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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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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庄月白包里的干粮吃完了,她不得不从山上往有人烟的路上走,一路沿着山间小路穿梭着来到乡间路上。
临近腊月的乡里,田地稀稀疏疏还有一些绿色的麦苗,只是长得不好,夏日持续的干旱也影响了这里。
庄月白背着包袱,额头发丝松散垂落遮挡了好看的眼睛,左脸眉尾处一团乌紫淤青是她前夜在林间拾柴时摔的,脸上也有故意蹭上去的泥灰,衣裳上也都是泥土,脚上的鞋穿得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连大拇指都透过鞋面上的小洞朝外不住“张望”。
她就这样狼狈又警惕独自走在乡间。
偶然遇到两个结伴同行的婶子,被她这装扮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带着口音问她去哪里,家里人呢?她也不答,反问着两人:“婶子,这里是府河郡吗?附近有城镇吗?”
两位婶子见她年纪小,看着怪可怜的,当她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告诉她,这里还是临州,是平凉郡下的柳河镇交口乡。
到底是出了府河郡,庄月白心里有点高兴,她这几日天不亮就启程,天擦黑才休息,可算是出了府河郡,离上京城又近了。
听婶子一人一句说,这附近有个乡集,能买东西。庄月白道了谢就加紧往她们指的方向走,也不顾两人在她身后劝她早日归家,莫要在外面晃荡,这附近也有流民一类的话。
“我现在也算是流民吧?没有家,没有爹娘!”她边走边想,将婶子的喊声抛在身后。
这个乡集果然像婶子们说的,很小。所谓的乡集跟她以前去过的秦阳县城比不了。
这里只有一条短街,一家布店,一家杂货,两家米粮,还有两家食肆,就是全部了。
她一露面,街上寥落的行人和店里的商贩都将目光投向她,有些人眼睛盯着她毫不掩饰地交头接耳谈论起来。
庄月白手里捏着提前数出来的十枚铜板,手心汗渍渍的。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上街拿着钱买东西,这里甚至不是她熟悉的秦阳县。顶着陌生人的目光,有些不安地边走边拉扯胸前的包袱带子,左小臂里掩藏的刀抵在皮肤上传来的冷硬触感带给她勇气。
庄月白在一家卖面食的小店前停住脚。小小一间门面,门口架着大锅,锅里热腾腾的汤正沸腾,升起的热气,烟雾缭绕。锅旁边的蒸笼用白布盖着,下面正被蒸气围绕的胖乎乎杂粮馒头和白嫩嫩的包子从布下面露着一点点,它们“欲拒还迎”地“勾引”着庄月白开始“咕咕”叫的肚子。
店里支着几张桌子,三四个穿着体面干净的男人正在吃面。
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深色围裙站在门口汤锅前由着她左瞧右望地打量他的店和他的包子馒头。
“小兄弟?要买点啥?”
庄月白捏紧手里的铜板,壮着胆问:“馒头怎么卖?”
“馒头三文两个!包子四文一个!你要几个?”男子笑得和善。
庄月白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开口:“四个馒头,一个包子......啊,不,还是......六个馒头吧......”
老板一手掀开蒸笼上的白布,露出底下惹眼的包子,见她有些犹豫,又笑着开口问她:“咱家包子也好,里面都是肉馅儿的,小兄弟不尝尝吗?”
“不了......不了......没那么多钱!”
庄月白心里算着买了馒头剩下的钱,又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哥,我能不能十文买七个馒头?”
这年轻男子正用长筷子捡着笼屉里的杂粮馒头,闻言手上动作顿住,他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小脸黑灰也掩盖不住紧张,个子只到自己胸口,叹了口气:“行吧!出去别跟人说我少收钱啊!不然大家都这样,我得赔本啊!”
年轻的男子麻利捡好馒头裹了,收下装月白递来带着微润汗渍的铜板,又问她:“你从哪儿来啊?你家里人呢?”
“我爹走累了,在前面路边等我!”
