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的光芒》路者

66、（二〇二一年一月十二日）

　　（二〇二一年一月十二日）
　　今天早上，我提着装满流食的大罐子和一袋纸尿裤，忐忑地走进医院大厅，竟然没人阻拦，我径直走进电梯上了七楼，门口值班护士问几句就让我进去了。我如蒙大赦，高兴极了！走进病房，见你睡得正香，叫你没反应，就坐在床头看着你，抚摸着你的头，自言自语地小声跟你说话。
　　不大一会儿，护士长带着几个护士进来查房，问我怎么进来了，我说送饭，她说赶快走吧，然后她又问起了你的病情，我简要介绍一下，并说“我要是不来，谁回答你的问题呀”，她说可以打电话问呀，之后没再撵我走。好不容易进来，没人撵我，我就安心地待着了。也许是我们说话，把你吵醒了，你张嘴叫唤，我急忙哄你。我用眼睛贴你额头，感觉没有发烧，又量体温，36.5度，很正常。你的痰比较多，不时从套管里喷出来，我赶紧擦干净。我不断地跟你说着话，生怕以后进不来，逮住一次就多说一点。
　　九点来钟，超主任过来针灸，我询问下一步怎么治疗。他说，脑科主任已经开了中药处方，主要针对促醒进行整体调理，加之针灸和运动疗法（PT）、作业疗法（OT）、泥蜡疗以及西药，对你进行以中医为主的综合治疗，希望能有效果。扎完针灸，一位年轻的女康复师来给你做OT，她边做边跟你说话，引导你配合，很温柔很贴心。我看她这么敬业，不住地表扬她感谢她。然后是泥蜡疗，可能是有些热，你咧嘴叫唤，但一会儿就好了。快到十一点时，我觉得该走了，不能得寸进尺，让人家撵就不好了，便跟你告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去单位上班。
　　我是元旦后，在小秋的一再催促下，才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地去上班，而且还是下午去，上午守着你。我已经四个多月没有上班了，你出ICU后，我虽然偶尔去一下，也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去，完后就立即赶回医院，那其实不能叫上班。说良心话，我对我们领导班子成员特别是主要领导是非常感激的，这么长时间没上班，没有任何人说过半个“不”字，即便是去开了几次会，也是让我提前离开，他们对我的同情、对我的宽容、对我的理解，以及给予我的温暖、给予我的帮助、给予我的支持，我只有感恩和感激，铭记在心。同时，我的下属也对我表现出充分的体谅，不仅没人对我有非议，而且还积极来帮助我，这同样让我心存感激。
　　四十年来，从部队到地方，我哪有这么长时间不上班呀，即便是一天不上班也是不可想象的。过去，我满脑子都是工作，总有干不完的事，整天如同驰骋的列车停不下来，双休日、节假日也很少停下来，好像地球少了我就不转似的。正因如此，造成了我对你爱护的不够实、关心的不够细，忽视了你的感受，忽视了你的烦恼，甚至对长期困扰你的问题也没有下功夫帮你解决，以致出现灾难性的后果。现在想起来，我真是愧对你称之为的“大哥”“丈夫”“爱人”，如果时光能倒流该多好呀，那样我就会把工作放一放，将时间和精力分一部分给你，想方设法为你分忧解愁，千方百计为你消除烦恼，使你发自内心的阳光，实实在在的快乐。媳妇儿，你给我弥补的机会好吗？

