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晚来急》瑜眠

25、秘密

　　姜逢的脑中顿时闪过无数的真实案件和电影画面，慌乱中她一张嘴，海水顿时灌了进来。
　　她不会死在这里吧？姜逢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下一秒，她的口中就被塞进了一个呼吸嘴。章泊闻将备用呼吸嘴给了她，随着他的用力一塞，她口中的海水也被挤了出去。

　　她大口呼吸着空气，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她才看到章泊闻给她比的手势——鲸鲨。

　　顺着手电的光亮，她看到那道黑影渐渐显露出面目。
　　先是巨大的一张嘴，里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牙齿。然后，她看到了它布满浅色斑点和条纹的身躯。

　　这是一条成年鲸鲨，身长超过了二十米。它宽大的腮裂微微翕动，从他们的身边游过时，自动忽略了这两个不在它食谱中的生物。

　　它的游动几乎无声，像是一座山突然出现在眼前，又静静地消失。
　　姜逢震撼到忘了呼吸，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怎么会看到这样神秘的生物。

　　在一片漆黑的海底，手电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它的整个身体，只能看见它背上的斑点，像是夜空中的星辰，被云朵托举着，从五千万年前的远古游来，温柔又神秘。

　　姜逢几乎要流出眼泪，她下意识想擦眼睛，却只碰到了面罩。在极度的震撼面前，她已经忘掉了恐惧。

　　后续的潜水任务进行得很顺利，回到船上时，姜逢居然有些脱力，刚才的惊慌让她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她脱掉面镜脚蹼，大张四肢躺在了甲板上。

　　今夜天朗气清，明月高悬，她看着天空渐渐失神。在这样静谧又温柔的海洋中曾孕育出了生命的起源，如今也带走了现实的喜怒哀乐。

　　身边轻轻一震，章泊闻躺到了她身边。
　　姜逢收回一侧手臂给他腾出位置，她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现在可以说你的目的了吧。”

　　“什么目的？说什么？”章泊闻不解。
　　“别装傻，你非要带我夜潜，肯定不止是为了好玩，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章泊闻轻笑一下，反问道：“如果我说，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克服怕黑心理，你信吗？”
　　姜逢没说话，却用一个眼神回答了他：你当我是傻子吗？

　　章泊闻没有解释，好似根本不在乎姜逢信不信。最终还是姜逢沉不住气，问道：“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嘛。”她扯着章泊闻的袖子晃了晃。

　　这招一向管用，这次也不例外。
　　章泊闻无奈说道：“有一年冬天暴雪，你开车在郊区迷路了，不巧陷在雪里。你叫了救援，因为怕黑不敢自己等，就给向明打电话让他去。”
　　“我想起来了！”姜逢突然叫起来，“他说他走不开，就没去接我！”

　　想起当时的场景，姜逢又恨得咬牙切齿。她被困在僻静的路上，外面寒风凛冽暴雪肆虐，路上几乎不见行人车辆，她怕得要死，求助自己的男友却只换来一个“走不开”的回答。

　　那是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几乎就在分手边缘，还是后来章向明低三下四各种道歉恳求才挽回的。
　　姜逢并不是喜欢翻旧账的人，和好后她渐渐将这件事忘掉了，只是如今在章泊闻的“提醒”下才想起来。

　　“那次后来怎么办的？”章泊闻问。
　　姜逢恨恨咬牙：“碰巧有一个邻居家的哥哥路过，在那陪我等到救援来。”
　　“那就好。”章泊闻像是设身处地一样，也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想让我克服怕黑？”姜逢问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经历这种无助的时刻。”

　　这句话姜逢很是受用，她满意地翘起二郎腿，手臂枕在头下，接着欣赏起星空。
　　章泊闻也学着她的姿势翘着腿，但她却没有看天空，而是侧头看着姜逢。

　　看了一阵，姜逢突然转头和他对视：“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嗯？”章泊闻略显敷衍地应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姜逢却偏要刨根问底。
　　“他跟我抱怨时随口说的。”
　　姜逢突然爆炸：“他还和你抱怨！他有什么脸抱怨！合着他跟我道歉是纯敷衍是吧！”

　　她蹭得坐起来，气得手舞足蹈。她最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人，要是觉得自己没错就大大方方和她讲理。这样当面道歉背后抱怨，只会让她觉得这人既没有担当又死装。

　　章泊闻抓住她挥舞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抚摸着。
　　“都说过不为他生气了，怎么还气成这样？”
　　“我只说过不因为他哭，没说过不因为他生气！”即便气的上头，姜逢还是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清二楚。

　　章泊闻失笑：“好，那就气吧，只可以气到睡觉前。”

　　不过经过他的一番话，姜逢反而气不起来了。她趴在船舷上，垂下手臂无聊地拨动海水。
　　“之前我还以为我们挺和谐的，现在想想，其实吵过的架也不少。”姜逢有些唏嘘。

　　当时她是怎么被章向明蒙蔽的？是甜言蜜语，还是糖衣炮弹，又或者是被她自己的想法。
　　她以为从情侣到夫妻靠的是习惯，感情可以适应，生活可以磨合，因此她总是在不自觉地妥协。

　　以前她为什么会以为是章向明付出的多？
　　是因为他总在朋友前开玩笑地说“都是我惯着她”？是因为章向明善于将小事放大，从而给自己塑造受害者的形象？又或者是章向明太了解她，以至于他在引导她的思想。

　　姜逢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她回想起了更多的点滴。
　　她不吃洋葱，因此每次外出吃饭，章向明总要耐心地挑出她碗中的所有洋葱，而不是直接让厨师做菜时不要放洋葱。就这样，每顿饭都成了他秀恩爱的舞台。
　　她人缘好，朋友多，经常有人邀请她去各种party，每次章向明都要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甚至会准时出现在聚会场地接他。不知道何时，圈子里突然疯传她是“玩咖”，章向明则是那个忍辱负重的老实人。
　　她学业繁重工作忙碌，每次章向明都会牺牲自己的事情来陪伴她，做足了体贴深情的人设。然而她其实并不需要如此多的陪伴，高强度的共处时光甚至会让她感到疲惫。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小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她的手臂被章泊闻抓住。
　　“怎么了？有鲨鱼？”姜逢不明所以。
　　章泊闻无语：“你马上就掉海里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姜逢皱了皱眉：“我在想章向明。”
　　章泊闻微微眯起眼睛：“姜小姐，你的老公就站在你面前，你却在想别的男人，这合适吗？”
　　“不是，”姜逢摇摇头，“我是在想……算了！”

　　她仰起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章泊闻，认真说道：“谢谢你。”
　　“谢我？因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谢谢你。”姜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章泊闻也抱住她，眼神中的温柔渐渐褪去。

　　他有太多不能让姜逢得知的秘密，那年暴雪中章向明的失约就是其中一个。

　　他以为在那么多矛盾过后，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就会分手，那次的暴雪正好给了他机会。
　　他没有蠢到偷偷删消息挂电话，这些两人只要一对就能发现。他只是利用了长辈，和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话，便轻易留下了章向明。

　　这并不是欺骗，这只是对章向明不够坚定的惩罚。如果是他，只要逢逢需要，就算是暴雪封城他也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她身边。

　　那时候他多么想陪在逢逢身边的是他。但他不能，他不能功亏一篑。

　　他拜托了朋友赶过去，看着朋友不停发回的消息，他坐立难安。
　　然而最终结果还是没有如他的意，她们还是和好了。

　　章泊闻感到阵阵不安的后怕，他用力控制着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在她身边的是他，永远是他，也只会是他。

作者有话说

　　章老师装的实在是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