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酒的品鉴日常》林莫旭

38、及时行乐

　　两人离开了街道，在琴酒身侧的视线死角，吉宗对着监控露出了笑容。
　　乖巧且温顺，没什么威胁性。
　　但那笑意收敛的很快，当吉宗重新变得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神并没有随着笑容的消失而移开。他继续盯着摄像头了几秒，冰冷平滑的，连嘲讽也挂不上了。
　　后来在琴酒转头过来的时候，没有太多变化，吉宗只是收敛了表情中的警告，神色又重新变得倦怠起来，就像是往日一样。
　　那份神情的变化，仅仅落在了后续查看监控的安室透眼中，让他原本就因为在暴露边缘徘徊的心绪，变的更加不得安宁。

　　安室透原本是想要通过监视来获取情报，却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早就已经被吉宗发现了。之前只是有所预感，因为吉宗几乎躲过了所有的监控，这种想法在此刻落到了实处。
　　他不认为，吉宗只是心血来潮的看一眼监控，那种警告明确的几乎要化为文字，贴到他的脸上。
　　在此刻，之前吉宗对于萩原研二的试探，落在安室透的眼中，全都转变为了，对他自己的这种监视行为的不满。

　　在头疼怎么应付吉宗的试探，并且探查出，他究竟得到了多少关于自己的信息时，安室透又发现，自己晚上的行动被安排的和吉宗一起。
　　烦乱之余，他不无怀疑，这在某种程度下是对方早就算计好了的。

　　但是这种安排在他预料之外，有谁会在知道一个人可能是危险的卧底后，隐晦的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马脚，不做举报，反而放心的和对方共处一室呢？

　　若说吉宗已经找到了证据，那他根本不需要任由自己置身于险境，来做诱饵。只需要把证据交给琴酒，就足以驱动这条鹰犬，甚至是组织的其他势力。
　　可若是他没有找到证据，那他的这般对于自己监视反击，总归是百害而无一利的，除了打草惊蛇，似乎没有别的用处。只会激起卧底想要杀人灭口的决心，先下手为强。
　　若要斩草除根，安室透在做任务的时候，见识过吉宗随意捏造证据的能力。
　　证据条理清晰，环环相扣。蟒蛇收缩自己的身体，缠绕在猎物的颈部，于是呼吸被篡夺，骨肉被搅碎。
　　若吉宗真有心栽赃陷害，仅凭他在组织的赫赫战绩，就足以打消大部分人的疑惑。质疑的声音已经从吉宗身边被抹除了，他们自发的遵守吉宗的安排，甚至会帮助按压下其他的声音。
　　思绪拐入了死角，让安室透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监控需要处理掉。”安室透这样和在他身侧，做了伪装的风间裕也交代。
　　“不用再监视他的行踪了，监控已经被他发现了。”
　　也许是拦截掉了发射的信号，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方式，即使是新装的，不接入网络的监控也没有幸免于难。
　　那段对视是唯一拍到吉宗正脸的视频片段。但是当安室透想要重复播放的时候，却发现那段已经变成了雪花屏。

　　藏在暗处的狈才是最难处理的危险。
　　它潜伏在隐秘的死角，大多数时间甚至不会亲自动手，只需要稍加指示，就有狼在不知不觉中为他做事。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得以越过重重障碍，直接与吉宗交锋，唯一不确定的是，这是否是他设下的罗网，只要他有什么异动，就会被撕下伪装的皮囊。

　　夜晚的会面如期而至。
　　“你可要确保我的安全噢，波本。琴酒选的这个地方居然没有监控。”
　　好好的一句提醒，在两人都心怀鬼胎的时候，显得格外阴阳怪气。
　　作为唯一不明真相的人，琴酒皱了下眉，却只是把那种觉察到的不对劲，归结在了吉宗对自己选址的不满。
　　当一个人时常说出这种，引人深思但是毫无意义的话的时候。真正有深刻含义的语句就会被隐匿起来，只有特定的人能通过密匙解答。

