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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回京 ...

  •   人证物证俱在,朱荞尽管初时嘴硬不甘,最后仍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秋云漪命人把他锁在马厩,由卫队长和副队亲自轮流看管。

      朱荞的事告一段落,秋云漪已确定随队返京的人选,还需尽快回京向女皇复命,当务之急便是为秋山书院任命一位新山长。

      秋云漪思来想去,结合卫落晖和燕罗的推荐,从教书先生中挑出几位人品风评、眼界学识都算不错的,让稚儿和学子们在裁成小片的宣纸上匿名写下自己心仪的山长备选人。

      最终被任命为新山长的是位儒雅朴素的白发老学者,名叫温载泉,获得的记名宣纸最多。据卫落晖和燕罗说,他阅历最老,待学子严厉而不苛刻,私下里常常接济贫苦的稚儿和学子,本该早就担任山长的,奈何因为出身东越又是平民,才让那朱荞夺去了山长的名分。

      解决了山长之事,秋云漪着手准备回京事宜。

      临行前她特意拜访了策氏一家,见过了策驰先生和夫人、沈湘及她年幼的儿子策幸,唯独拒绝见策风。

      在此之前,她对策驰和夫人的认识不过是策芙的父母,虽曾在玉盈枝的满月宴上匆匆见了一面,终归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她原以为策风这副德性是策父策母对他骄纵惯了的缘故,谈过话方意识到事实截然相反。

      “那年早产,蓉蓉出生时甚至不足六斤,瘦小易碎得如猫一般,我甚至不敢伸手抱,生怕出差错把她摔坏了。”策夫人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我对她,总有些亏欠的。”

      “原想她只要平安长大就好,没想到她成了策家现如今能超越我父的朝臣,是她自己争气。”策驰面相冷峻,神色无波,声音却不由隐含了对女儿的骄傲。

      至于策风……

      “阿风天资平庸,老老实实做个普通商人就足够了。”策夫人道。

      策驰在一旁点点头,深以为然。

      秋云漪心情复杂,莫名同情起策风。自幼才学平平,处处被长姐压一头,父母也更偏向长姐,只有在因事来大凉时才能想起和儿子聚一聚。

      临到告别,秋云漪站起身拱手客气道:“策驰先生难得入大凉,可否赏光随孤一同回京,为太学院学子讲学?”

      策驰歉疚道:“太女殿下的好意,策某心领了。只是前不久接到曾经的学生来信,说她正在文安云游,希望顺路来看我。是以不得不失陪,望殿下见谅。”

      秋云漪顺口问:“策驰先生的这位高徒不知何许人也?”

      策驰道:“她年岁尚轻,倒无甚大名气——姓管,名唤科仪。前丞相之孙女、现廷尉之五女。”

      管……秋云漪有些似曾相识,猛然想起满月宴上那位对自家姐妹高谈阔论的管四公子:“她就是管恪礼的妹妹?”

      那位“成天不着家没正形的小五”?

      “正是。”

      适才一直沉默的沈湘道:“小姑姑不久前刚同管四公子完婚,这么算来,我倒和科仪小姐勉强称得上姻亲了。”

      秋云漪讶异地挑了挑眉。不过也能理解,东越世族也就那么几家,互相通婚倒也不奇怪。

      既然策驰有学生要等,她就不便再叨扰策家人,又闲聊了几句,转而离开了。

      余务繁忙,直到坐上返京的马车,秋云漪才有了喘息的功夫。

      “殿下……”越冬殊看着头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的秋云漪,知晓她实在劳累,迟疑片刻,仍旧试探着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殿下这些天来想过柔嘉郡主和太女侍么?”

      秋云漪闭着眼睛,不直接回答他的问话:“你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越冬殊苦笑道,“臣侍只是在想,殿下离京半月有余,竟半分未想念亲女吗?”