庄月白低头拍了下膝盖上的泥,掩饰了说谎时的不自然,然后不等那老板反应,转身就要提着东西走。
“哎!哎!小兄弟!跟你爹早些家去吧!这外面到处不安生,莫要到处看耍!”老板见她要走,小声开口提醒她。
庄月白听见他提醒,转身又问:“哥......往上京走该走哪边?”
老板很是诧异:“上京?咱这儿离上京还挺远!你去那儿啊?”说着在蒸笼后头用手指头给她悄悄指了指方向,低声说:“朝东走,还远呢!你小心些,出了这街跑快些找你爹去!莫要在集上到处看了!”
庄月白“嗯”了一声:“大哥!多谢你!”
她提着还烫的馒头转身快步离开,街上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不停打量她和老板。
不等她走远,就有两三个闲汉上食肆摊子问:“哎!那孩子去哪儿啊?你们说啥呢?”
“说啥?说我家包子好吃,大肉馅儿!今早上刚剁的肉还有新鲜的香葱,好吃得紧啊!王大你买几个啊?”
庄月白身后传来老板爽朗的笑声,他大声招呼着那几个围上来瞧热闹的闲汉......
庄月白听了老板的话,不停脚的出了乡集,边走边悄悄观察后面有没有人跟上来,一路心惊胆战地窜进附近的密林,又走了好一段路才敢在一棵大树后面躲起来歇一歇。她喘着气抱着那包还热乎的馒头缩在粗壮的树根后面,胸前的馒头将热气传给她,就像刚才老板善意提醒一样温暖了她迷茫没有着落的心。
庄月白拿出一个馒头,正要咬上一口,就见着一个白胖胖的大肉馅儿包子“安安静静”的混在几个杂粮馒头里的,它“乖巧”呆在格格不入的黄褐色馒头中间,白得出奇亮眼!
“嗒、嗒、嗒!”
几颗豆大的眼泪从庄月白睁大的眼睛里猝不及防地掉出来,泪珠滴在拿着馒头的手上,她小声呜咽着一小口一小口吃了馒头,又拿起像棉花一样雪白柔软的肉包,趁热吃掉了。
她边流泪边想:“真好吃!大肉馅儿的包子新鲜的香葱!”
此时除了交口乡集市上那几个好事的闲汉在打听庄月白的行踪,还有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小月白的何宣意。
那日离了庄家村,他边找孩子边收集魔气来源的线索。
无奈,何宣意猜着小孩子不敢走山林往小路上边寻边问,谁知庄月白又只往林子里窜!两人就此一前一后的错过。
何宣意有些懊悔:“该早些出发去寻她的,这一耽搁,找到现在都没见着人。要是有魂灯就好了!只要人还活着,就算她窜到天上去,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找到!”
这念头一起,就在他脑子里滚来滚去的反复出现,几日不得停歇。
“嗯!是该回去一下了!毕竟如今找到的线索也挺多!该跟师兄好好汇报一下!”何宣意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理由。
打定了主定,他找个僻静的地方丢出墨玉做的引路牌开了两界之门,这次他可不打算磨磨蹭蹭走回去,直接御剑闪身进了仙界,片刻不停直闯陈晔的静室。
上清宫主殿所在是缥缈峰,缥缈峰还有一座小一些的附峰—凌云峰。
众多刚下晚课的上清弟子站在凌云峰宽阔广场上纷纷仰头看着空中一道拖着金色剑气的残影似流星般坠进主殿后面,等到剑气消失,大家都见怪不怪又各自谈笑起来,只有少数刚考进宗门的小弟子一脸惊讶地张着嘴指着残影。
“哎呀!莫要这么没见识!手拿下来,嘴闭上!那是你们何师叔,估计是有急事找掌门吧!”大些的弟子笑着说。
“何师叔?他的剑气好强啊!真厉害!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啊?”
