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君，请接受我纸做的青春》常山渐青

47、小刘逗留宠物店

　　“他要是选好了，你还得给他掏钱呢。”我打趣道。
　　“那还用说，”他嬉笑道，“这点眼色我还是有的。”
　　“他先是把养在笼子里小鸟挨个地看了一遍，”他用一种意境深远的非常值得玩味的特殊表情来面对我，以便和他嘴里吐露出来的话语相呼应，尽管此时我根本就不明白他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同时他还不停地询问价格，又是这个多少钱，又是那个多少钱，问得我都有点烦了，好像他真的要卖一样。”
　　“真是的，我当时都觉得他根本就没必要问这些东西，”他学着当时的样子抱怨道，我很自然地认为他当时肯定就是这个搞笑的样子，因为他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撒谎，尤其是在我面前，他连半句假话都不会说，“因为连我都认为这些需要人伺候的小玩意太贵了，而且一个小学生，根本就不应该拿父母的血汗钱去养这些不成吃不成咽的烂玩意。”
　　“我觉得，养这些又吃又拉的小玩意纯粹是玩物丧志的不良举动，关键问题是，一般情况下这些可爱的小动物都会被养死。”
　　“买了它，就等于是害了它。”我认同道。
　　“是的，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他学着姚明的样子说道，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真心话，从他的表情里就能看得出。
　　“看完小鸟呢？”我问。
　　“看完小鸟之后，他又开始看小鱼了，”他轻轻地笑道，“水里的小鱼嘛，人家肯定是不让他随便碰的，所以他只能用手指指，用眼瞧瞧，他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这条好看，那条好玩，等等。”
　　“那么，你看他想买吗？”我又问。
　　“想买，但是又不能买，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他回道。
　　“那是，他爹都没跟着，他拿什么买呀？”我呵呵笑道。
　　“可是，我跟着他了呀。”他哈哈大笑道。
　　“哦，也是呀。”我也跟着笑道。
　　“特别是小鱼，你应该知道的，其实根本就没法拿嘛，”他接着往下讲，整个动静和气势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轻快舒畅，让我大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尽管这是在依然十分炎热的天气里，“因为路上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个塑料袋子就破了，鱼就会死掉，所以我当时就觉得他根本就没必要看那些小鱼。”
　　“嗯。”我道，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鼓励。
　　“他有模有样地看了半天小鱼之后呢，又开始琢磨起那些窸窸窣窣乱动的啮齿类小动物了。”他接续说道，重又调集了一些更加生动有趣的神色展示给我看，好让我能够愉快地欣赏到一张熠熠生辉的，甚至是显得有些流光溢彩的睿智中年人所特有的脸庞，“这回他倒是有要买的架势了，我心里就稍微松了口气，毕竟我还是怕人家店家生气的，他要老是这么挑来挑去而始终都不买的话。”
　　“有道理。”我赞同道。
　　“他还让人家老板娘把这个仓鼠拿出来看看，把那个花栗鼠拎出来瞧瞧，又是颜色不好了，又是精神头不强了，又是个头太大了，又是身材太小了，反正他总能从那些我看着挺可爱的小动物身上挑出种种毛病来，说实话，我真是服了他了，小小年纪竟然就已经懂得‘褒贬的都是买主’这句老话了。”他嘿嘿笑道。
　　“人小心眼大。”我评论道。
　　“是的，”他柔和地说道，“而且我都开始把手伸向自己的口袋里了，如果他真打算买的话，我就得慷慨解囊了，不是吗？”
　　“谁叫人家喊你叔叔呢，是吧？”我调笑道。
　　“他喊不喊的，我都得准备着，这是礼节嘛。”他道。
　　“后来呢，经过千揉搓万反复，换来换去的，他终于选定了一只灰褐色的荷兰猪，准备买下来，我一看价格还可以，反正也不是特别贵，我就把钱从兜里掏出来了，准备替他交钱。”他道。
　　“然后呢？”我问，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然后，他突然又对人家老板娘说，他不想买了，因为他爸爸可能不喜欢荷兰猪。”他皱着眉头说道，一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的样子，连我都觉得这个变化有点奇怪。
