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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其二 暗波汹涌 ...

  •   1
      “木木,你在发什么呆?哭啊!快哭啊!”宫女袭香女孩穿着一身全黑的衣衫,鬓上插着朵小白花,回过头来小声地提醒着我。她生的好极了,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却仅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今日是姝妃的葬礼,很隆重。作为她的贴身宫女,其他人都在哭,我却哭不出来了。我难受,但我的悲伤已经在前两天的雨中发泄得差不多了。对于今天的葬礼,我只剩冷漠。
      姝妃未出阁时也是一位名动京城的大美人。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作为四大世家之一陈家的嫡系,陈家族长兼开国将军陈忠国的嫡长孙女,众多名门公子皆倾心于她。只是她痴情于陛下,除了陛下誓死不嫁。而陛下有众多妃子,最爱的并不是她,最器重的、最信任的也不是她。她却在深宫中一心等待陛下回头看她一眼,然而直到病逝陛下也仅仅只是因着幼时的情分略做了几首小诗来悼念她。
      姝妃陈菱致若在,定也会讨厌这样的葬礼。她是一位超脱尘世的仙子,悲天悯人,不慕名利,这样铺张浪费、华而不实的葬礼反倒是玷污了她。
      无情总是帝王家,陛下爱过那么多人,但对谁都薄情,这个葬礼也仅仅是做给活人看的。
      但幸运的是,姝妃终于解脱了。不论对她,对陛下,还是对其他人,都是如此。
      美人薄命,我不是美人,倒省却了这样的烦恼。我的声音沙哑不好听,还是个不大明显的瘸子。最要命的是,我的脸因为三年前的那场落崖事故毁容了。因一位好心人的修复,才得以不吓着别人。不过呢,现在的我也算不上难看,只是和事故前的我相比,差的多了。
      所有人都奉了上头的旨意卖力地哭着,只为做给陈家和天下人看。她们哭得我心烦。姝妃进宫后,她们就经常在背地里嘲讽姝妃不得恩宠、不知羞耻,现在倒是演得一场主仆情深的好戏。我坐立不安地四处张望,全然不顾远处监督葬礼流程的胡尚仪凶恶的眼神。
      又听着她们哭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晚膳时间了。我起身想要离开这虚伪的地方去找一个安静之处和菱致说几句话,胡尚仪却罚我守灵,而且只让我一个人守。
      一个人留在灵堂里一晚上我是不怕的,但饿肚子我是忍不了的。还没等我着手去小厨房偷几个馒头,袭香便提着饭盒来找我了。我打开饭盒看,荤的素的,干的湿的,一应俱全。袭香不愧为我最好的朋友。
      “我是个男人的话,一定要娶你。”我左手抓一只鸡腿,右手拿一个馒头,向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你可别,我才不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呢。”袭香用手帕捂着嘴轻笑了一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陛下那样的吗?”我看了看手指上的油,笑着就要往她身上擦。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吞吞吐吐地说:“陛下啊……世上哪个女子不想成为他的妃子……你就没有……
      “对啊对啊,我没有,我完全没那方面的考虑。后宫那么多人,我可不想自己找不痛快。”我舔了舔手指,调皮地眨眨眼,继续说,“况且我出身乡野,长相又不是什么绝色,不像你,生的那样好。你可别瞒我,七巧节酉时,大家都去看烟火了,你可去做了什么?
