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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黑 ...

  •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警车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停,余宣室的心里慌乱如麻,但……更多是失去一个人的麻木……
      天好黑,根本看不见前面有什么,就像一个人碰到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那种无力感。
      “叔叔,我朋友她怎么了?我看她……她流了好多好多血!她没有事吧……黏在我身上。”余宣室回头看着眼前的镇定从容的警察先生。
      “没事的,你朋友肯定不会有事,小朋友,你想想生命怎么会那么脆弱呢?”眼前的人对着这个小女孩慢慢道来,好像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事情。
      其实……谁不知道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朋友已经慢慢脱离了躯体,坐在这个小女孩的旁边,轻轻抚着她的背。
      没事没事,我在呢……
      警察先生,你别哭……你别哭,我还没有哭呢。我这个朋友可不能先哭,不然这个小朋友会忍不住的。
      黑的无边的天笼罩这座城市,漫无目的地跑到任意一个天的角落,黑啊,黑啊!我看不见。
      余宣室觉得这是一条无比漫长的路,她从来没有觉得坐在车上这么久过。
      眼前模糊的事物一个一个闪过。害……有什么呢?不过,妈妈……我又没一个朋友了,我该怎么办呢?
      人在无助的时候会想到妈妈,妈妈就像是一个永远有答案的老师,批改我们的人生。
      余臣这个时候还在为刚刚出生的陈贤访忙前忙后,没有时间管余宣室。
      仙姑静静坐在陈逐旁边,娓娓道来:“你这个儿子肯定不平凡不一样,好好注意一下他的心理,以后可能会有点问题,还有身体健康,不用担心,主要还是心灵的健康,一定一定要注意。”
      说完,抿了口茶,看向身旁的人,似乎并不满意这个说法。
      “怎么可能呢?我们家可是很关心孩子的情绪的,从来不打孩子,心理我放心。”陈逐辩解道。
      “那就行,不管现在还是以后,都要多多关心这个,甭管现在。以后可是重要,人不能只活在当下,是吧。”仙姑砸砸嘴,笑着。
      “也是。”陈逐摸摸脑袋,干笑一声。
      回到余宣室这里,她没有得到爸爸妈妈任何一个人的关心,外面这么晚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见,只有为弟弟忙活的身影。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弟弟有一种不一样,甚至厌恶的情绪。
      从陈贤访牙牙学语到能够慢慢走路,旁边的大人围着他转,嬉嬉闹闹的哄着眼前这个小孩,殊不知,旁边的小孩也一样需要关心。
      “我讨厌这个弟弟,他抢走了爸爸妈妈……我不喜欢他。”余宣室在一群大人后面嘀咕着。
      在那以后,余宣室总是离陈贤访远远的,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看不见这个人,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没有出生过。
      直到那个放学都下午,她才逐渐发现,这个弟弟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呆呆的,话很多,不像她,没有什么话。反倒是那个中午,那个放学微风渐暖的时候,她的心在那一刻被拨动了,琴弦轻轻抚上她的心间,发出悦耳的调子。
      这个弟弟,也是我的朋友。
      回到现在,“宣宣,我们快走吧,等下上课了,迟到要被老师说的,那个老太婆凶的很嘞。走走走,还有你弟弟也快一点,走了走了!”刘芸快速把计划说完,拉着她们一起向前跑去。
      “你慢一点!”余宣室看着这个景色,完美无缺。她笑了很开心的笑出来了。
      “大姐姐,你跑慢一点,我追不上!”余宣室虽然不认识她,但还是说出来自己的心声。
      这一个瞬间,这一个地方,余宣室记住了好久好久,眼前的两个人是她的朋友,是朋友。
      她的手被朋友牵着,她又再一次有了朋友,但同时,害怕再一次失去朋友的不安也涌上心头,她害怕又一次看着朋友在自己的眼前的人离开自己。
      这一次,她抓住了她的手。
      “好!我们快走。”余宣室奔跑在阳光下,拉着两双不一样大小的手,飞快冲向那个校园。
      不一会儿,就到了学校里面,这一次不安轮到了陈贤访,害怕社交,害怕被人看不起的心理,漫上心尖,一点点泛开来。
      他抓紧了余宣室。
      因为班级的不同,余宣室还是和陈贤访分开了,紧握住的手松开了,就像是失去了保护一般,陈贤访堕入了无边的盲目和冷漠,明明上一秒还在笑的他,到了陌生的环境,就立刻冷下脸来。
      “我是不是天生就不适合交朋友……”陈贤访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原本以为只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讲话才没有人和他玩,而现在这个突兀的想法瞬间席卷了他的脑中,并又一次扩散。
      从物理伤害转为精神伤害。
