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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求你救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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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景明是坚决不同意黛玉进贾府的。
故而他的态度丝毫不退,看向林如海的眼神也不免急切了些。
林如海近来行事都带着几分托孤的意味,贾敏葬礼后更是好多次独自去墓地一去就是一天,等他们找到他时他就那般抱着芍药花席地而坐,半晌恍如隔世般看着他们。
这几周他则在安排府中一应大小事宜,几乎是已将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似有要追着贾敏而去的趋势。
如今更是想要将黛玉送去贾府,若黛玉真的被送去贾府那林如海在这人世间可还有牵挂?还有何求生意志?
这可不妙。
林如海看着他这着急忙慌的副样子不免好笑问道:“景明何故如此不喜贾府?”
“爹,我为何不喜贾府,在珠大哥丧礼时你不都见着了吗?”司徒景明试图点醒一心求死的林如海。
林如海这才恍然想起贾珠的丧礼,且不论他的敏儿还是贾府里出来的呢,不过因病着便被下人们如此编排。
若向来心思脆弱的玉儿去了,以那里的风气她这般幼小脆弱,又该如何自处?
他竟只想着早日安排妥当去寻敏儿。
司徒景明见他沉思便知他已听进去了,才稍微放下心来,拱手向这位哀伤失魂的长辈行礼:“爹,我知你对娘情深义重,但还请再多顾及顾及妹妹。”
林如海身心俱颤,转身闭眼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满室静默,唯闻窗外凄厉鸟啼。
司徒景明叹气,其实不止林如海是这般,林黛玉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整个林家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死气。
逝者已逝,但活着的人总要前行,除了自己想明白别无他法,便无声出了门。
他能给林如海充分思考的时间,但若之后他还是决定要送黛玉去京城,那黛玉便注定只能进贾府,这是即便他有皇帝赐婚都是无法左右的。
进贾府结局如何,《红楼梦》已有预兆。
他的身份虽然能让贾府忌惮,但、万一呢?
林如海要赌,他可赌不起一点。
已近冬日,寒风冷冽,一些树木仅剩的几片黄叶也被吹落,冷绿的杂草无精打采的低垂着头,几只麻雀挤在一块,站在墙头上,低着头看着路过的两人。
转眼姑苏的冬日也要到来了了。
司徒景明沉默地朝前走,跟在他身后被临时派给他的丫鬟大气不敢出。
那丫鬟年岁也不大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着实不懂比她小这么多的司徒景明怎的如此深沉。
但主子不开口却也只能垂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连带着气氛愈加沉闷压抑。
就在这氛围压得丫鬟几近窒息时,忽有冰凉的触感落入她的脖颈,她抬眼看向天际。
晶莹洁白的雪花缓缓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盖在她的头上,洒在河边,落在墙头,点点扬花,片片鹅毛,置身其中,仿佛要被这大雪淹没一般。
“殿下,下雪了!”她伸出手接住那绵软的雪花,正想同司徒景明说话。
却愕然不见前方那偌大的小殿下。
那么大一个小殿下呢?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丫鬟焦急地跺了跺脚,下意识往小姐的绣楼而去。
*
黛玉囫囵睡了个浅觉,她似乎梦到什么了但醒来后却什么也记不清了。
一旁做针线的春枝见有动静忙放下绣活把她扶起,又端来洗漱用具:“小姐怎么就醒了?可是被鸟雀声吵醒了?”
黛玉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看向纱窗外逐渐透亮的天色,才注意到今日鸟雀声格外响,没有回春枝的话,乖乖任由她擦脸,只是奶声奶气问道:“哥哥呢?”
“殿下去老爷书房了,走之前说你若先醒了可以先吃些瓜果,如果吃不下也可以喝杯花茶,等殿下来了再带你去散散心,小姐你想吃什么?”春枝麻利地替黛玉穿好外衣柔声询问她的意愿。
“那便吃些罢。”黛玉神情恹恹,即便毫无胃口但却不忍拂了哥哥的好意。
“是。”春枝忙端上瓜果花茶给黛玉。
黛玉尝了几口眼睛不免亮了几份,冬季的瓜果难得如此新鲜倒是稀奇:“这是哪来的?哥哥和爹爹那可有?”
“殿下说是知州特意送来的,殿下和老爷那边都有,小姐不用操心了。”春枝见黛玉吃得开心心情也不免轻松了几分。
正在二人说话时,忽传来轻叩窗户的声响。
让里屋主仆不免大眼瞪小眼,还是春枝小声的问:“谁呀?”