      “我……”
      面对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波,我也不舍得再为难她了:“这是好事。我知道,今天你能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进来,是因为陛下的缘故。她们要巴结你的。等过些天陛下封你为贵人的旨意下来了,你不要忘了我哦,记得要给我找世界上最最最好吃的菜肴来。”
      我不打算劝袭香让她不要爱上帝王,因为我知道该爱上的还是会爱上的。我只是希望她的爱不要那么深,期冀她更多只是为了权位而不是为感情。
      “小贪吃鬼,”袭香笑着用手帕抹去了我脸上的油渍,“我一直把你当至亲妹妹看待,绝不会亏待你的。”
      我们俩又像这样嬉笑了一会儿,直到有一个宫女催促袭香要离开了,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2
      上半夜并无事发生,我迷迷糊糊就在灵堂里睡着了。
      在梦里,我回想起前日见六王爷的场景。
      “木木姑娘,你这半年来陪伴在菱致身边,我分外感激。你若要出宫,我马上给你安排。”某酒楼内,六王爷一身萧萧白衫,白衫质地不算上乘,但贵在洁净无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腰间挂着一块同样剔透晶莹的玉佩,再无多余点缀。他是那样一位如谪仙的人,又那样温润皎洁。
      六王爷是个极好的人,文武双全、知人善用、清廉正直。原本作为皇后嫡长子的他是一定会继承大统的。可谁知帝位被九皇子,也就是当今陛下截了胡。新帝登基后,不断在朝堂上打压他,还抢走了快和他定亲的陈家小姐陈菱致。新帝即位后,朝堂上无人敢和他结交,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牵连了,趋炎附势参他的本子倒是日日未断过。
      我将香囊递给她,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香囊,夕阳淡淡的余晖透过窗子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凄凉。
      “她好像已经离开许久了,不知道她离开时是否是悲伤的,是否会想起我。”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酒楼的清倌在远处唱着这首前人悼念亡妻的词,格外应景。
      想起过去种种,我也不自觉落下来眼泪: “王爷,您救了我的命,我想报答您。菱致姑娘的死不是意外,他们给她下慢性毒药,消磨她的精神,她这才日渐虚弱。王家为了除去其他三大家族对陈家女儿下手,皇帝放任他们的行为,他们才是凶手!现在皇帝忌惮您,为了您和支持您的人,您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您的的大业,木木愿留下作为您的棋子去接近皇帝!”
      “可是这也仅仅只限于推测……
      “我原本不想和您说的,可是现在无法再隐瞒您了。您还记得之前姑娘突然病重的事情吗?菱致姑娘的侍女芸儿说……说她在某处特别偏僻的宫殿恰巧撞见了皇帝的亲卫和她寝宫的宫女私通,她藏在暗处,正好听见他们谈论给她下毒的事情。我想,皇帝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可能还是直接推手。”
      当时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非常气愤,姝妃娘娘虽没有追究到底,可急火攻心之下加剧了她的病情,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您也不想菱致姑娘枉死吧?凭什么他们就能高高在上掌握他人生死,只留菱致姑娘在看不到头的日子中受苦?!”
      我当然知道,王爷对自己的得失全然不在意。只有他在意的人,特别是陈菱致,才会让他下定谋反的决心。
      六王爷抬头看我,良久,才勉强点了点头。
      子时刚过,我被一阵穿堂的寒风激醒了,一睁眼,便看见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立在奉桌边。
      “你是什么人!”我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他听见了我的质问,转过头来,用一对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上下打量着我。
      我那时才看清他的样子,猛地跪下:“陛下万安。”
      “起身吧。我记得你是姝妃的宫女吧?之前常在姝妃宫里见到你。”他轻飘飘地说道。
      “回陛下,是的。”
      看来他并不知道那天是我在门外跪着求他的。不过话说回来,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事。后宫中的事情,只要不太过火,他都不想插手管。
      “你的样子让我不禁想到了一位故人,真是怀念啊。只可惜,菱致和她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了。”
