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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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珂溜溜达达地到了翠娘介绍的最近一处鬼市，发现有地府监管的鬼市果然景况大不一样，至少这个鬼市的大门，它不需要念咒召唤才出现，而是就那样直截了当地立在那里任君出入，且里面的热闹景象，也远不是之前那个乱葬岗的鬼市可比的。
刚一进大门，蓝珂就被眼见的豪华气派震惊了：这处鬼市虽地处人烟稀少的莽莽深山之中，但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却以金砖铺地、彩绸缠树，用豪无人性的大手笔，硬生生堆砌了出了一个堪比世外桃源的所在。街上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各色吃食用具、绢帛首饰、字画文玩不一而足。
蓝珂正盯着一把宝剑看得啧啧称奇，忽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循声望去，却是她初到地府时见过的那个被土匪砍死的断头鬼，正拉着那个车裂而死，又被人抢了投胎机会的倒霉鬼，他俩正拼命想要挤进一群扎堆蹲在街角的鬼中间，而那群挤在一起的鬼，正一起极有节奏地大声地喊着“咬它！咬它！”
她看得一头雾水，凑过去拍了拍那个断头鬼的肩膀——此时他正忙着使劲儿往前挤，倒没有图省力地把头随便挂在肩膀上。
“你也出来逛街啊？”那个断头鬼见是同一天入地府的蓝珂，心里便把她当做了自己人，很热情地招呼了一句，然后因惦记着斗蟋蟀的战况，再转头去看时，那两只蟋蟀已然分出了胜负，打输的那只被对方一口咬住了要害挣脱不得，很快便被咬掉了脑袋。
围观的众鬼立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被两个拿着锁链的鬼差呵斥着分开一条道来，照例从死去的蟋蟀身上搜出了一个魂魄，不由分说便捆上带走了。
“啊这……够残忍的啊！”蓝珂虽早知道有斗蟋蟀这种传统娱乐项目，但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此时见到蟋蟀也有魂魄，才忽然想起了上次那个跟红儿私会，被阎王爷罚去畜生道轮回三世的张生，似乎也极有可能会在某一世之中做了蟋蟀，要是也被捉来这样挑唆着相斗，然后无妄地死去，似乎就……太残忍了点。
车裂的倒霉鬼见赌局已被鬼差驱散了，一时无聊，便接上蓝珂的话道：“这有什么呀，呆在地府里长日漫漫，大家总得找点乐子。”
断头鬼看了一眼车裂鬼的倒霉相，接着便道：“对呀，这算什么，你可不知道，上次他才被那些找乐子的给整惨了！结果他被陇山观里的女道士捉去，连投胎机会都给错过了！不过……那女道士反而大发慈悲，替他集齐了散失万年的魂魄，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陇山观？这名字……想起来了！不就是我来的路上碰见的那个道观吗？”蓝珂因那女道士当时的反常之举，还在走来鬼市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回地府以后一定要去找刚才摔死的那个青壮男子，问问他和那女道士之间有些什么瓜葛。她凭直觉认为，这说不定又是自己可以写进故事报的一个好素材。
“嗯，就是从地府过来，修在半路上的那座道观。那里的观主可是位难得的仁厚之人，修为也极其了得的。我受了车裂之刑魂魄不全，才会上了那几个促狭鬼的当，跑去人间的画像上面显形，结果被陇山观的观主捉去了。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受那观主的恩惠集齐了魂魄，我这次既便去人间投了胎，恐怕也只能一辈子痴愚呆傻……只能说这次是祸福相依吧。”
蓝珂发现车裂鬼还是带着些絮絮叨叨的特质，不过却一改初见时那副阴郁自闭的模样，大概是受了断头鬼的影响，也变得开朗了不少。不过说起他去人间的画像上显形，这倒着实把她惊着了：这些地府里的各路小鬼，到底是有多么无聊啊？
断头鬼开始拉着蓝珂介绍这个鬼市的各处铺子。蓝珂觉得，他前世八成也是一位热情好客的掌柜——因为他到了地府算起来也没过几天时间，这时顺着沿街的摊贩一路招呼过去，竟显得自然流畅毫不违和，让蓝珂这个不时社恐发作的人无比佩服。
断头鬼不光认识了不少这里的鬼魂，还向蓝珂介绍了这处鬼市的由来：原来，这里竟是一位末代皇帝的陵墓。这位皇帝由于时运不济、大权旁落，最后竟被鸩杀而亡国，从此心灰意冷不愿再去阳间投胎做人，便守在自己的陵园里，靠着身后丰富的随葬品吸引了不少追求享受的鬼魂，最后形成了这一处鬼市。
“欸，你今天来鬼市，有准备要买的东西吗？这里的铺子我都熟……”断头鬼跟一个卖玉器的掌柜寒暄一阵，才想起来蓝珂还没说她来鬼市的目的。