　　“哎呀，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他道，“挑来挑去的，磨了老半天都嘴皮子，连价钱都讲好了，这孩子末了竟然又不要了，当时可把我给气死了，他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消消气，消消气。”我故意夸张地劝道。
　　“小孩子嘛，有时候就是任性。”我又笑道。
　　“我一般买东西，要么不问，一旦问了，基本上都会买下来，尤其是在讲完价钱之后，绝对会买的。”他趁势表白道。
　　我明白，像他这种年龄段的人，以前买东西时肯定是能够随便讲价的，俗话说漫天要价，摸地还钱嘛，毕竟像大型连锁超市这种采用定价销售方式的商业模式引进枣庄也不过是20年左右的时间，所以，我推测他一定有过这方面的深刻教训。
　　比如说吧，他问过某种东西，后来又不买了，就被人家当场给骂了。
　　或者是一旦讲完价了，他又觉得东西有点贵，最后不买了，很有可能会被不讲究的小商贩给骂个狗血喷头。
　　说实话，我在路边摊也曾遇到过这种非常可恶的情况，所以我能够理解他说这个话时的意思。
　　况且男人嘛，要买什么东西都是很直接的，一般都不会表现得太磨叽，只有女人才喜欢东溜西逛。
　　“那感情好啊，正好给你省钱了。”我开玩笑道。
　　“其实啊，”他又解释道，这话说得倒是非常实际，“这孩子要真是打算买的话，我估计也用不着我掏钱，因为老刘就在旁边不远处皮笑肉不笑地歇着呢，他完全可以喊他老子来付钱。”
　　“嗯。”我道。
　　“然后呢，他甩甩手就走了，看起来很潇洒的样子，”他苦笑着说道，两只透亮的眼睛始终都没离开我的脸，但是看得又不是很直接，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样，他也知道掩饰一下自己的企图和渴望，不给我留下一个如饥似渴的窘态，“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过分了，会把人家惹火。”
　　“我呢，只好非常不好意思地向人家老板娘笑了笑，气氛简直尴尬得要命，毕竟这孩子不是我儿子，我管不了他。”
　　“真的，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借着表达歉意的机会，有意识地看了看那个老板娘长什么样——”他毫无必要地补充道。
　　“长什么样？”我有意问他，“是不是很漂亮？”
　　“很漂亮？”他爽朗地笑道，“你想什么呢？”
　　“难道说，很丑吗？”我歪着头问他。
　　“倒也不能说丑，”他也歪着头告诉我，无形当中又开始模仿我的举动了，总起来说模仿得还行吧，多少也有点我的味道，“反正说不上来是什么味。”
　　“不过呢，”他继续晃晃悠悠地讲道，反正已经下班了，估计也没有谁会来干扰我们了，“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典型的山东人，也不像典型的北方人，因为她的脸型整个的是凹下去的，特别是眼眶子那里，凹得比较厉害。”
　　“另外呢，她的鼻子有点翘，看着又比较短，显得挺另类的。”
　　“山东人，或者是北方人里面，应该没有这种脸型。”
　　“还有一点，就是她的头发当时梳了一个比较稀罕的样式，就是我们在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通常只有南方到少数民族才会梳的那种发型，盘旋着翘起来，就像公鸡的尾巴一样。”
　　我直接笑出声了，他这是什么比喻呀？
　　“而且听她的那个口音，我感觉更不像是山东人。”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讲道，根本就不在意我的笑声里包含着什么别的意思，而只在意我的笑脸是否好看，“我分析吧，她应该是正宗的南方人，老家大概在湖南湖北或者江西安徽一带，反正她肯定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一点，我能保证。”
　　“我应该没看走眼。”他又道。
　　“他干嘛老是关心人家老板娘长什么样呢？”我偷笑道，把他的好色之心不免又给提高了一个等级。
　　“那么，老板娘多大岁数了？”我斜着眼睛问道。
　　“看着得有30多岁吧，”他较为谨慎地回道，似乎清醒地意识到了我心中自然滋生的某种敌意，“反正我也不是多确定，因为我从来都不喜欢胡乱猜测人家的年龄，尤其是对于女性。”
　　“嗯，是不喜欢猜人家的年龄，因为怎么猜都猜不准，不过，就是喜欢看人家的脸。”我心说，并且小小地鄙视他一把。
　　“然后呢？”我不怀好意地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呵呵笑道，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种只有最憨厚朴实的农村小男孩才会有的那种调皮劲头，说话的方式倒是显得有点老生常谈，“然后，我们就走了，老刘开车拉着我和小刘，我们就杀往济南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