      在月光的衬托下他显得格外落寞,我从心底里厌恶这种故作情深实则凉薄至极的人。但我的直觉提醒我这便是一个极好的和皇帝拉近距离的机会,否则我留下来就失去了意义。
      “陛下,若陛下心中不快,尽可以告诉奴婢。奴婢若向外透露出一个字,甘愿被千刀万剐。”
      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噗”地笑了出来:“我不要你的命。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给你听听也无妨。”
      我们俩选了一处能看见圆月的台阶,他盘腿坐在我身边,我也学着他盘着腿,好似我们是多年的老友。
      “朕、六哥、陈家小姐陈菱致、漼家旁支女儿是一起长大的。十岁出头的时候,内忧外患,大人们没有空闲管我们,我们便瞒着大人们看杂书、逃课出宫看花灯、故意藏起来把仕女们耍得团团转,无所不做,无处不玩。那个时候,我们都那么快乐,没有忧虑。”
      “那后来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勉强地笑笑,说道:“那时候和我关系最好的是漼家的女儿,她同样也是六哥乳母的女儿,我们都养在漼娘娘的膝下,所以我们格外亲近。她年纪小我们三四岁,爱玩爱闹,还总爱缠着我叫我九哥,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漼家的女儿?是漼家桃夭小姐,六殿下的族妹吗?我记得她当年……
      “是的,她后来在夷族攻入时被夷族杀害了,我一直对她的死感到愧疚。”他双目微垂,俨然一副深情公子的模样。
      我对陛下装纯情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他不知道引诱过多少女孩子了。一直以来,贵族世家都以娶到四大世家-琅琊王家、清河漼家、金陵陈家、陇西林家的女儿为荣。然而,历来四大世家只互相通婚,从不外嫁女儿给其他非四大世家的家族。但如今的陛下,趁着之前夷族之乱,硬是把除了漼家外四大家族和威武将军的女儿都纳入了后宫。
      “她和我那样要好……
      “陛下陛下,我们玩叶子牌好不好?你看,夜还那么长,很无聊的。”我听不下去她的情史了,当机立断岔开了话题。
      “你这个小宫女倒是很活泼,不过今夜就算了。你好好为姝妃守夜,我们下次有缘分再会。”
      他起身轻轻拂去自己身上的尘灰,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我一人仍盘腿坐在原地。
      我被他的绰约风姿暂时迷了眼,突然想象起他和美人们云雨的样子,又不觉恶心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多情的主,只要遇到有点心动的女子就会发展出一段情。但没想到他也没想和我建立起什么缘分,连我的名字也没问。想来是我这张脸的确寡淡,体态也像小孩子,所以他提不起什么兴趣。
      看来,美人计也不是一定能成功的,我还要多多历练啊。

      3
      王璟安把宋平章给他的木牌给药铺的掌柜,女掌柜扫了他几眼,带着找到了铺子里的暗门。
      王璟安推开暗门,提着灯笼小心地下去,才发现里面是一条长长的幽暗暗道。暗道里许久没有打扫过,漫天的灰尘激得他不停咳嗽。爬过一条暗道,他看到了另一道暗门。王璟安敲敲暗门,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宋平章等在门口把他拉了进来。
      “平章兄,你这准备得真充分。”王璟安作了揖,拍拍自己的衣服,抖下了一地的灰尘。
      宋平章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上了一杯茶。王璟安这才发现这里是一个桌椅齐全、干净宽敞的暗室。
      “平章兄,这里是?”王璟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放心吧,这里不会被人发现的。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尽管在这里说,不会被窃听到的。”宋平章把茶递给王璟安,“俸禄就那么点,粗茶,恐怕你喝不惯,凑合一下吧。”
      王璟安拿起茶品了一口,笑道:“这茶和平章兄一般,看似粗糙,实则细腻。”
      宋平章笑笑,打开了一边的卷轴:“琅琊王家、清河漼家、金陵陈家、陇西林家为本朝四大世家,从势力而言王家大于漼家大于陈家大于林家。四大家族时而一致对外,时而互相算计。皇家也是既倚重又忌惮他们。在四大家族中,漼家首先失势,被迫出局。现在陈家逐渐没落,而王家呈现如日中天之势。你看,这是目前各大家族的所有线索。”
      宋平章说着,不停观察着王璟安的表情。
      王璟安皱着眉,指着卷轴:“现在六王爷的背后是清河漼家吗?毕竟王爷母亲是漼家小姐。或许也还有林家?”
      宋平章摇摇头:“不,不是漼家。三年前,六王爷之母废后漼氏被指和奶娘私通,秽乱宫闱,当时的监察台御使漼广陵受牵连一贬再贬,死在上任的路上。而幕后的最大推手,就是漼家现任家主——漼平,他之前只是漼家旁氏,三年前夷族进犯皇城的时候他和王家同样是站队陛下,后一跃成为漼家家主。现在,漼家早已不似当年辉煌了,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这么做。”
      “那林家和陈家呢?”