      陈贤访第一次怀疑到自己的性格甚至是为人上,一股不详的感觉在心里生长。树影一动不动就像定格在某个瞬间。
      那个时候并没有手机这个东西,在那时候的人认为仅仅在自己熟悉的人周围,认识熟悉的人熟悉的人就够了,并没有想到通过某样东西认识更多陌生的人。
      陈贤访那个时候就迫切需要某一样可以无形间,轻而易举就能够把自己的想法传给自己的姐姐。
      现在的他,就像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猪肉。人们可以把他做成他们随意想要的样子。
      脸上的表情凝固下来,但在他的心中,还是想要和别人一起做朋友的,因为内心深处对陪伴的需要,对周围填满的期待。他想要换一副表情对待每一个人,却发现表情管理对于他这个近乎面瘫的人来说,如同把永动机做出来。
      他想笑一笑,就像姐姐在旁边那样,笑的自然,笑的让人安心,让人想要和他成为朋友。
      他在内心已经准备好想要大展身手,把凝着的表情融化。
      他把嘴角扬起,把眼睛微眯。
      “噗嗤,你看他的表情好奇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他的周围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陈贤访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在他看来,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表情真的如同面瘫想要笑一笑一样的挣扎感,无力感,就像一坨地上黏糊糊的口香糖嵌在陈贤访的脸上——天啊,自己想想都恶心。更别说别人了。
      “不怪他们,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任凭外头风吹还是雨打,毕竟相比于淋雨,他还是更讨厌被嘲笑。
      由此观之,陈贤访还是性格好的,换作是余宣室那个脾气早就骂过去了。
      插一嘴陈贤访眼里的余宣室:脾气不好,爱吃,爱欺负自己,爱使唤自己,不喜欢带他一起出去……还有好多,陈贤访至今学的形容词都无一不准确的把余宣室描述了出来。
      所以,原先陈贤访觉得自己是太过于害羞,温柔才没有人和他玩。这回他是彻底相信自己的实力——和别人搭不上话。
      还是挺厉害的,小学生。
      “我认命了。我也不得不认命啊,害……”陈贤访经历过一系列内心挣扎,那股表情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靠。
      陈贤访脑中突然闯入这个词语。他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这个词好像也是用在相似的情况下。
      陈贤访还是慢慢动身了,因为马上要上课了……陈贤访自己都无语。
      “可恶,为什么要上课,限制我的自由。”陈贤访被上课这个后来居上者打破幻想。于是暗暗咒骂着这个臭不要脸的后来者。
      余宣室这个时候已经和刘芸一起走到了教室里,在陈贤访内心斗争的时候,余宣室在和刘芸大声讨论,在陈贤访面部作战的时候,余宣室在大笑,在闹,在陈贤访释怀的时候,刘芸在和余宣室讲八卦。
      呵呵,姐姐你厉害。
      好狠的一个人,好狠的两颗心,完全不顾别人。
      上课铃是战斗的号角,一旦响起,万籁俱寂,没有人敢出声,除非是鼓瑟吹笙的音乐课或者拼死拼活的体育课。不然出声就是——死。
      好歹毒的纪律。
      但是学生嘛,都是迫不得已的,谁不喜欢一个能在课上讲话还不被骂的时候。换谁都不可能不心动。田老师的声音在陈贤访心里就是一个催眠曲,没一下子,陈贤访便昏昏沉沉的扶着头,慢慢睡过去了。
      还没两分钟,陈贤访刚刚想要继续睡觉,一下子被同桌钱峰喊醒,“快点快点起来了,老师看见你了。”这句话对于所有学生来说无异于炸弹,轰然起身,却还是慢了一步。陈贤访被揪着耳朵站了起来,被老师骂了一顿。
      “你怎么回事?中午不睡觉的吗?爸爸妈妈没告诉你中午不睡觉下午上课没精神的吗?你自己怎么那么不自觉?……”噼里啪啦一大堆陈贤访越听头越大,只能一一应付着。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下次肯定改!”陈贤访光速三连道歉,给田老师整不会了:“第一次见道歉那么快的小学生,很歹毒的心思,不过我喜欢。”谈笑间,田老师已经让陈贤访坐下来了。
      “所以我说嘛,不是我不会讲话,只是我一讲便是经典。”陈贤访暗自得意,像个小人一样,偷摸笑着。
      “同学们,这个中午啊是一定要睡觉的,不然下午上课没有精神,没有精神上课就会打瞌睡,一打瞌睡就会错失课程,一旦没有听到讲课就不会写作业,一不会写作业就会挨骂。你看看,没有睡觉能惹出这么多事,你们还要不要睡觉?”田老师长篇大论就为了学生能够午休。
      “不要!”班上响起一片协奏曲。
      “……………………”田老师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好歹毒的学生。”她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惜这个时候,陈贤访想着想着又莫名其妙的睡着了,正小鸡啄米。
      同桌钱峰快疯了,一转头这货又睡着了,迫不得已使出独门绝技——降龙十八掌,一通乱拍陈贤访,直接把他呼醒了。
      陈贤访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刚被老师叫醒的时候,竟突然清醒,欻一声,直接站了起来。
