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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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S市，裴棠立即去找陈勇。
“电话你不接，微信也不回，你以为你把我这个舅舅忘记了呢。”陈勇斜倚在破旧的沙发上，似是伤感地说。
裴棠很平静，“一直在剧组拍戏，很忙。”
“知道你工作辛苦，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问你在哪里，好给你寄点你舅妈做的牛肉干。谁知道你也不告诉我，后面也不接电话，我一直担心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所以不想认我这个舅舅了呢。”说到伤心处，陈勇还难过地皱了眉。
这么火急火燎地催着她回来，甚至不惜发信息威胁她要到裴宅找她，这会又说这样虚情假意的话，裴棠觉得陈勇很可笑，他一定以为自己的演技不错吧，可是在剧组像他这样的，当群演导演都不会要，因为眼神里缺乏真情实感。
见裴棠不语，陈勇也知道她不吃这一套，便打住了这个话题，另起话头：“其实，我之所以这么急着叫你来，是因为再过两天就是你妈妈的忌日了，我想带你去看看她，我想你肯定不知道她的墓地在哪里。”
裴棠确实不知。
见裴棠神色有异，从一开始的冷淡变得有些难过，陈勇心里十分得意，抓住方芸这个七寸，还怕裴棠不乖乖听话吗？
“她的墓地在哪里？”裴棠在一室昏暗里，抬头看向陈勇。
裴棠的脸有一半隐没在阴影里，看上去有些阴霾，没由来地，陈勇有些犯怵。当他再定睛一看，裴棠的脸上平静无波，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被裴家保护得太好的大小姐，她懂什么尔虞我诈人间疾苦？想到这里，陈勇心中多了一丝狠厉，她那么有钱，拿30万就想打发他，当他是要饭的吗？
“叫……嘶，叫什么来着？”陈勇低头冥想片刻，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你看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一时记不起名字来了，不过没关系，我认得路，到时候你跟着我去就是。”
裴棠淡淡一笑，“好啊。”
“到时候，你表弟也一起去。”陈勇喝了一口茶，神情哀伤无限：“你表弟跟你一样有出息，大学毕业已经工作两年了，有一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明年就要结婚了。我们一起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妈妈，想必她泉下有知也会感到高兴的。”
陈勇演得逼真，裴棠不由得微微一笑，如果她没去过兴民村，大概也要相信他们兄妹感情甚笃了，“是吗？那恭喜了，舅舅。”
儿子结婚，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陈勇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皱眉哀伤起来：“确实是喜事，但是女方父母要求我们在S市买房，哎！你也看到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哪里买得起S市寸土寸金的房子？”
“其实也不用发愁，他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努力，婚后慢慢存钱买房。”裴棠笑了一下，一副置身之外的样子，“这也是块试金石，如果那女孩愿意和他一起打拼，大概就可以证明她不物质，是真心待表弟的。”
“话是这么说。”陈勇叹息一声，缓缓道：“可是那得多辛苦？为人父母，总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女受苦的。”
裴棠点头，表示认同陈勇的道理。
陈勇见她点头，话锋一转，状似为难道：“小棠，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借点钱给我，等你表弟把房子买了，以后他们夫妻俩慢慢挣钱还你，好不好？”
“有何不可呢？”裴棠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舅舅您要借多少？”
“都是一家人，既然你问了，舅舅就不跟你客气了，你先借我一千万。 ”
陈勇真敢开口，看来之前给他的30万，他压根没放在眼里。裴棠被气笑了，忽然理解了当初裴太太被他气到住院的心情，这个卑劣小人，自以为拿捏到别人的把柄就开始漫天要价。
“可以啊，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
