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回路》一点也不非

5、往事

　　宋清清轻咬吸管，犹犹豫豫地开口：“我现在好多了，谢谢你……”
　　于回连忙摆摆手，她本来就没做什么，只是挡在她身前而已。
　　现在想起来，那个男生骤变的脸色，八成是因为看见了林爽，这才匆匆离去。
　　宋清清清了清嗓子，轻声说起从前。
　　那个男生叫黎阳，是隔壁二班的学委，长相阳光，成绩也很棒且开朗乐观。
　　宋清清是在初一刚开学的时候认识他的。
　　许多女孩子都喜欢黎阳的长相和性格，宋清清也不例外。
　　唯一一次接触，还是因为她在办公室帮班主任统计完学生月考情况，然后好几科老师托她顺带将作业拿回班里。
　　她捧着厚厚一摞，都快比她脑袋还高的本子，好不容易顺利走到办公室门口，没想到被门槛绊了一下，她自己倒是很快稳住了身体，只是作业本摇摇欲坠，最顶层快要脱离她的掌控。
　　就在这时，有一双手托住了本子，帮她固定好之后又取下一大半，捧在自己手里。
　　宋清清抬头就看见黎阳含笑的眉眼，少年的活力和朝气尽显，说：“我帮你吧。”
　　明明简简单单一句话，宋清清却猛然间有些心跳加速。
　　彼时她正被蒋先贵猛烈追求，怎么拒绝蒋先贵，他都自行其是。
　　那天蒋先贵将她堵在她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买了一大束红玫瑰，里面还零星放着她爱吃的巧克力，他笑得很开心，八颗牙齿洁白光亮：“清清，听说女孩子都喜欢玫瑰花，我特意买了九十九朵，里面还放了你爱吃的那个牌子的巧克力。送给你，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追求。”
　　他弯腰将玫瑰花聚过头顶献给她。
　　就在这时，宋清清看见他背后的黎阳。
　　夕阳在他身后，他的轮廓与夕阳橘红色的光辉融在一起，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一般。
　　他好像在等人，看见她的目光，也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宋清清没由来一股羞恼之意，好像是自己的糗事被仰慕的人看见了，那种恨不得钻进地缝的羞恼之意促使她从蒋先贵手里接过花。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努力牵动嘴角，说：“谢谢你，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说好不好？”
　　她不想在这里发火。
　　蒋先贵见花终于送出去了，也松了口气，开心道：“清清，你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
　　宋清清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匆匆说了句：“明天见。”就转身离开了。
　　她都不敢再留意黎阳的身影，他看见她接受了花会怎么想呢？
　　她埋着头快步离开，只觉得手中馥郁的玫瑰花像个炸药，她只想将它丢得远远的，连同这段经历。
　　没留意撞上一个人，宋清清抬头匆匆看了一眼，漂亮精致的娃娃脸上带着淡淡的恼意——是那个年级第一的林爽。
　　久闻大名，虽然他也是她们班上的人，她却没有怎么说过话，只是从很多人嘴里听过林爽的事。
　　她又想起蒋先贵和林爽的关系，垂着头道了声歉，又匆匆离开。
　　穿过十字路口，再拐个弯，就能到家了，她在离家附近的垃圾箱中将那一大束红玫瑰毫不犹豫地塞了进去，又泄愤似的踢了踢垃圾箱。