      在坐者唯不为这位勇士感叹他的冲动和过人的勇气。
      “我还没叫你就知道起来啊,挺自觉一小伙。”田老师在一阵震惊中慢慢抽出声。于是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回头继续讲课,丝毫没有让陈贤访坐下去的意思。
      陈贤访站在那仿佛周围的空气静止,声音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还是身体不适,站在那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刺挠的很。
      是一种被别人窥探,被人指点的刺痛,让人脸红,让人不舒服的探究之意。
      这一刻,陈贤访是众望所归,字面意思。
      陈贤访站着站着,脸慢慢就红透,在深入到耳朵,感觉他整个人马上都要燃烧起来。
      “什么番?感觉好燃……”陈贤访内心慢慢被羞耻占据,明明自己只是睡了一个觉,但却像被人批/斗一样。
      “什么时候才能坐下呢?老师讲的又不想听,也没必要,讲过那么多次了,再不懂就是脑子问题。”陈贤访百无聊赖,手里拿着的笔突然给了他灵感。
      一支铅笔在陈贤访手中慢慢转动,如同悠悠的风车,慢慢吹起微风。
      时间在慢慢的发呆中渐渐流过,手中的笔依然没有停下,在空气中轻轻划过火花般,老师在讲台唾沫横飞。时间又再一次定格在这个时刻。
      窗外阳光正好,不偏不倚照在一角的阳台处,灰尘被照出光的影子,树偶尔慢慢摇动,掉落的叶子静静躺在地上,云朵停止脚步,蓝蓝的天空,静静的我们。
      陈贤访踏出了站起来脸红的一步,他的心情平静下来,慢慢舒缓。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没有像冬天一样化成一团雾,而是悄无声息的消失,底下其他同学有的认真听课,有的和陈贤访一样发呆,还有也和他一样慢慢睡了过去,老师也没有抬头巡视,只是慢慢把课一点一点讲完。
      一道铃声划破天际。
      “好,同学们,今天这节课就到此为止,你们今天的作业就是把我今天讲的这一课的练习册讲完就行了。同学们,下课!”田老师把作业布置完就走了。
      “啊啊啊啊啊……终于下课了,上田老师的课怎么这么无聊啊……下次肯定睡觉了。”钱峰在课桌前伸了个懒腰。
      “谁让你这么晚把我叫醒,本来还可以和你讲点话,无聊死我了。”陈贤访坐了下去,转头就和钱峰抱怨起来。
      “老师也真是的,不让我坐下去,站一节课,累死人了。”陈贤访无意间抬头,看到那个许豫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把刚刚布置的作业拿出来写。
      许豫长的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眼睛是内双,不是很小,但有神,水灵灵的,眼角有一颗若有若无的痣,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嘴巴厚度刚刚好,水润想抹了一层唇膏,陈贤访看着眼前的人渐渐入了神,不自觉陷入更深的考虑。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一股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抬头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个睡觉被发现的笨蛋上。
      笨蛋刚刚开始继续想,结果正主直接看了过来,他被吓的感觉缩起自己的视线,僵硬的转回头,然后低下脑袋,不知道在翻什么东西,装作自己很忙。
      许豫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看自己,他只觉得奇怪,而陈贤访这个时候倒是羞耻到不敢抬头,他发现自己的心不自觉乱跳。
      他的心是外头轻轻的风,撩拨起自然的旋律,是一阵如同温暖阳光的气息。
      许豫又把头低回去,继续写着他的作业,只有陈贤访一个人苦苦支撑自己,不敢相信自己。
      “我竟然心跳不停,这是为什么?”陈贤访在慌乱中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无法理解。
      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莫名其妙的心动根本不会把一个人摧毁,而是暗自在心中埋下一颗默默无闻的种子,总有一天它会长成参天大树。
      总有一天,这个秘密会控制不住倾泻而出,而我们总会感叹一切的缘由。
      许豫睫毛微眨,却让窥探的陈贤访目不转睛,他不知道什么是好感,更不知道自己竟然对一个男生有好感这个事情,他只觉得是欣赏。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后来的陈贤访会后悔没有早点意识到吗?
      未来是一片未知的云海,偶尔宁静,偶尔澎湃汹涌。
      陈贤访再次收回自己的视线,把自己投入到练习里,试图再一次通过忙来填补心中的感觉,而这一次却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却有了更深的心跳。
      窗外,阳光一点一点挪向讲台,通过窗户,散在许豫的肩膀上,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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