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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破釜沉舟 ...

  •   蓓菈左手提着一只皮箱,右手携着女儿安吉丽娜的手,立在站台内,面对着实实在在的九月晨曦,这样的晨光犹如玫瑰花瓣那柔和明媚的光华。身穿白色修士服的青年从随身携带的皮箱里找出一封纸笺,用戴着手套的双手交奉给她。

      “女士,这是特丽莎教士的亲笔。”青年说道,他低沉谨慎的声音没有飘散在清晨的冷风中,几乎是温柔的,像修道院唱诗的风琴。十二岁的安吉丽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由他庄重缄默的神情想起美术馆里深邃而孤独的石膏雕像。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岁。金色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令人想到飞鸽低徊盘旋的晴天。他的脸色十分沉静,几乎不起一丝波澜。注意到安吉丽娜在望着他,他便转向她,微微躬了躬身,做出一个十分绅士的行礼动作。安吉丽娜把右手搭在腰前,学着他的样子,庄重地回了一礼。

      安吉丽娜觉得冷。她戴着毛绒小帽,帽沿几乎盖住她棕色的眼睛,额前的刘海很厚。她紧紧抱着母亲的驼色大衣,从蓓菈身后探出头来,看着青年随风摇动的白色长袍。蓓菈仍在看信,眉间渐渐露出忧虑的神色。

      她收起信,才仔细打量着青年。“足下是克莱尔·霍伊教士先生,信上是这么说的,没有错吧?”蓓菈说,“主教大人卧病在床,特丽莎教士留下来照顾她,抽不开身,所以才荐你来了。”

      “是的,女士。”

      “我并非怀疑你的品信;只是我与特丽莎教士相识已久,她来接安吉丽娜小姐,我才最放心。”

      “我理解您的顾虑,如果您仍放心不下,这里还有一封圣苏菲亚主教大人关于我的荐书,希望您能看一看。”

      克莱尔递上一封盖着圣希尔薇亚修道院火漆的印信,蓓菈接过来展开,上面写道:

      “蒙君下问,深感惭愧。因您提起申请送令爱来院修学一事,我已知悉,与诸位教士商议,定于圣历xx年x月x日,遣特丽莎教士往贵郡接安吉丽娜小姐,入院签到学习。然天不测风云,及到期时,鄙人抱疾方剧,特丽莎教士恳请留下看视,故而荐克莱尔修士来郡代庖。此君与我二人深交,深明礼义,其学问才识,虽穷极赞辞,亦不足道其万一,务希勿以其年少而忽之。我亦深知克莱尔修士性情学识,与特丽莎教士皆可担保其品行,想必不至辱没尊驾。倘蒙延纳,必能不辱使命。恭候安吉丽娜小姐光临。敬祈钧裁。”

      蓓菈看完,对克莱尔说道:“既然是主教大人推荐你来,就不必说什么了。”

      她转过身,正要告诉安吉丽娜,跟着他走,不期眼泪就夺眶而出。在晨曦的微光中,有几只灰鸽正上下翻飞,落在站台的圆形广场上,啄食路人丢下的面包屑。从前有许多个像这样的早晨,她带着安吉丽娜来广场散步,喂食这些漫无目的的鸽子。她曾经教会她骑马,金色的夕阳漫过田野时,她们戴着插着孔雀羽毛的黑色礼帽,卷起面纱,纵马穿行在开满梅地亚玫瑰的乡间小路。她们把马拴在树下,坐在阴影里,她教安吉丽娜认郡地图,领着她念抒情诗。安吉丽娜采来粉色玫瑰,一朵一朵插在马鞍上。蓓菈站在马鞍旁边,给女儿编头发。往昔似梦,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她将皮箱递到安吉丽娜手里,里面是丈夫在败光家当之前,她偷偷存下的所有微薄收入。一分不剩,全折算成纸钞和贵重首饰放在皮箱内。这些钱足够支付她到成年的学业开支,并支持她在完成学业后,去一个她愿意生活的地方远走高飞。

