹韵深深。
“皖阿姐!”
“叫什么?”
谢清越嘻嘻一笑:“师父!”
话音刚落,见另二人也已到场,但他俩姗姗来迟的作风很令谢清皖不爽。“行了,今天晚训第一个任务,准备活动做完之后不用任何武器,就你俩打一场了。南枝给你们准备了惊喜,输了的,就别要了。”
果不其然二人脸色变了,尤其谢清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师父啊,我连我阿姐都打不过,更不要提清岷哥了啊喂,我不被他摁在地上摩擦都不错了!”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很差似的……”
“还未开始心里就在打退堂鼓,那你真上战场后看到敌人个个骁勇善战你是不是就要临阵弃帅脱逃了?我们谢氏儿女,不得为威武所屈服!态度不良,等会跑圈加两轮!”
谢清允还没出口的抱怨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估计这会子在心里骂你河东狮呢。”谢清越向谢清皖低低笑道:“不过允儿是个好孩子,心思倒也不坏,就是孩子比较喜欢耍赖罢了。”
“那是自然,我还觉岷儿闷闷的性子不好呢。只不过还是得磨磨他们的锐气,古之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谦逊内敛的?不要太过张扬自以为是,还能在任何环境下都过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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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训之后,各自回房。
不出所料,谢清允果真被谢清岷摁在地上摩擦,不过小伙子有气节,任凭清岷怎样一次次将他打倒在地,他都没有将眼泪珠子掉出来。后来为了犒劳二位勇士,还是让他们把桃花栗子酥分了。”
“不错南枝,糕点是越做越好了,武艺也是越来越高超了,我都要比不过咯。”
“皖阿姐谬赞了。”
今夜正是月圆之夜,清光皎皎,如水泻地。静谧的安宁却被一道黑影所打破,影子如飓风般掠过窗边,谢清越自觉不对,不待多想便顺上梅花扇,翻身跃出窗外。
“谁?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