      “陈家应该是最清白的。谁不知道当年六王爷非陈家小姐不娶,陈家早就有意和六王爷结亲,陈小姐若成为皇后,他们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谁承想后来陈小姐和陛下私定终身,之后陈家也断了扶六王爷的念头,仅仅只是旁观,反正谁继位他们都能得到一定好处。至于林家嘛……林家标榜清流人家,在四大世家中势力最弱,子嗣也单薄,为了能够独占从龙之功,他们倒有可能追随六王爷。”
      “我想不明白,林家怎么有这个胆子去谋反的?我记得他们林家妹妹和皇室结亲?”王璟安问道。
      “林贵嫔不得宠,无法给家族什么帮助。林家的谋反意图,确实蹊跷,可有许多证据证明他们和六王爷的联系紧密。我猜,他们也许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王璟安看着卷轴,接话道:“最后,是我们王家。六王爷裴景之的政治主张一向是削弱贵族门阀的势力、轻徭薄赋,早就触动了四大家族的利益。四大世家都或多或少地对他有不满,但其中王家最盛,所以我们王家是觉得不会支持他的。”
      宋平章点点头以示同意他的看法,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王璟安欲言又止:“陛下是想要你搜寻六王爷谋反的证据吗?可是,这些事情陛下难道想不明白吗?非要靠你?”
      宋平章从边上搜罗出一壶酒,喝了一大口:“你想说陛下其实想要利用我揭露四大世家的秘密以此扳倒四大家族是吧?”
      王璟安担忧地说:“平章兄,我怕你会……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真相。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可是你,天之骄子,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璟安,这件事不仅仅只限于四大世家,还牵扯到陛下、夷族和古月国,当年漼家落败、六王爷没有继承皇位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听他这番话,王璟安意外地笑了:“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和你一样,想要揭开这一切。我们都是疯子。”
      宋平章站起来拍了拍王璟安的肩膀,大笑道:“我们果然是一路人。接下来,我想我们应该首先查清六王爷想怎么谋反,我猜他肯定有内应。”
      “我看我们先从林家入手好了,不知道能不能从林贵嫔那里套出一点什么消息呢?”
      “这倒不难,我之前调查过她,她小时候邻居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张姓郎君和她关系要好,可以从张郎君这里下手。”

      4
      前一天晚上告别皇帝陛下后,又在灵堂睡了半夜。
      之后,随着停灵、发引、下葬等步骤的完成,这场历时数日的葬礼终于结束了。
      我和袭香被分到了林贵嫔那里。林贵嫔是四大世家之一林家最小的女儿,单纯、善良、随和,只是太过胆怯,不敢正眼看人,所以不得皇上宠爱。
      我挺喜欢林贵嫔的,她说话一向轻轻柔柔、慢吞吞的,即便是对袭香这种嫌弃宫殿冷清、三天两头不干活顾影自怜的宫女也从不责罚。
      但她和姝妃不一样。姝妃因为之前执意要嫁给皇帝和陈家闹翻了,陈家自此放弃了对她的庇护。再加上姝妃未出阁时就是一位如仙子下凡般的美人,一旦落了凡地,就被嫉妒她的人欺辱。而林贵嫔,不怎么得宠爱,也不喜欢争宠,再加上背后依旧有林家支持,所以活的虽冷清但不困苦。
      “娘娘,张御医来了。”
      林贵嫔正坐在炉边画着画,听见张御医到来霎时间坐不住了,眼里放出了略带欣喜的光。
      张御医进来,带进来一股药材的味道,向林贵嫔行了个礼。
      平时性格温和的张御医就常常照顾宫里的女孩子们,再加上林贵嫔和张御医是故交,孩子心性的林贵嫔爱在他来的时候拉他叙叙旧。平时他们都不会避人,只是今天张御医的神情较往常严肃很多。
      我敏锐地察觉到张御医比了一个手势,林贵嫔瞥了一眼张御医的手,明白了什么。
      “木木,我想拿梅花上的雪泡茶,麻烦你帮我采一些雪来吧。”林贵嫔甜甜地笑着,向我说道。
      我知道我在这里打扰到他们了,于是我拿上采雪的罐子自觉地离开了。