　　（二〇二一年一月十六日）
　　媳妇儿，现在是16号凌晨一点半，我刚剥完红枣和蚕蛹皮，准备好你一天四顿饭的食材，现在躺在床上给你写信。
　　每天夜晚我都是在忙完儿子的作业后，才开始准备你的饭菜，早晨再打成流食，这也是为了尽量减少熟食存放的时间。前天，小秋说你白蛋白偏低，让我给你流食里加一点蚕蛹，再买几罐进口的动物乳清蛋白粉，对你进行食补。蚕蛹很好买，但她所说的蛋白粉却不好买，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是在一大医院的小超市买到的，虽然贵一些，只要是你需要的，多少钱也得买。蚕蛹皮和红枣皮很不好剥，二十多个得剥很长时间，手指甲都出血了。无论怎样，我都会去做，不把蛋白补上来，你的抵抗力就会低，就会出现其它毛病。
　　你前几天还好好的，这两天肌张力又高了，有时还很严重。刚才我给小秋打视频电话，她说你正在大喊大叫，还有点发烧。从视频里看到你紧握的两只手使劲地压着肋骨，张嘴喊叫，满脸汗珠，我的心都碎了。我不停地喊着“大宝”“媳妇”“老婆”“亲爱的”，说着我爱你、坚强、安静、休息，可是毫无作用。你在那里遭罪，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你肌张力高让我心口堵得慌，你的眼睛更让我心痛不已。昨天上午，我请超主任测试一下你的眼睛能不能看见东西，他测试后说看不见，然后他又找来眼科医生，眼科医生检测后说你的眼睛还有光感，不算失明，以后能否看见东西不好说。小秋说只要夜晚熄灯，你就会叫唤，打开灯就没事了，说明你眼睛是有光感的。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你眼睛有问题，因为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一直没敢问医生。尽管有心理准备，可是，害怕的事情一旦得到证实，我还是接受不了，当时就发愣了，站不稳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痛苦地说：“天哪，干嘛这么残忍，干嘛这么对待我的媳妇呀？”我真不敢想象，你哪天苏醒了，发现眼睛看不见东西，你会做出怎样激烈的反应啊！
　　刚才跟小秋在电话里说你的肌张力，又说到你的眼睛，她看我实在是太伤心太痛苦了，便一个劲地劝我，说我已经很尽力了，够男人的了，像我这样痴情有担当的男人也不好找，让我顺其自然，真不行就放弃。类似她这样的话，有很多人对我讲过，这是我最不爱听的话，也是最让我痛苦的话。媳妇啊，我怎么可能忍心放弃你呢？我觉得哪怕是活动一下心眼儿，就是一种罪恶！你把一切交给了我，我既然接受了，就要承受一切，就要负责到底，永不放弃。
　　我满脑子都是你，晚饭后还在和两个医生研究你的治疗问题呀。我给超主任打电话，请他想办法把你的肌张力降下来，他说对肌张力高的病人，最好不给四肢针灸，明天只针灸头部和腹部，四肢和手脚的针灸全停，包括PT、OT也暂停，不再刺激你的四肢，观察几天看看肌张力情况。我表示同意。跟超主任打完电话，我又查看你服用的几种西药的说明书，看得我心惊肉跳。有的药品副作用也太大了，甚至会引发抽搐和癫痫，尤其是住院医生还调大了剂量，这么长期吃下去，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吗？我立刻又给住院医生打电话，说有两种药副作用太大，现在吃的剂量有点多，是否可以停用或减小剂量，她说不能停，但剂量可以稍减一减。我和她确定了最佳剂量，然后打电话告诉小秋调整药量。
　　你近五个多月的住院经历，让我感觉到，家属必须参与病人的治疗，经常和医生探讨治疗的方式方法，及时提出意见建议，不能由着医生而不管不问。我们在宁隼医院的教训太深刻了！
　　这几天，我有时能混进病房，有时则被拦住不让进。前天就没有进去，这是我三个多月来第一次全天没有看到你，心里空落落的，抓心挠肝的难受，只好通过小秋的视频电话看看你，跟你说说话。不知疫情何时能结束，总这么偷偷摸摸地溜进去，自己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撵来撵去的，影响也不好。尽管我有核酸检测报告，但一个病人只能有一个陪护，其他人不让进病房。为了防止我进不去，你能随时听到我的声音，前天晚上我给你新录了一段话，儿子凌晨一点写完作业也录了一段，他说得比我还多。昨天下午，我把儿子的录音放给你听，儿子很动情地说了一些想你、盼你回家、特别是盼你春节回家过年的话，你哭了，流出了眼泪，我在旁边也听得心口疼痛、泪眼朦胧。

　　（二〇二一年一月二十五日）
　　今天，你从七楼的脑科转到了十二楼的康复科。可医院却把我拦在了外面，死活不让进，只有小秋一个人推着你转科，那么多东西也是她一趟又一趟搬过去的，真把她累坏了。
　　这次转科，我们是完全自费的。你在这个医院已经住十五天了，无论医保的经费用没用完，都得出院，这是所有医院约定俗成的做法，尽管医保局没有明文规定。由于疫情期间转院非常困难，也为了不中断当前的治疗，我宁愿自费，也要让你继续治疗下去。又由于在同一个医院不能从这个科转到另一个科，即使是自费住院也不可以，只能先办出院，再办门诊治疗，借用病房床位，也就是不能算住院，没有病历。十多天之后，再办理入院手续，重启医保。这也是当前医保政策的一个弊端，不想转到其它医院，就得想办法自费。要不是有超主任帮忙，自费也不一定能做到呢。你住的还是单间病房，而且比脑科那间病房大，条件更好，当然床位费也更高。医生护士态度都挺好，尤其有超主任照顾着，我很放心。
　　昨天是周日，医院管理松一点，我顺利地进入病房，陪了你一个白天。好不容易进来，我生怕浪费了时间，不断地跟你说话、给你按摩、喂你果汁、放儿子的录音，还时不时搂着你的脑袋，脸贴着你的脸，亲昵一会儿。我跟你说，这段时间儿子一个人在家上网课，没有受转学的影响，每次测试成绩还不错，中午总是吃方便面，要是你好好的，儿子不可能总吃方便面啊。你安静地听着我说话，有时咧着嘴，像哭的样子。我又说快要过年了，今年怎么过呢，问你想不想回家过年，你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我说你要是想回家过年，就睁大眼睛，你立即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来你是真想回家，特别是想回家过年呀。你睡觉时，我就在你的枕头边趴一会儿，趴下就睡着了，也许是太缺觉了吧。我和小秋还推你到一楼做了肺CT，应该是出院前的例行检查。
　　你这两天肌张力有所减轻，小秋说可能与服用德巴金口服液有关。你过去服用的是医院开的德巴金片剂，小秋说口服液效果更好，但医院没有，建议我去药店买几瓶。我找了好几家药店都没有，后来还是大侄子查到一家药店才买到的。今天我又看了德巴金口服液说明书，感觉服用的剂量有点少，经与住院医生商量，明天将每次八毫升改为十毫升，三天后再改为十二毫升，把剂量加大一点，效果应该更好一些。我过去生病，都是你拿药我吃，从来不过问的，现在你每天要吃十来种药，我不得不研究了。这样下去，我可能就成为半个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