      安吉丽娜原本带着一只皮箱,装着进修道院时要穿的衣服和灯芯绒便鞋,不知道母亲手里的那只也是给她的。她接了过来,觉得很沉,问蓓菈里面是什么。

      “到了修道院再打开。”蓓菈说。

      她把二人送上火车,立在车窗下,看见安吉丽娜请克莱尔替她往高处安放箱子。蓓菈凑近敲了敲窗户,含泪说了什么,站长走来,礼貌地请蓓菈离开,火车要启动了。安吉丽娜听不清她的叮嘱,想把车窗摇下来却已经迟了。她在蒙尘的玻璃后面看着母亲消失在飞速行驶的火车尽头,不禁想起站前广场的鸽子展翅高飞时,在灰蓝的天空逐渐缩小,形成一个遥远而模糊的黑点。她想起蓓菈为攒够她入学的费用,深夜仍坐在桌前替翻译社赶译文章,只为了那点微薄的稿费。而父亲仍要偷出那些钱来与人大醉,他的朋友们都爱看他殴打妻子——因为知道他心内愧疚就拉着朋友一起喝酒,而他们总能在他身上揩一些油水。她如今离开家了,终于可以远离她的父亲!安吉丽娜想到这里,不禁心中狂喜。她那酒鬼、恶徒一般的父亲,如果她对自己身上某种地方深恶痛绝,那一定是因为迫不得已继承了父亲的血。
      蓓菈往火车离去的方向久久凝望,心内绞痛起来。寒风刺骨,她立在风中,只觉得悲哀无望。“我想象不到一种不痛苦的生活,我们生来就是受苦受难的。尽管如此,我仍千方百计地欺骗自己。但这全是虚伪的,全是谎话!”她流着泪想着,觉得无法挣扎。于是背对着晨光,往凛凛的寒风中走去。

      安吉丽娜翻开小说来读,克莱尔坐在旁边,正在看今日的报纸。安吉丽娜问他今日有什么新闻。

      克莱尔刚看完上一个版页,就说:“气象台刊报,希尔薇亚郡将要下五天五夜的雪。安吉丽娜小姐,希望你带的衣服足够。”

      安吉丽娜忽然没有来由的感到心内绞痛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她看了一眼车厢内的时钟,时针正指向九点一刻。她把书放在膝上,忍不住又想到母亲。

      克莱尔一路上十分缄默,偶尔问问安吉丽娜饿不饿,冷不冷。安吉丽娜看见他的箱子里放着几本关于她家乡的地理和历史书籍。

      “那是替修道院藏书库带的。”克莱尔说,“不过你可以先拿去看。”

      安吉丽娜得到允许,拿来翻看了一回。

      “你平时常阅读么?安吉丽娜小姐。”

      “如果有书可读的话。”

      克莱尔拿出笔记本,放在皮箱上写着什么。

      “劳烦一问,你的全名是?”

      “安吉丽娜·基茨,克莱尔先生。”
      他写下几行字,沿着纸缝整齐地撕下来,递到她手里。

      “去藏书室借书时,拿着它给管理员艾丽小姐,她会替你办借阅证。”

      安吉丽娜道谢,接过来看,纸上写道:“已准学生安吉丽娜·基茨自由借阅院内藏书。”担保人处用漂亮的花体字签着克莱尔·霍伊的名字。

      “藏书室有经文之外的书吗?克莱尔先生。”

      “当然,甚至通俗小说也不少。但记住你是个圣修学生,安吉丽娜小姐。”

      火车在晚上六点才到达圣希尔薇亚修道院,此时天暮沉沉,正好是晚饭时间。几个穿黑衣的修士走过来,与克莱尔交谈几句,领着安吉丽娜来到餐厅。踏入大厅,便感觉到一种悚骨的沉寂。那里已经坐着许多学生,一名修士坐在长桌主位,领着学生们用餐,其他修士坐在另一桌。大厅宽阔却昏暗,只听得见轻微的刀叉碰撞声。安吉丽娜跟着黑衣修士们,路过餐桌一侧,在他们细碎的脚步声中听见两个穿黑色长袍的学生低声说道:“…伊芙琳在海利庄园的投资告吹了。”一个修士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个学生便恢复沉寂。

      安吉丽娜走近长桌,坐在主位的修士抬起头来,朝克莱尔点了点头,示意安吉丽娜坐下。他黑色的头发几乎与修士袍的颜色融为一体,苍白的脸隐在昏暗的黄色光线中,神情严肃,因为安吉丽娜不合时宜的宝蓝色大衣而皱起眉头。

      桌上点着几支银制枝形烛台,安吉丽娜借着烛火微弱的光芒,渐渐看清了大厅高耸墙面上的圣教故事壁画。画中人物消瘦而高挺,苍白的脸和低垂的眼睛,向下注视着昏暗烛火间的众人。安吉丽娜看见克莱尔换上黑色长袍,坐到修士们中间去,像飞鸟落入等候的族群。左边的女学生因为安吉丽娜衣着鲜艳,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番。安吉丽娜正要说话,少女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眼睛望向桌前的修士。