　　琴酒出去了。
　　周围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这处落脚点是一家茶室，位于酒厂手下。高端，人来人往，隐匿性极好。
　　这是官官相护精妙平衡下的产物。
　　安室透也无法让手下查到更多信息，仅仅是显露在表面的东西，就让人手足发冷，调查很快被叫停了。
　　茶室并不大，但是容纳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琴酒已经离开，前去另一个房间谈生意去了。

　　层层的隔段错落有致，防止了茶室显得空旷。但是那依靠规矩罗列起的摆设，让吉宗感到十分的不适。
　　没有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吉宗开始在这里面游荡。这里就像是吉宗居住的别墅，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应有的位置上。
　　同时窗户也和别墅一样，仅仅是作为摆设了存在的。
　　吉宗猛的拉开窗帘，却只看到了，被画的美丽而静止死板的墙壁。
　　那是名家的画作，却被纱制的窗帘挡住了，用处不再是为了欣赏，而成了自欺欺人的帮凶。
　　于是呼吸短暂的停顿了，直到视线移开才逐渐恢复。

　　在自己的居所，吉宗能依靠密密麻麻的电线，把自己与周围的限制隔绝开来，但是在这里不行。
　　为了隐匿，甚至连信号都被隔绝掉了。
　　这个茶室，就像是天然的克制吉宗的牢笼……

　　为什么琴酒会带着吉宗出来做任务？
　　是因为吉宗和光本人之前，把自己所在地的位置甚至是密码，都随意透露给阿尔的前科。这让琴酒很不放心把他单独留在别墅里的安排，于是这次就让波本来看着吉宗。
　　可惜这比把吉宗单独留在别墅里，更加的危险。琴酒把他们放在了一起，抽鬼牌的游戏就开始了，你来我往，尔欺我诈，谁也不想抽到这张鬼牌，变成猎物。

　　原本会安排来帮忙泡茶的服务员，已经被叫了出去，琴酒信不过她。
　　而吉宗不会泡茶。
　　可他端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动作闲适而洒脱，提起壶就把开水灌进了茶盏。
　　水流自上而下的落入其中，最开始没有溅出分毫。
　　那声音好听极了。
　　所以吉宗一直维持着倒水的举动，即使是水流溢出来，飞溅到了他搭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上，他也没有做出躲避的动作。

　　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的安室透，伸手抓住了吉宗的手，把那个壶从他的手中取走了。

　　“被捉住了。”
　　现实很明确，是吉宗的手被掌控在了安室透手中，可他的神色自若，有恃无恐，让安室透一时间无法确定他的所指。
　　是被发现的监控后面的自己，还是现在就在他身边的吉宗。
　　安室透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究竟是谁抓住了谁呢？

　　好危险，前不久通过监控恐吓的对象，就近在咫尺。
　　吉宗的眼睛明亮起来，安室透会做什么呢？在他差点落入自己挖的陷阱，而险些暴露身份之后？

　　温度在相交的手中传递，吉宗和光却在此刻出了神。因为他看到了安室透的神情，对方拒绝了他的判决申请。
　　他们明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德行，还妄图从我的过去找到原因来原谅我。
　　因为我的叛逃的利益足够大吗？
　　他很擅长用利益来衡量自我的价值，而对别人墨守的世俗嗤之以鼻。

　　吉宗现在很安静。
　　在此刻他整个人都放下了反抗，像是安静的兔子。
　　安室透在看到吉宗自顾自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开始发愣的神情之后。某些关键的点，被思绪的火花焊接起来，于是他明白了之前逻辑不通的地方。
　　哪有什么处心积虑？
　　吉宗只是在得过且过的找乐子。
　　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不在乎卧底会如何对他的挑衅进行反击，不去想自己被卧底背叛后会经历什么……
　　只是他平时任务的环环相扣，给了别人假象，一举一动都会被过分解读。

　　“你可真是个疯子。”
　　“谢谢。”
　　不明所以，但吉宗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收下了这份形容，就如同收下了最合他心意的赞美。他直直的望着安室透，而后者的心中似乎有了什么声音在询问他自己。
　　你不愿意承认吗？
　　对于吉宗这种天才来说，正常，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这让安室透想到了，之前和阿尔在任务后的一次小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