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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番外·盗墓·时间裂隙(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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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晶随看指引几步绕远了去,虽则心中有些准备,可是见到那飘忽,似乎下一刻就会飘散去的人形时,还是忍不住泪目,“三哥……已经七千多年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救你出去啊——你知不知,我等得有多急……”
那人动了动,转过身来,淡淡道,“傻瓜,我若有办法出去,还用你救?”
“那——”
“这非我本体——困住我的,又岂是这小小时间轮回——是自然法则……这个奇点,势必要有一个人来镇着的……我此番见你,也是为告诉你这一点——根本不要想着救我……我,走不掉的……”
“可——三哥!——我不信!你,你告诉我怎么办,让我试试——让我,打破它!”
萧晶急了,她不能想象,一个人会面对着空荡的黑暗一直到生命的尽头——甚至他的生命没有尽头,在入这之中时,他的一切都凝固成永恒!
——而更不能想象,这个人,是她的三哥!那样好的三哥!怎么可以,爱这样的苦!
怎么能心安!
那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手抬起,现出一支玉箫,“此为这世间规择所化之形,打破它,一切规择都会乱——”
不待她动作,又道,“可是,不只我这里,一切,全都乱了……你明白吗?——世间万千,皆系于一念之间——到时候,我不知道,除了它,这世界还能剩下什么……”
萧晶怔怔望着他手中玉箫,“你……一直都是知情的?——从一开始?”
萧玉似有若无地点点头,“嗯……晶晶,别管这么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真的帮不了我——把东西还给我罢……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了……只要我毁了它,以后就没什么人能再带他到这里,没什么人能再伤害他了……”
他向她伸出手来;
她知道他在要什么——七千年前,他一手拆开的光明神格,一半给了自己,一半留于林染身体,护佑她二人安全……也正因此,他二人合力,光明神格再现,才能开启萧王墓……
萧晶退,紧紧攥住掌心的六芒星,“不,三哥,这一次,我不能依你……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此处?不会的,这一次,我不放手!”
那光明神格一旦毁了,不仅她从此再也找不到世来此的法门,这里,也将复成永恒的虚空,再透不进一丝光明!
如何能让他为了那个人,做到这一步?!
她说完,不及他回应,已扬起神中赤色匕首,一举划开空间,“……三哥,我还会找机会见你的——不论多难,我总要找到办法,破解这局!等我!”
话未尽,身形去闪萧玉抢六芒星的动作,整个人跌进空间裂隙里,不见了。
萧玉掩着掌心的玉箫,手指无端地有了几分颤抖——
三大神位加身,早将他一颗从磨得无波无澜,只有心底里的那个角落,紧实而又小心翼翼地守着那个身影,那份温存,是他在而为人仅有的七情六欲;
不知何时,有了涟漪;
——原来七千年,还是消磨不去那份感情——也许,永生都消不去了罢?
意念微动,他翻手将那支箫收入虚空,从侧方推开了主墓室的门——
整整七千年,都不敢进,不敢面对的地方……和……
——那个人。
林染酒点饭饱后充分发扬求知精神,以一个有经验的盗墓贼视角打量的这间主墓室,目光几巡,最终落在那高得不太寻常的落棺之所上——
台高六丈,步步如登天,殿正中一颗明珠照亮通住上方的坦途,平台正上,记忆中本该是棺椁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
那个白衣飘然,墨发三千的人影也不在。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敢见我呢?莫名地,林染这样想着,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等意识回笼之时,不知觉人已登上这十丈高台,墓室不应有风,可是四下掀起的烈烈风声中,他微闭眼睛,听到不知多少年以前的时间回响;
“我原谅你,我们从此,再不相见——”
“三百四十世太苦,我一个记得,便足够……”
“只许今生,不问来世——来世,来世好好地去爱……一个……别的什么人罢……”
“不——”
“结束了!几万年了,你便让我这一次,让我去做这件事就好了——结束了……”
一段对话突兀地回荡在脑海,那是个陌生的声音:“倘若有那一日,这里的时空错乱,而你还远在几千年之外,无法阻止他想起这一切呢?”