      用餐毕,安吉丽娜提着行李,跟着少女一起回到分配给她的房间。克莱尔过来帮忙提箱子,送她们到宿舍门外。之后她偶尔只能在修道院通往祈祷室或图书室的走廊内碰见他。

      大雪纷飞的这几日,安吉丽娜被安排与特丽莎教士见面。特丽莎询问她母亲的近况,带她会见了几名授课教士。“克莱尔先生会带着你们学习剑术。”特丽莎说。她常常同着几名修女一同去女学生寝室进行日常检查,与她们们交谈。自国王改革教会以后,修道院并不限制男女学生同在院内修学。但安吉丽娜没有男性朋友,因为他们总是取笑她南方佬落魄贵族的身份,并有意排挤她。上剑术课时,唯独她没有一起练习的同伴。克莱尔看见安吉丽娜站在教室角落,就走上前去,问她为什么不选择一柄剑来练习。

      安吉丽娜觉得难堪,但仍坦诚地说:“没有人愿意做我的对手。”

      克莱尔走进更衣室,拿来两柄钝刃剑,一粗一细,问她要哪一柄。安吉丽娜伸手接过粗剑。克莱尔把细剑握在手内,拔剑出鞘,指导她简单的对战要领。

      他退后两步,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模仿简单的挥剑姿势攻击他。安吉丽娜握剑前刺,与他对打几回,渐渐感觉到一种热血沸腾似的熟稔。她往他臂上刺去,意图用计挑下他的剑。克莱尔侧身躲过,一把抓住她紧逼的剑刃。

      “你很聪明,但不能这样练习。”克莱尔挥剑挑开粗刃,和颜悦色地说,“这一回你赢了,但并不熟练;以后的每一次也未必都能这么赢。别对我耍小聪明。”

      安吉丽娜自知理亏,恢复了初学者的规矩姿势。休息时间,有两个年龄大些的男学生过来请克莱尔对战。安吉丽娜把剑收进鞘内,坐在一旁观看。几个学生也纷纷走过来坐下。

      克莱尔接过西奥多掷来的剑,忽然紧皱眉头。他把剑扔还给他,仍然拔出先前指导安吉丽娜时使用的那一柄细剑,走向前行决斗礼。对方也只得回礼。

      “那剑柄准没擦过。西奥多他忘记了?克莱尔先生有多么严重的洁癖!”几个男学生正在一旁讨论,不由得笑出声来。安吉丽娜听见,忙拔出自己用过的那一柄,仔细擦了又擦。

      她看着二人对战,默默在心中记下克莱尔出剑和防守的习惯,盘算着怎样打败他。她对于刚才那番斥责仍耿耿于怀。外面敲响了下课的钟声,二人止住对战,克莱尔便收起剑行礼。西奥多仍想再战一回合。

      “下次再说吧。”克莱尔说,“注意清洁你的剑。”

      男学生们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西奥多觉得受到了侮辱,冷淡地点一点头。

      朱赛和凯思妮在课后陪着安吉丽娜练习剑术,很快成为了她的好友,她们的床铺分别安在她的左右两侧,三个人常常在宵禁前促膝长谈。朱赛就是安吉丽娜初来修道院时,那个在餐厅里坐在她左手边的女学生。朱赛长着一张苍白的圆脸,一头柔软的金色鬈发几乎每天都紧紧地包裹在发网里,再套着一顶黑色的修女帽。凯思妮生得壮实而高挑,方形的下颚线让她看起来像个斯巴达战士。凯思妮下课后经常坐在公共休息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看最新的报纸。安吉丽娜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她就把一份报纸分给她看。

      凯思妮喜欢喝蜂蜜柠檬水,朱赛因此常常笑她不像个修女。

      “别在意。”凯思妮喝下杯底最后一口热茶,“没有人关心谁喜欢什么。”

      安吉丽娜抱着课本走在长廊里,左边映着枝形窗户模糊的黑色影子,像一张大网张住雪白的墙面。她已经习惯把头发盘得紧紧的,整日穿着黑色的学生长袍,挺拔地坐在忏悔室里一动也不动,听着教士们毫无波澜的声音絮絮念辞而不打瞌睡。只有与凯思妮手挽着手在修道院的喷水池旁散步时,冰雪把水池冻成了雕塑,她偶尔才会想起从前对母亲说过要四处旅行的豪言壮语。凯思妮给她展示自己耳垂上已经萎缩的豁口,那是她父亲盛怒之下拿剪刀扎的,她为了掩饰这份羞辱,曾经戴过一对紫罗兰色的玫瑰耳环。安吉丽娜问她为什么要入修道院,凯思妮回答说:“借助修女的身份,旁人不会对我吹毛求疵。”

      她问安吉丽娜为什么来,安吉丽娜说:“我不过是要逃离家庭。”