“何师叔平日不着调的样子都是在逗着你们玩儿呢!他可是咱们仙界顶尖的剑修,据说咱们上清宫里,就属何师叔的天赋是最好的!只他平日对待小辈都很和气,所以你们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那群小弟子听完个个仰视主殿位置,面带艳羡。
一个小弟子羡慕地喃喃自语:“我要何时才能有那么帅的剑气啊?”
站在旁边同他一样抱着课本的小姑娘听笑了:“你想的还挺美!御剑你学会了吗?想修成那样强的剑气,还不如想想怎么能成为何师叔的亲传弟子来得快吧?”
带领他们的大弟子听两人说话,也笑了:“嗯!那可能是要快些!毕竟就何师叔一人还没收亲传弟子!大家要努力啊!”
后面一群小萝卜头抱着自己的木剑和书本,高兴齐声大喊:“好!”
自从在伏魔殿亲眼看着魔气外泄之后,陈烨已经心神不定了好些时日。
他近日一直在翻阅上清宫藏书阁的典籍,想看看在前两次的破魔之战时上清宫的先辈们都有哪些可借鉴的经验,又或许能从典籍里找到一二破解之法就更好了。
静室内,角落的四足方形土陶香炉正燃着沉水香,书案上横七竖八摞着一大堆典籍,陈烨正逐字逐句仔细翻看手上那本,忽然他手一挥,原本放在旁边的八仙椅随着他手指一放,凌空移动到书案对面。
八仙椅刚刚落稳,何宣意正好心急火燎推开门,嘴里还连声嚷嚷着:“师兄,我回来了!”
“猴儿似的!你也年纪不小了,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怎么给弟子们做榜样啊?哪里像个师叔的样子!”陈烨也不看他,眼睛还盯着典籍。
何宣意大步跨进屋,扯开陈晔对面的八仙椅就坐下,他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半眯着眼长长叹出一口气:“哎~~~可算回来了!”
“像什么样子!”
陈烨嫌弃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把书签夹进正看的典籍内,手上收拾起桌案来。
何宣意才不在意自家师兄的嫌弃,他笑嘻嘻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伸懒腰,像只满足的猫。
陈烨去沏了壶茶来,给他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何宣意心里想着怎么问他师兄借魂灯,一边不露痕迹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一边心里想着说辞。
陈烨见他安分守己的样子,有些狐疑:“你想干嘛?”
何宣意没想到他还没说呢,师兄怎么知道的?
“干嘛?我没想干嘛!”
“我还不知道你!你说不说?”
陈烨可不管他那些花花肠子的弯弯绕绕,直接问。
“嗯......嗯......就是,就是,师兄,咱们上清宫源远流长,那么多宝物奇珍,好些都没怎么拿出来见过天日......咱上清不是有个魂灯吗?你说这么久不用,在藏书阁里放久了会不会......不管用了?”
陈烨一脸荒了个大谬的样子斜睨着对面那个连慌都扯不圆的小王八蛋:“你想找谁?”
“找谁?我没想找谁啊!师兄你是不是听岔了?”何宣意端起只剩最后一口的茶水一饮而尽。
“说不说?不说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着魂灯!”
“哎呀~师兄~你说什么呢?”
“一......二......”
陈烨还是没能数到三。何宣意赶紧腆着脸接了话,他拿起桌上的小茶壶,给他敬爱的师兄斟上一杯茶,谄媚说:“师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嗯......我之前不是去人间界吗?就......认识了一家人......那家人可好了......”
陈烨有些不耐烦了,这猴子耽误他翻阅典籍的时间,又不说正事,他不耐烦地用右手食指在桌案上点了点。
“咳!那家人连着那个村子的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个小孩子!现在下落不明,我想用咱上清的魂灯找她!”
何宣意不敢在拖沓,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完松了口气。
陈烨听完,看着对面坐立难安的师弟,他一脸无奈地摇头:“不行,师弟!你忘了吗?仙界不可插手人间界之事!生老病死,他们有他们的轮回!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