那个一直很平静的声音道,“往事随忘川过,即便他哪一日得见,想起过往,也见如前尘,无甚情结牵涉在内了,即便记得且困扰着……也不过只一世罢了,一世终了,各自安好,也是不错的选择……”
林染缓缓睁眼,掌心的剧烈光芒渐敛,五指落处,一副棺椁现于指间,他眨眨眼,五指一顿,骤然落下。
指尖与棺椁相触之处立即泛起白光,一朵雪莲金纹自落指处长出,迅速蔓延,铺上整个棺木;
六芒星闪了一闪,林染一瞬心有灵犀似地,微用了几分力,一举推开去——那棺木轻缓地滑开,露出一个身披金边白纹正宫服饰的人,那人仪态平和,十指交覆身前,宛似活人一般——盖着脸;
——
是个男子——应就是传闻中这萧王墓的墓主人吧?萧王,死的时候这么年轻的吗?
鬼使神差地,他将手伸向那面纱,想去看那墓主人的面容——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悸是因为这个“人”,可是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些声音,都是……何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将触未触之时,手忽然被一只手覆了去,径拉回来,那手的主人道,“够了吧?开棺算是无意,可是突然再去触墓主人的面,是否太过冒犯了?”
那声音宛如天籁,轻柔地失了分寸,又谨慎地过了头,在所有人都听出说话之人是在极力掩饰什么情绪,可即是如此,那份超然物外,却还是几乎立刻唤醒了林染因紧张而麻目的神经——
林染顺着手的方向回头,望着这同样是金边白纹服饰的男子,墨发三千垂落脚踝,因着方才拉扯自己的举动微动,似流动的飞瀑,眉宇间是掩不去的情绪,整个人似乎因着久在墓室不见光照,透出如玉似的白色,隐隐发亮,似笼着神光;
林染看得呆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喃喃道,“……阿玉?”
覆在自己手上的指节蓦地收紧,那双眸中闪过诸多情绪,一时竟分不清是何种深沉又杂乱的情愫。那目光的主人喃声道:“……你,你记得我?”
林染闻声却怔住:“你——你真的是……”却话风陡转,“是……萧王墓,你名玉,萧玉——你真的是萧玉?——庞邙千古一帝萧玉?”
萧玉,“?我?……我在现世这么出名的么?”
林染,“!!!”
所以是真的!?他没有否认,就是说,他真的是那个人……
双方中间隔着一段近代史,于星河两端默默对视,只觉一阵苍茫而不失礼貌的尴尬,一时氛围微妙极了,尤其是满脑子“哇!——活的皇帝!活的!”的林染……
“那你……您在此,那棺中之人……?”
萧玉万分受不了对方这个“您”,还一副“我是不是要三拜九叩可是现在改革开放没有这些礼仪我也不会怎么办到底拜不拜好纠结他会不会把我拖出去斩了”的样子,无言片刻,觉得站在现代人的立场,还是不要吓他了,未言“那个是你”,只不轻不重道了句,“内人。”
“内……内人?——男,男人?”林染陡然睁大眼睛,“可历史上您不是有个儿子——”
他蓦地息了声息,想起这位皇帝陛下的儿子的性向和其两女一子,沉默了。
“你也别用您了,新时代了哪儿还有皇帝,叫我……随便什么都好——”
萧玉不自在地移开些目光,“你想必不知自己为何会来这里——也无甚稀奇,只是时间错乱,一个裂隙而己;便没有我,时间之力也自会将之修补好——介时我送你回去便是……”
林染整个人呆在陛下那句随和到刻意的“随便叫什么都好”里,半响,试探道:“萧……”憋了半响,发现哪怕对方的存在感和性格都让人这么没压力,还是做不到忽视他是一个皇帝的事实,放弃道:“陛下……那个——呃,我……那个,咳,礼不可废……”
萧玉:“……”
“陛,陛下啊……那个,您……能?”林染求助似的目光落在萧玉抓住他的手上,那一截显白的手腕已然给抓青了,陛下犹在用力,浑不知觉。
萧玉道了声“抱歉”,放开了钳制,心里想着“这样也好,不必相认”,转身踱下了高台:“时间裂隙修补大约要三天,你先委屈在此几日——不用担心你同来的那女子,她比你生命力顽强——除了那棺中之人不可碰,你随意……”
“还有——”
林染原本“从善如流”要随陛下下去,“陛下”这么一回头,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那知脚下一个踉跄——
在两人两两相望,四目相对,八荒震惊十六万年的漫长对视中……他一头囊进身后那具棺木之中。
!!!
萧玉伸出一半的手默默收回,一把拍在额上——他忽然有了一种……大不安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