“……我是来卖报的。”蓝珂有些自惭形秽地掏出袖中的十几份故事报来，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断头鬼。由于使用的布料是材质粗劣的丧幡，蓝珂在这繁华锦绣的鬼市大街上转了一圈，见到的器具绢帛无不华美，对比之下，便觉出了自家的产品实在是品相不佳。
不过即便如此，蓝珂也知道自己卖的并不是丧幡，而是写在上面的故事，虽有些自惭形秽，但还是大方地拿了出来。因为看出断头鬼对于经商一途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她也有意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断头鬼拿起一份故事报，很快便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一直看到最后，他意犹未尽地说：“故事倒是很好看，尤其最后还写了阎王爷的小故事，肯定好卖。但你就只有这么几份，这卖了也不够买只烧鸡吃的呀。”
蓝珂被烧鸡打断了思路，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不由得食指大动，但又突然犯了难：“哎呀，看了刚才那只蟋蟀的魂魄，我都有点儿不敢再吃肉了。总感觉好残忍呢……”
车裂鬼不以为意地解释道：“没什么的！做一只蟋蟀，或是做一只鸡，又能有什么乐趣？咱们吃了哪只鸡，才是助它早日投胎重新做人呢！”
是这样的吗？好像也有些道理……
蓝珂挠了挠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重新转回话题对断头鬼说道：
“这十几份是不收钱的，我的打算是这样的……”于是把后世连载报纸的模式跟断头鬼大致说了一遍，断头鬼听完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再睁开时便两眼放光地盯着蓝珂道：
“不瞒你说，我天天来鬼市，就是想趁着投胎之前琢磨点生意来做，只是遗憾自己没啥随葬品可卖的。现在你既有这样好的主意，不如你就在孟婆那里搜罗故事，写好了让我来鬼市帮你卖？”
蓝珂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是遇上土匪冤死的，照理说不用在地府受刑，应该很快就会轮到你投胎。既然在阴间的日子不会很难熬，为啥这么想做生意？”
断头鬼叹了口气，苦笑着对上蓝珂：“人间的皇帝，哪有地府的阎王这么宽宏大度？我们沈家便是因为做生意做得富可敌国，才被流放到了岭南烟瘴之地。可我实在喜欢做生意，一听到算盘珠子响，就觉得精神头十足……我知道自己既便再投胎多少次，也不是考科举或是种地的材料啊！”
“这么惨啊……你姓沈？”蓝珂想起了一个史上有名的既姓沈，又富可敌国的人。
“嗯，我叫沈致兴。”
“我叫蓝珂，以后我们就一起合伙吧。”
按照蓝珂的设想，沈致兴很快把这些故事报都免费发到了各家铺子里。拿到这些丧幡抄写的故事报的各家掌柜和伙计都大感新奇，读完后不由得都三五成群地讨论起来：
“那个当爹的真是狠心，竟一点儿家产也不留给女儿。”
“前些天谁说生死簿丢了？我就说这是造谣吧，你看，明明是阎王爷和地藏菩萨打赌输了棋，才丢开生死簿，亲自审了三天的小鬼。”
……
蓝珂的注意力却还一直在刚才沈志兴说起的，身在阴间的好处这个问题上。她也想起了自己前世流行的九九六无限内卷的工作模式，想起了翠娘所在的世道那种鼓励烈女殉夫的社会风尚，忽然觉得地府的日子确实有不少好处：不用吃饭，没有生存焦虑和容貌焦虑，不用担心变老，也没有舆论压力……
“啊！我知道为什么人一死，鬼差就马上要来捉了！”
身旁两鬼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搞懵了，疑惑地问：“为什么？”
蓝珂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挺直了背脊昂首说道：“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阎王一味催着别人都去投胎，唯独自己留在地府里从来不去投胎，肯定是看透了世间之人一生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所以他自己留在地府里一直逍遥快活，却怕人间缺了阳气，所以其他魂魄当然不能由着他们飘荡在外，肯定要马上捉去投胎了。”
她说到这里，故意绷着脸偏头看着身旁的断头鬼和车裂鬼，直看得两鬼张口结舌，被她的歪理唬得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不逗你们啦！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天该亮了。我们还是快回地府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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