大概没想到裴棠会答应得这么干脆，陈勇有些喜不自胜，“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你放心，这笔钱我们会慢慢还给你的。”
只怕你们一辈子都还不起，还要源源不断把我当成摇钱树吧。
裴棠含笑点头，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钱没到手，裴棠就说要走，陈勇有点没明白情况：“小棠，那钱你是通过银行转账还是？”
“一千万么，对我来说多了点，我还得去跟我哥哥要点。”裴棠看着陈勇变幻莫测的脸色，心中已是万分厌倦，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垂眸掩盖住了所有负面情绪，安抚地说，“不过我会在5天之内凑够这笔钱的，表弟结婚是大事，我怎么会坐视不管？”
裴棠说得诚恳，加上上次眉头没皱就给他转了30万，陈勇判断她是认真的，便诚心诚意地笑起来，“要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跟你开这个口。”
裴棠无所谓地摆摆手，“对于我们裴家来说，这点钱算什么，当然是亲情比较重要。”
“那是那是，常言道‘血浓于水’，终究是有道理的。”陈勇连忙附和。
出了城中村，裴棠开车去了城北。
在一栋老楼里，裴棠按照私家侦探给她的地址，敲响了房门。
这间屋子的大门有两道门，一道铁门和一道木门。外面绿漆粉刷的铁门年代久远，下面是一整块铁，有两个凸出来的菱形图案，上半部分由五根铁棍组成，不少地方已经掉漆，铁门内还有一扇浅黄色的木门。隔音不太好的缘故，裴棠听到里面有人由远及近，走路的人应该是穿着拖鞋，她听到了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吱呀”一声，铁门内的木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个烫着一头绵羊卷发的女人，她那染成酒红色的头发显然被精心打理过，每一缕都透着光泽，此刻女人正一脸戒备地看着裴棠：“你是谁？”
裴棠摘下墨镜，将鸭舌帽取下来，微微一笑：“曲阿姨，我找您。”
“裴棠？你是明星裴棠！”女人一眼认出裴棠来，脸上颇有些震惊之色，大概很莫名，怎么大明星会上门找她。
裴棠微笑，“曲阿姨，我可否到屋内坐坐？”
“当然。”女人开了铁门，侧身让裴棠进了屋。
女人给裴棠倒了杯水，然后疑惑地看着她，“你找我什么事？”
裴棠将水果篮放下，缓缓坐下来，“曲阿姨，我找您是想了解一下方芸的事。”
“方芸？”女人皱眉，一脸困惑。
“对，二十多前在‘缤纷年代’上班的方芸。”
“缤纷年代”是当时S市最大的夜总会，里面的女孩子身材高挑、肤白貌美、谈吐文雅，多少富商文人豪掷千金只为前往一睹芳容。而当时方芸和曲凤娇是“缤纷年代”的双壁，在S市声名远播。难得地是，这两人关系亲密，不曾因抢夺客户而红过脸，在S市还被津津乐道过好长时间。
曲凤娇已经有很多年没听到“缤纷年代”的名字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神情变得有些怅然，她拿出细长的女士香烟，“抽吗？”
裴棠摇头，俯身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帮她点燃了香烟。
曲凤娇吸了一口香烟，朱红的唇缓缓吐出烟雾，“我知道你是谁了。”姓裴，又长得像方芸，不是她的女儿还是谁？以前她在电视和海报上看到裴棠，只觉得熟悉，并未多想，毕竟电视和海报上的裴棠与本人还是有差别。见到本人，她才发现裴棠像极了方芸。
曲凤娇很漂亮，虽然老态毕现了，但她流畅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隐隐能看出当年的绝代风华。她侧头，一双好看的凤眼将裴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灿然一笑：“你长得不像裴敬南，像阿芸。”
裴棠微笑着，“是吗？”
“可不是么，不过比起阿芸，你差远了，当年有人为了见阿芸一面，豪掷千金……”回忆起曾经的风光，曲凤娇眯着眼睛回味，脸上没有半分对过去的嫌弃，“只可惜，她眼光不好，跟了裴敬南那个臭王八蛋。”
那是裴棠从未了解过的过往，听曲凤娇说起，她慢慢勾勒出当年那个名震S市的方芸来，也许她的职业是不光彩的，但是与在兴民村的悲惨日子相比已经好很多了，落在陈二父子手里，她的屈辱只会更多。
“不过，你倒是稀奇，怎么会突然来找我？”曲凤娇斜睨着裴棠。
裴棠垂眸，“最近，一个自称我舅舅的人来找我，提到我的妈妈，我才发现我突然很想念她。”
“舅舅？”曲凤娇凝神一想，问道：“是叫陈勇吗？”
裴棠点头，“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曲凤娇瞬间勃然大怒，“这个狗杂碎，还没死呢？！”
“他问我要钱。”裴棠平静地说。