　　后来一连几天她都没有看见过黎阳，倒是蒋先贵，天天缠着她，更胜以往。
　　今天送巧克力，明天送奶茶……
　　她拒绝无果，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塞进垃圾桶是给他最后的体面。
　　蒋先贵每次被她拒绝后，就笑嘻嘻，一脸“我都懂”，说：“我懂的，女孩子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你不要害羞嘛。”
　　去他……的，宋清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面戴微笑收下了，忍住，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和他撕破脸……
　　然后，她总是又很大方地将所有东西送给别人。
　　一来二去，所有人都默认他俩是一对了，就算不是一对，蒋先贵追到宋清清也指日可待了。
　　而宋清清自己越来越喜欢黎阳，她会悄悄在窗边看他经过，会在大课间的时候注意他的身影。
　　做题做不出来的时候会无意识间在草稿本上写“黎阳”的名字。
　　等回过神来，满页娟秀的字迹也将她的心思表露无余，她这才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后来她多番打听黎阳的爱好，知道他不吃早饭，所以天天给他送早餐；知道他爱打篮球，就经常带着毛巾和水去给他加油；还有在他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偶遇，然后顺理成章聊一段路。
　　黎阳也都不拒绝，两个人蛮聊的来。
　　日子久了，黎阳的几个朋友都看出来她对他有意思，也隐约能看出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有一天，他们几个照旧去体育馆打球，在宋清清照常来为他们送水的时候，状若无意，实际十分刻意地道谢：“真羡慕以后清清姐的男朋友啊，不知道黎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黎阳听到这话，也明白他几个朋友是在帮他撮合。
　　宋清清羞红了脸，但也强撑着含笑望向他，期待他的回应。
　　他笑着将球砸在那人身上，说：“说什么混话，人姑娘脸皮薄，你们先打，我有点事。”
　　说完不顾其他人的起哄声，拉着宋清清离开体育馆。
　　那时正是叶落梧桐的季节，秋风瑟瑟，黎阳温暖的手握住宋清清的手腕，她突然一点也不觉得秋天萧瑟了。
　　后来，十分顺利的，两个人在一起了。
　　恋爱刚开始的时候，在宋清清眼里，黎阳每天都是发着光的。
　　两个人结伴回家，在周末约会，手牵手去逛街，在四下无人之地偷偷接吻……初中时青涩的爱恋，懵懵懂懂却也热烈非常。
　　宋清清知道他们是早恋，所以一直瞒着家长，她的恋爱并没有影响成绩，家长也一直没有察觉。
　　时间慢慢过去，宋清清突然发现黎阳并没有刚开始她认识时那样阳光开朗了。
　　而且经常有意无意忽视她的感受，有时候她发消息给他，隔一两天才能收到回信，每次一大段话发过去，收到的也就是简短的几个字——在忙。
　　他也不再乐意陪她约会，每次她兴高采烈提起：“听说电影院上映了一部很火的电影，这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面无表情，隐隐有些不耐烦：“宋清清，你烦不烦？”
　　或者是她买了饮料在他打完球的时候送给他，他只是看了几眼，说：“我早就不爱喝这个了，你不知道吗？”
　　……
　　诸如此类的情况太多，宋清清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被他这样冷漠对待。
　　直到有一天，中午午休时间，她回学校比较早，路过二班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清清啊，早就腻了，没意思的很，你说的那个十二班的，我试过了，挺有意思的，可以玩玩……”
　　宋清清脸上血色尽失，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脚掌心蔓延到心里。
　　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班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的，只觉得心痛得厉害，一腔情意喂了狗。
　　自那之后她就干脆利落提了分手。
　　黎阳面色阴沉，再也不复初始时的阳光爱笑，他声音发冷：“你认真的？”
　　宋清清将他送给她的东西通通还给他，想起他那天说的话，那样的轻浮冷漠，心里一阵恶心，说：“当然，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到你这么个渣男！”
　　黎阳脸色一变，说：“你都知道了？”
　　又笑了，恶意铺满眼底：“十二班的还是八班那个？”
　　“你……”
　　宋清清看他这样更觉得恶心：“我就当被狗咬了，再也不见！”
　　如愿看见他脸色铁青，心里总算有点报复的快感。
　　本来这样之后，两人也不该再有什么交际了。
　　但是不知道是黎阳的脑回路异于常人，还是他本来就不正常，初一下学期突然开始纠缠宋清清。
　　各种卖惨表忠心，说他不能没有她，他以后再也不会和别人纠缠不清，想让她再给他一个机会。
　　宋清清拒绝了，她已经看透他是什么样的人，仗着一张脸好看就各种撒网的海王，她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但是他越挫越勇，越发缠着她，每天给她送水送吃的，还会找各种理由给她送礼物。
　　宋清清当然都不会收，托他的朋友都一一还给了他。
　　因为烦不胜烦，她想起当时被蒋先贵纠缠的日子，突然就有了一个办法。
　　她开始追求蒋先贵，想着，那个时候蒋先贵那样喜欢她，如果她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黎阳就会有所收敛。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男生的喜欢都那样短暂，蒋先贵也像她之前对他那样，不接受不拒绝。
　　就这样她追了他快有半个学期，总算熬到他松口。
　　可是黎阳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威胁她要将她和他的事传到全校面前。