      秋云漪皱了皱眉,依然维持阖目的姿态,叹息道:“孤是太女,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儿女情长只能在闲暇时间顾及。”

      越冬殊刨根问底: “所以殿下对那位平恩郡主也是同样的态度?”

      秋云漪终于张开眼睛看向他:“越冬殊,你今天怎么回事?故意挑起事端激怒孤,想吵架不成?”

      越冬殊被她问得愣了神,眨眨眼,头微微向上仰,要把骤然委屈产生的眼泪憋回去:“臣侍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秋云漪看着他。

      眼泪还是掉下来,越冬殊慌忙低头掩饰道:“臣侍原本以为,这些天的相处,殿下对臣侍总归有些情分。”

      “有话快说。”

      越冬殊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道:“对于殿下来说,你贵为储君,有太女侍,有继承人,有三千美人的后宫侍君,可臣侍只有你。殿下将来坐拥万里江山,自然不会把臣侍放在心上。等到时殿下忘了臣侍,臣侍一个人在宫里孤苦伶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秋云漪蓦地笑出声,向他的方向倾身道:“你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

      “殿下也知道臣侍是受到越家抛弃的那个,”越冬殊抬眸,脸颊上还残存着泪痕,“我只不过不想在被父母抛弃后又被妻子抛弃罢了。”

      秋云漪收敛笑容,靠回车壁:“孤跟越家、跟麟王,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臣侍相信你。”

      秋云漪一怔:“相信什么?”

      “相信殿下定能除掉麟王和越家,还朝堂一个安稳。”越冬殊笃定道。

      “冬殊,”秋云漪顿住,凝视着他的眼睛,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越冬殊又露出方才秋云漪没看到的那副苦笑神情:“殿下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你喜欢孤。”秋云漪颔首肯定道,转而茫然地又问,“你喜欢孤什么呢?”

      她很想问问那些人,策风、冶临、玉思缘,他们都喜欢自己什么呢?在和他们的感情纠葛中,她好像从来没问过对方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只是于生活的波流中随遇而安,谈不上对他们产生太强烈的情绪波动。

      她喜欢他们吗?秋云漪问自己。答案当然是喜欢过的,但只停留在表层。策风的热烈追求、冶临的姣好容貌、玉思缘的细心温柔、神酒倾的谦和明礼,都曾是引她动心的因素。

      然而,若真说爱得多么情深意切、多么死去活来非卿不可,那倒谈不上。

      她似乎很难对什么人产生深切的感情,恋人也好,朋友也好,都只是点到为止。甚至生母和两个亲生女儿,她对她们也无法做到完全在意。

      “要说喜欢殿下什么、何时喜欢上的,我也说不太明白。等到察觉时,已经动心好久了。”越冬殊谈及此时略显羞涩道,末了长叹一息,“相处那么些日子,我知道殿下心性淡泊,本不求你做任何回应,更不求殿下也爱我。”

      他神色悲戚,却硬是将哭腔咽回肚里:“知勤斋长夜漫漫,臣侍所求不过陪伴而已。”

      保持坐姿顺势滑到车底板,越冬殊行了个跪拜大礼:“求殿下给臣侍一个孩子。”

      秋云漪盯着匍匐在车底板的越冬殊,眼神晦暗不明。她没有让越冬殊起来。

      越冬殊看不见秋云漪的表情,只能面朝下跪拜着。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腿都跪麻了,才听到秋云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起来吧。”

      他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小心翼翼打量秋云漪的表情。

      秋云漪面色如常,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位置,一言不发。

      这就是反对的意思了。于是越冬殊强行掩盖住内心无尽的失落,亦不再出声,微微垂首,偏头看向别处。

      马车抵达大凉皇宫的那一刻,他听见秋云漪轻而清晰的声音,夹杂了微不可闻的叹声:“从今天起,你可不必再喝避子汤了。”

      她今天叹气有些多呢,在这一瞬间,越冬殊想到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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