“狗改不了吃屎，游手好闲的小瘪三！从前他就没少找阿芸要钱，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又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曲凤娇怒不可遏，看那表情，要是陈勇在她面前，她势必会冲上去捅他几刀。
“方芸……我是说，我妈妈她为什么会给陈勇钱？”裴棠觉得疑惑，她给陈勇钱是因为受到他的威胁，方芸又是为何？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完全不必理会他。
“因为你外婆在他们手上，阿芸不给，他们就折磨你外婆。”曲凤娇有些烦躁，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那为什么我妈不把我外婆带走？”
“阿芸在城里做了这一行，你外婆得知后觉得颜面尽失，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说到这里，曲凤娇眼中有泪，“如果不是逼到无路可走，谁会选择这条路？”
方芸悲惨的人生沉重得裴棠无言以对。
“那个陈勇，靠着阿芸吃香的喝辣的，阿芸给的钱少了还要挨打。”曲凤娇微微眯着眼睛，想起她第一次看到鼻青脸肿的方芸时的震惊。曲凤娇比方芸早一年进“缤纷年代”，凭借出色的外表，很快成为台柱，后来方芸来了，既美貌又清纯，一时间抢走了她的不少风头，她当然不舒服，处处针对方芸，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鼻青脸肿的方芸，然后再得知她身上的故事，便开始同情起她来。她们都来自不堪的原生家庭，本性纯良，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断不会堕落至此，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互相伤害？
后来，她们关系变得越来越好，成了“缤纷年代”的最为津津乐道的故事。
“擦一擦眼泪。”曲凤娇抬头，看到泪流满面的裴棠，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谢谢。”裴棠浑然不觉自己已泪流满面，伸手接过，摸了摸脸，果然已经湿了一片。
“你倒是个有良心的，也不枉阿芸死也要将你送进裴家。”曲凤娇将烟蒂灭了，打量着气质优雅的裴棠，神情怅然，“阿芸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你过得很好，已然是裴家大小姐的气度，再也不会向她一样卑微如泥。”
裴棠以为她和方芸没感情，所以不会很难过，可是这一刻，她难受到整颗心都在疼，“……我妈的墓地在哪里？”
“在嘉福山陵园。”曲凤娇抽出纸笔，写了具体地址给她，“二十七年了，阿芸终于等到你去看她。”曲凤娇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将笔随意一扔，环顾了一下屋子，说：“这房子是我和阿芸当年一起凑钱买的，里面的一桌一椅都是我们亲自去家具城选的，她离开后我一直住在这里，屋内的陈设从未变过。”
裴棠一眼扫过去，屋内家具和装修很有年代感，但曲凤娇将屋子收拾得很整洁，所有的物件看起来还很新。
裴棠看向她，“曲阿姨这些年一直一个人？”
“当然一个人，我才不像你妈妈那么傻，我不相信任何男人，任何！”曲凤娇说到男人立刻咬牙切齿，“我在‘缤纷年代’那么多年的积蓄，加上你妈留给我的遗产，这些年来一直衣食无忧，别看住的地方破，我只是不愿意搬而已，当年我置办了不少铺子，这些年一直收益不错。所以，我要男人干什么？”
裴棠很尊重她的选择，假如曲凤娇也结婚生子，日子未必过得比现在好。
该了解的也了解得差不多，裴棠起身告辞：“曲阿姨，打扰您多时，我该走了。”
“你先等等。”曲凤娇说完，便进了卧室。
很快，曲凤娇拿了一个大红本和一个红色的小方盒出来，“这是一间铺面的房产证，你是阿芸的女儿，她的遗产你也该有一份。”说罢，曲凤娇又将小方盒打开，里面是一只质地干净细腻，无飘花，微透明，起胶感的玉手镯，“这个是阿芸生前常戴的一只玉镯子，一并给你吧。”
“铺面就不必了。”裴棠将那只手镯拿过来，“手镯我留下。”
曲凤娇皱眉，“阿芸留了一大笔遗产给我，铺面只是其中之一，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倘若有一天你知晓自己的身世找上门，我一定要还你一二的。”
“不用了，妈妈留给你，自然有她的道理。”裴棠微笑，“再说，我也不缺这些。”
“也罢，你不要我就留着，横竖有一天我不在了，我这些东西也是要给你的。”曲凤娇将裴棠送出门，想起陈勇来，立马凶恶道：“你不要把钱给陈勇，那个臭王八蛋根本不是你的亲舅舅，要是他要挟你，你就报警。”
裴棠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曲阿姨。”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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