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酉其事》羽太子

3、第三章

　　东街的花鸟坊新近开了家书肆，皂皂站在妙有肩上，正歪着脑袋打量着这家名叫“有容斋＂的新书肆，书肆一楼买各种抄本和文房四宝，二楼布置成书斋，墙上挂的都是待售的名家笔墨，妙有在一幅山水画前停了下来，仔细观摩。

　　皂皂拧头瞧见了旁边的一幅柿柿如意图，嘴里不觉啧啧有声：“个大肉多，香甜可口，好画好画！”接着又跳到临街的窗台上东张西望。

　　楼下花鸟坊大多是暮云国商人开的店，除了路边上摆的各色花卉，门廊下还挂了一笼笼羽毛鲜艳的鸟儿，皂皂一点也没有身为同类的自觉，看得津津有味，还评头论足了一番。

　　突然一双散发着琥珀色琉璃光的大眼毫无预警的闯进了她的视野，皂皂只觉得心里猛的跳了一下。

　　那个双眼冒光的家伙蹲在挂鸟笼的横木上，花褐色的羽毛与木头完美的融为一体，一张猫脸配上耳旁扬起的角状羽束，很不好惹的样子。

　　“还好脚上系着链子＂皂皂暗想，回头看看妙有还在看画，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去结交结交这位壮士也好，于是双翅一展，稳稳地落在了一个鸟笼上，里面有只黑色的八哥，没好气的咕了声：“白痴！”

　　皂皂毫不理会，仰着脑袋，细声细语的搭讪：“我叫皂皂，壮士，你叫什么？……哦，忘了你不会说话……你眼睛长得可真好看，壮士，我可以叫你‘砵仔糕’吗？壮士？”

　　“壮士”一双大眼直楞楞地盯着皂皂，像受到了惊吓。

　　“白痴！”底下的八哥继续叽歪。

　　那边皂皂在愉快的结交新朋友，这头妙有也等到了旧相识，曾经的师弟妙启，如今的书肆老板方启。

　　方启手握一串沉香佛珠，见到妙有依旧合什见礼：“师兄，许久不见。”

　　“方施主，别来无恙”妙有亦合什。

　　方启笑笑：“若能心安，便是无恙，师兄请坐吧！”说完吩咐伙计送上来一个木匣子。

　　方启把匣子打开，里面整齐的摆放了10个银锭，“这次请师兄过来，是想让师兄帮我，将这些银两转交给宝湛师叔，以做天王殿修缮之用。”

　　妙有看着匣子，面有疑色：“据我所知，方家供奉的是三清祖师，这银两……？”

　　“这两年靠着师傅所授的丹青技法，为朝中贵人润笔所得，跟方家没关系，师兄不必多虑。”方启忙道。

　　妙有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有时在静中，想起过去种种，常觉得这一切都是师傅的安排，自幼除了念经打座，他亦教我们金石篆刻、丹青笔墨，似早知有这各散东西的一天。”

　　方启默默将匣子合上：“当年我娘临终前将我领到真空寺，求师傅收留，我是不情愿的，但为了我娘，我必须活下去，十年来我想过报复方家的种种办法，就是没想到方家会找上门来，承认冤枉了我娘，承认我是方家的血脉……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被执念推着往前走，你们在菩萨脸上看到的是慈悲，我看到的是无情和漠视，认祖归宗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喜事，在我眼里却成了天大的笑话，师傅说这是苦，应当放下。”

　　方启指了指身上的雪缎襕袍，嘴角含着一丝嘲讽：“或许这才是苦的根源，锦衣华服，身份地位……可笑可笑！”方启呵呵笑起来。

　　皂皂聊完天正好回来，见方启似乎笑得挺开心，落在两人之间的长案上，来回踱了一遍，又盯着方启的嘴巴看了会儿，才跳到妙有肩上悄咪咪地问：“吃了啥？这样开心？”

　　“没吃啥。”妙有顺口说了句。

　　方启立刻站起来道：“师兄好容易才来一趟，一起吃顿斋饭吧，给皂皂也准备了无花果。”

　　妙有还想推辞，皂皂连声应好，飞到方启肩上，还不忘提醒：“启师兄，葡萄我也爱吃，还有桃子、李子、栗子、梨……”

　　“……阿弥陀佛！”妙有跟在后面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