      她们觉得与对方有了一种心灵上的默契,于是更加惺惺相惜起来。

      安吉丽娜去藏书室借书。艾丽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见习修女,负责管理修道院的藏书租借及图书馆内杂务。她接过安吉丽娜递上的签有克莱尔名字的纸条,替她办了一张借阅证明。朱赛听说后十分讶慕,抱怨道:“特丽莎小姐的证明总是申请不到。”

      “如果你允许,我可以帮忙问问克莱尔先生。”安吉丽娜说。

      朱赛笑道:“恐怕不行。特丽莎小姐知道,说我两头求人。”

      安吉丽娜有一次突发奇想,给凯思妮写诗。“我在墓中终于忘却那绝望苦痛,我悲哀的灵魂才能与你欢欣相拥。”写好了,夹在书里给她看。凯思妮觉得很好,誊在一张花笺上,用来当作书签。还书时误把书签留在书里,被克莱尔借走时看见,心中感慨,忍不住提笔写下几行:“我虔诚地为你所有的悲哀叹息,可我祈求你对峙那沉默无怨的宿命,不至于空留下彼岸冰冷茫然的凄寂。”写完,仍夹在里面。过了几天,凯思妮终于想起书签夹在这本书里,借回来寻找,看见签上又多了几行字,就拿去给安吉丽娜看。安吉丽娜认出来是克莱尔的字迹——他在从前那张办图书证明的纸上所写下的漂亮的花体字,她看过了,印象深刻,所以仍然记得。她心中并不感到喜悦,于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尴尬将她俘虏。

      她有一回听见同学阿谢利谈论克莱尔:“是个冷淡的人。”不苟言笑,可是往那一站,身上就有一种尊严感。她后来从没见过他穿那件白色的修士服,黑色的长袍也泯然众人。她惊讶自己仍能清晰地记起他眼睛的颜色,尽管她多次在通向忏悔室的长廊里只是与他遥遥一望。雪化之时坐在修道院的长椅上,水池映着蓝色的晴天,她从倒影里看见他眼中那种柔和明媚的浅蓝色。

      特丽莎有一次对她说:“他是个古怪的人,但是很正直。”克莱尔在春天和特丽莎教士去肯提郡布道,回来时风信花已经开遍了白露河畔。安吉丽娜骑着马,和凯思妮一道,在雾蓝色的花丛中穿行。安吉丽娜告诉凯思妮,她从前怎样和母亲在春天去林子里打猎,她总是能比母亲多打下两只鹧鸪。

      她们在剑室里发现一支□□。凯思妮在白露河畔的花丛里看着安吉丽娜给它上膛,精准地命中对面临岸起飞的绿头鸭。

      “这样太疯狂了。”凯思妮看着绿头鸭在花瓣和血里挥翅挣扎,吃惊地说,“你不适合在这里,你会被开除的。”

      但是她看着安吉丽娜沉着阴冷的眼睛,心内升起一种探禁触忌的心醉神迷。她对自己的激动和兴奋诧异不已。
      她们仍然喜欢一起去河岸散步。阿谢利追在她们后面掐花。他告诉安吉丽娜,克莱尔即将晋升为教士,选派往丹枫郡的大教堂。

      “剑术课由德里安修士代理。”阿谢利说。

      安吉丽娜听了,不知怎的心上如释重负一般。她在修道院高处的休息室找到克莱尔,那时他正在把一罐只剩下一半的红茶叶塞进皮箱,对于她的突然到访有些吃惊。

      “喝绿茶还是红茶?”他停止理箱子,站起来问她,语气十分无措,像是在谈生意。安吉丽娜把写着诗句的书签递给他看,告诉他先前的两句是她的手笔。

      “不过是要让你知道。”她郑重地说,“因为我认得你的字迹。”

      她觉得一个心结落下了。克莱尔说:“我猜到大约是你,因为你在火车上读过弗里德里斯的诗。这两句和他的风格很像。”

      他从书柜里找出一本弗里德里斯的诗集,递给安吉丽娜。

      “我带不走它,如果你喜欢,可以留下。”

      “很遗憾你要走了。”安吉丽娜抱着书说。

      “别在意,因为我已经献给了主。”

      安吉丽娜没听出他这话是否在自我戏谑,所以没有笑。他给她泡了一杯红茶,递给她时双手还有些发抖。

      男学生们对于他的调职议论纷纷。安吉丽娜因为他们也曾经以同样的方式大肆议论过唯一的女教士特丽莎小姐,所以并不在意。“克莱尔教士和丹枫郡主教来往关系密切,靠着肮脏的交易取得教士的头衔也不是不可能。”他们说道。几个主教的丑闻传出时,学生们对于修道院如象牙塔一般纯净的印象都有些动摇。尽管教会的报纸仍在努力压制和化解这些新闻,民间小报的消息还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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