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刀与佛》何人逢其盛

18、孤灼的星火

　　宁同光这个角色杀了青。
　　许朝云还未来得及脱下戏服卸下妆容，就被人塞了一束鲜花。
　　千钰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眼里有些不舍，又有些为他感到高兴，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杀青快乐”。
　　一群人拥到许朝云身边，祝他这个男二号杀青快乐。
　　千钰随着人群走，正好就走在许朝云身边不远，也不说话，没什么人注意她。
　　最后是徐琳匆匆赶到，把好脾气却不爱社交的许朝云解救出来。
　　千钰还在，可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嗯……我们之后，炒cp的话，你、你是怎么想的？”长久沉默后，千钰低着头，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没什么想法。就按照合同上的来吧。”许朝云手里捏着那捧花，眼睛看向灰色的水泥地面。
　　千钰捏着自己的手，突然把刚想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不管了，千钰一咬牙，开了口。
　　“许朝云，和你拍戏让我学到了许多，你的演技真的很好，我觉得，你一定会红的……”千钰说了一堆废话，把自己都说急了，抬头看向许朝云时，眼里有什么在星星点点地闪烁。
　　“我……”
　　真正要说的话刚起了头，许朝云的电话却响了。
　　许朝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对千钰说了一声抱歉，走到一旁去接那个电话。似乎是一些难办的事情，令许朝云的眉慢慢皱起，脸也带上了焦急。
　　挂断电话后，许朝云调整了下情绪才看向千钰，问：“你刚刚……”
　　千钰忙摆了摆自己的手，脸上挂起一副不在意的笑：“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以后许老师你红了的话，可要记得请我吃饭啊！”
　　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许朝云点头应下，匆匆留了句“不好意思”，就和徐琳一起离开了。
　　千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甚至笑出了声。
　　应该感谢他么，为自己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千钰笑得站不稳，整个人扶着墙蹲到地上，不住地笑。
　　笑到最后，眼泪流出来了。
　　是她活该啊，不是吗？

　　那天之后，千钰总是暗自琢磨，她或许应该找个和许朝云很像的人，和他接吻，拥抱，谈恋爱，然后把人给甩了，就像甩了许朝云一样。
　　可是那样太不体面了，名为千钰的骄傲的那个小东西不允许她这么做。
　　千钰要来了所有她与许朝云同框的视频，存下了那道人影清晰的、模糊的、喜悦的、悲伤的所有表演，只对她的表演。
　　恋恋不舍，周而往复。
　　有一天，她突然感到精疲力尽，然后从钟林那听到了一个消息。
　　“许朝云喜欢过，谁？”
　　“徐远琮？”
　　千钰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重复地问了一句，然后意识到这是句废话。
　　她挥了挥手，让钟林找来那部被强制下架的网剧。
　　她要看。
　　花絮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扒着饭，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被抓包后，轻而易举地被人调戏得涨红了脸。
　　鲜活的，有生气的。
　　也是，会爱人的。
　　与跟她在一起时，很不一样。
　　千钰呆呆地关掉视频，突然感觉有点冷，低头一看，原来是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掉了。
　　她捞起被子，把它们都压在身上。
　　可是，还是不暖和。
　　手机响了，千钰熟门熟路地捞起手机拒接，按灭，然后拿着手机发起了呆。
　　不到半分钟，钟林的手机也响了。
　　不等钟林按灭屏幕，被铃声惊醒的千钰把矛头对准面前这个异常反常的人。
　　“这些，谁给你的？”
　　“钟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通广大了，连母带都能拿到手？”
　　钟林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他飞快拒接了电话，随即扯起一张笑脸，找补道：“都是我自己找的，你不是让我多盯着些许朝云和他身边的人吗……”
　　钟林苍白的辩解在千钰冷漠了然的目光下逐渐消了声。
　　千钰看着钟林脸上假模假样的笑容，忽的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却刺得人心尖发疼。
　　“哈，钟林，我从不知道你对许朝云居然这么上心。”
　　“不过，也好，这样也好。原来是这样，原来……也不是我的错。”
　　钟林看着千钰一脸的失魂落魄，忍不住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你先出去吧。”千钰疲惫地下了逐客令。
　　钟林松了口气。
　　但就在钟林即将关门离开的那一刹，千钰忽的开了口：“如果是千家的人来找你劝我回去，你就告诉他们：他们出的条件，我会考虑的。”
　　“砰——”，房门在钟林面前顺着他自己的力道合上。
　　站在门后的钟林却被惊出一身冷汗。他都不知道，千钰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与千家联系上的。
　　钟林慌忙低头看向手机，思索片刻，他咬咬牙，解锁手机准备向千家人报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透露一点消息就能轻轻松松挣10万的事，他为什么不干。
　　恰好这时新的电话打了进来，钟林忍不住面上一喜。心虚似的，他回头悄悄瞥了眼千钰的房间，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接起电话。
　　“千夫人，有进展了，小姐已经知道了，对，对，她同意了……”

　　卧房里———
　　千钰抛下手机，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这算什么呢？”
　　黑暗中，千钰想起自己第一次亲许朝云的时候，对方被她扣着手压在门板上，掌心温热干燥。
　　千钰用手纠着自己的手，大拇指不断按过掌心的软肉，磨出热度，似乎想要跨过年月去触碰那道余温。
　　可……
　　“没有。”
　　乍一听到脑海中有个人说话，千钰没反应过来，目光呆呆地发了楞。
　　“没有？”
　　千钰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万千思绪骤然冰封。
　　再，轰然坍塌。
　　摄像机旁，人群注目中，导演喊“Action”的下一秒，千钰与许朝云亲吻，拥抱，表达自己对眼前人的爱恋，亲密得像是一对永远都不会分开的恋人。
　　彼时千钰看不见自己的脸，所以她不知道，她的那些喜怒哀乐，于对面的人而言，有多么一目了然。
　　而，也只有在那些时刻，千钰才拥有许朝云。
　　“这算什么呢？”
　　“我是喜欢他的吗？”
　　“他是我心中不可替代的唯一吗？”
　　千钰开始犹疑，开始叩问自己的心。
　　“大抵是的。”
　　“可真有那么喜欢吗？”
　　千钰掀开被子透气，光亮照进她的瞳孔，让其不适地缩了缩。
　　她抬头扫了房间一周，往日让她感到舒适愉悦的装潢，在那么一瞬间，组成了遥远而陌生的另一个世界。
　　眼睛不安地眨了眨，在心中暗自对比过宁同光和谈玉卿，千钰终于长舒一口气：“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
　　“是移情吧。”千钰下了个结论，又或许是定义，心里变得安稳了些。
　　所以，只要忘记那种感觉就好了。
　　千钰侧着身躺在床上，缩成一团，好像这样能暖和一些。
　　月光照在她的发丝上，泛起华光，像流水，也像绵延的眼泪。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必被人说出口，他们都会被埋葬在岁月的长河里，成为孤灼的星火。
　　等到爱情烧完了，“啪—”的一声轻响，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