　　说到这里，宋清清突然住了口。
　　于回正为她义愤填膺，当即骂道：“黎阳是什么渣男啊，真晦气！”
　　宋清清也叹了口气：“是我识人不清。”
　　“后来呢？他真的有将你们的事……”
　　宋清清气愤道：“没有，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肯定早就听说过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当和狗谈了场恋爱。”
　　“后来，他就是叫的厉害，咬人的狗都不叫，他也怕我把他的事抖出来，然后渐渐没了动静。”
　　“那他今天？”
　　“不知道在发什么疯，我本来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他冲出来一顿吼。”
　　“而那个蒋先贵，”宋清清咬牙切齿，“根本没用，没有起到我想要的作用，我追到他没过多久他就甩了我。”
　　“现在想起来，当时对待他的追求时，一边想着不要拒绝，一边想着不要把事情闹大，给他点面子。我发现，这种事情就是没办法息事宁人的，反而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还有我后来想的办法，追蒋先贵，现在想起来，简直太愚蠢了，男人都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
　　宋清清咬着吸管，皱眉思索以后要怎么办。
　　于回也眉头紧缩，看向窗外，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宋清清脱困。
　　思索一会儿，办法没想出来，于回倒是“噌”的一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她急急忙忙问宋清清：“现在几点了？”
　　宋清清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说：“六点了，你要回去了吗？”
　　“完了……”吾命休矣。
　　于回火急火燎就要走，说：“我得快点回去吃饭了。你……介意我将这件事告诉林爽吗？他肯定有办法帮你。”
　　宋清清想起林爽，突然就燃起点希望，她点点头，同意了。

　　于回迟了将近一个小时，忐忑不安在家门口徘徊，不敢进去面对于妈的“河东狮吼”，她这会儿回去肯定得挨批。
　　犹豫间，隔壁房门开了，林爽提着一袋垃圾，正要去扔掉，一抬眼就撞上走来走去不敢回家的于回。
　　“聊完了？”
　　“嗯嗯，”于回点点头，礼貌回问，“去扔垃圾？”
　　“嗯。你不进去？”
　　于回不好意思笑笑：“我妈肯定得骂我这么长时间没回来。”
　　“我帮你。”
　　说着林爽打开自己家的门，将垃圾又扔了回去。
　　于回看着他敲开自己家的房门，在他身后瞥去，看见自己老母亲一副要发火的神色，在看见门外是林爽后，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喜笑颜开，柔和的不得了：“呦，这不是小爽吗，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来阿姨家里吃饭？正好阿姨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林爽也露出他的招牌——乖小孩笑容，一边将身后的于回拉到身前：“谢谢于阿姨，正好我爸妈都出去忙了，正愁今晚要吃泡面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就推于回进了房门。
　　将于妈即将对于回的咆哮也逼了回去。
　　饭桌上，于爸正在看报纸，他听见动静，摘下自己看报纸专用的眼镜，将罩在饭菜上面的保温菜罩取下折好放回厨房。
　　看见林爽的身影，也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说：“欢迎小爽来咱家吃饭。”
　　又摸摸于回的脑袋，说：“快洗手吃饭吧。”
　　林爽也礼貌打了声招呼，被安顿坐在了于回旁边。
　　因为林爽能说会道，尤其会讨长辈欢心，于爸于妈被他逗的合不拢嘴，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
　　于回只是又一次惊叹于他怎么这么会哄长辈开心。
　　一边偷偷问他：“叔叔阿姨真的都不在家？”
　　林爽也压低声音说：“是呀。”
　　于妈又将一块排骨夹到林爽碗里，笑容满面：“快吃呀小爽，尝尝阿姨的手艺。”
　　林爽很捧场吃了一口，称赞道：“阿姨做的排骨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回回真有福气。”
　　“喜欢就多吃点，”于妈开心道，又夹了一筷子青笋放在林爽碗里，“也要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林爽笑着点头。
　　于回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有些失落地低声说：“我妈真是拿你当亲儿子，我就像是捡来的。”
　　林爽闻言，也夹了块排骨放在于回碗里，这次他没有压低声音，说：“回回也多吃点，阿姨记得你爱吃糖醋排骨，特意给你做的呢，我这次是占你的光，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能再吃到于阿姨做的排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