“是我,妹妹可醒了?快来看,下雪了。”窗外传来司徒景明晴朗的声线。
因窗台有些高又恰巧书桌在窗台下方,小黛玉便忙请春枝将她抱上书桌,她小小的身子跪坐在桌案上,亮光透过纱窗影影绰绰勾勒出司徒景明那修长挺拔的影子,离她不过半尺。
黛玉忙伸手解开窗户锁扣,把没人影的那一扇窗户打开。
冷冽的冬风一股脑朝她扑来不由让她打着冷颤。
映入眼帘的是初冬清清冷冷的天色,如流水一般一溜烟穿过窗台泻在绣阁内,将木质地板点亮,紧接着又吹进簌簌落满的雪花。
黛玉这才知道下雪了。
棉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样的雪,洋洋洒洒飞舞下坠。
黛玉忙伸出小手去接那纷飞的雪花,有几片雪花调皮地落在她肩上手腕上以及眼角,凉得她忙缩回了手。
却见司徒景明含笑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便将手炉覆在她掌心上,将另一扇窗也打开:“来过来坐,曲着腿待会得麻了。”
“好。”黛玉奶声应着,乖乖任他摆布,将微麻的双腿伸出窗外,也不忘吩咐着:“春枝姐姐,再去拿个手炉来给哥哥。”
司徒景明接过春枝递来的毯子和手炉后,先将小团子裹成粽子才肯罢休,确认黛玉坐稳了才随意倚在窗台上,遗憾道:“可惜不是晚上。”
黛玉瞅着他的单薄瘦弱的背影沉思,软软接话道:“为什么?现在不好吗?只要和哥哥一起现在或者晚上都是很好很好的。”
“妹妹说的是。”司徒景明双眼含笑:“只是我贪心了,听说雪中的月色很好看,就是不知道今晚老天爷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心愿?”
此言一出,司徒景明不免微怔,什么时候他竟对这里的生活也有了期待呢?
林家越温暖他便感觉自己陷得越深总是不知足,若到最后他真的能无所顾忌地转身就走吗?
“即便没有月亮我们也可以去赏梅!”黛玉不忍他失落,忙眨了眨眼看向翩飞雪花:“就去西山罢,去年爹爹便曾带着我踏雪寻梅,今年哥哥也跟我们一起去可好?”
“好。”司徒景明抬眸看着黛玉亮晶晶的眼,因方睡醒,他又来得匆忙,故而黛玉并未来得及梳发,乌黑细软的发丝如绸缎般及至脚踝,有几缕的发丝还调皮地垂落在他肩头。
这般烟火气的日常让他有种只是在现代看到汉服爱好者的恍惚感。
一转眼,他自车祸离开自己时代已经七年了。
司徒景明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继续说道:“昨日知州将瓜果送来时还说那些瓜果产自阳山温泉旁的农户家中,因温泉旁气候温润哄得这些瓜果反季成熟,邀我们有空去阳山温泉逛逛。”
“那便去了西山再去阳山。”
在他们谈话间春枝已然拿着绾发的钗环拿来替小姐梳发。
窗外初雪洋洋洒洒为两位小朋友的交谈隔离出一片寂静的空间,连鸟雀都安静了下来,其乐融融。
彼时林府外,一辆低调内敛的车马在大门前缓缓停下。
紧接着有车上有仆人下来叩门,门应声而开,里间林家小厮询问来人,仆人回过之后林家小厮忙去通传。
不一会林府正门从两面而开,林如海从中走出,候在门外的仆人见状忙邀着林如海去车马旁将里间的主子请出。
出来的正是满头银发颤颤巍巍的舒老太爷。
因着舒家在书香世家中的地位,林如海少时便常常由着父亲领着去舒家求学,彼时舒老太爷虽为帝师但并未自持身份反而来者不拒那些不远万里前求学的读书人。
为多少寒门士子点燃了求学的道路。
他是林如海的老师,也是林如海十分敬佩的长者。
可惜,帝师到了舒老太爷这一辈就断了,舒家也再无能通过科举入仕的子孙,更不论让子孙去教导皇子。
倒是学生林如海中榜探花郎。
记忆里老师的模样即使是中年也是何等的儒雅气质,但如今一看那佝偻的身躯白发苍苍,虽说是自请离京但半点没有回家乡颐养天年的模样。
方进书房,舒老太爷身形颤抖几乎便要朝他跪下,还是林如海眼疾手快将他扶稳,先一步跪下声音哽咽:“老师何故如此?岂不是折煞学生?”
“如海。”舒老太爷扶着他,满脸悲戚:“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实在难以开口。”
他说着老脸羞红,落下两行老泪,几近入土一生荣耀加身的老者最终选择为子孙倾其所有,哽咽着说道:“我那不争气的孙女…求你救她,求你救她,求你救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