      穿过长廊时,我看见袭香痴痴地坐在那里远眺着远处的皇帝寝殿,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她前些天晚上偷溜出去想去遇见皇帝,结果被发现了,最后还是林贵嫔保下她。她现在被罚面壁思过,天天看着远方发呆。
      我到了院里,林贵嫔的院子里种着许多鲜红的腊梅花。
      近些年宫里有闹鬼的传闻,林贵嫔胆小,总是梦魇,嘴里偶尔喊着“我什么也没看见”这样的话。听说初雪泡的安神茶能够治梦魇,不知道有没有效,如果有效之后也可以给袭香和六王爷也试试。
      好巧不巧,袭香天天遇不上皇帝,而我出来采雪就遇见了他。
      “陛下万安。”我抱着雪罐,行了一个礼。
      “小瘸子宫女,又见到你了。”陛下一身云缎锦衣,唇瓣含笑,五官俊美。折扇摆动间,难掩贵气风流。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瘸子,更是讨厌他但还是抱着罐子笑嘻嘻地回应他:“说不定我与陛下格外有缘分呢。”
      “你很有趣,也许待会我们还可以再聊聊。”他笑了笑,便想去见林贵嫔。
      我想着他怎么来的这般巧,林贵嫔和张御医还在里边呢,他好似是故意选这个时候来的。不能让他听到他们的对话,绝对不能让他过去。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假装悲伤地说道:“陛下,我原不该说这些话,只是袭香天天黯然销魂,我怕再这样下去她熬不过今年冬天。贵嫔娘娘现在尚在午睡,恐冲撞圣颜,陛下不如先去看看袭香?”
      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我的脸,笑道:“也好,袭香在哪里?”
      “回陛下,在前面左手边走廊,劳烦陛下多走几步。”我低着头回道。
      “无妨,你自己忙你的去吧。既然林贵嫔还没醒,她那里我就不去了,今天我来的事情莫要和她说了。”
      “是。”
      看他远去,我怕他会杀一个回马枪,着急忙慌地跑去通知林贵嫔去了。

      5
      “我让张御医去探林贵嫔的口风,林贵嫔的心绪不稳,一下子就全盘脱出了,这事情……说出来你都不敢信。”王璟安似乎极受打击,手微微颤抖,茶杯都快要拿不住了。
      “她到底看见了什么?是当年陛下继位时候的事情吗?”宋平章问道。
      “你也猜到了?当年先帝陛下病弱时夷族进犯,都攻进了当时先帝养病的别宫,当时尚是九王爷的陛下搬来古月国的救兵才扭转局势,之后我国年年都要给古月国不少岁贡,古月国常常进犯陛下也不管不顾。”
      宋平章侧身坐着:“一直有传闻称是陛下陷害漼家,引夷族进犯,联合古月国夺取皇位。璟安,你怎么看?”
      王璟安低头喝茶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之前原是不信的,可现在由不得我不信了。平章兄,你知道当时漼家的小姐漼桃夭吗?”
      宋平章点点头:“听说过,前监察台御史、先帝爷太子时期伴读漼广陵的女儿,被封为清平郡主。若我没有记错,她之前和璟安议过亲?”
      “对,就是她。她当时才刚及笄,就在夷族之乱中被扔下了山崖,我一直对此心怀愧疚。”
      “怎么突然提到她?”
      “林贵嫔,她说……她说……她说……
      王璟安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欲言又止,宋平章递给他一杯酒:“给。”
      王璟安没有拿酒杯,而是拿起边上的酒壶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许是酒壮怂人胆,王璟安一口气吐出了许多话。
      “林贵嫔说漼姑娘不是被夷族推下去的,推她下去的人好像是威武将军的人和王家的人,她还看见了漼平,只是漼平没有动手。他们当时好像在抢夺什么重要的东西,漼姑娘很激动,吵吵闹闹地骂他们‘反贼’,最后被架着扔了下去。林贵嫔说她当时慌慌张张地跑了,还看见了死去的先帝近侍朱公公的尸体。最后她恰巧遇见了林家的人,才逃过了一劫。”王璟安说着眼眶红了。
      “璟安?”
      “抱歉,让平章兄看笑话了。”王璟安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无妨,璟安宅心仁厚,宋某敬佩。”
      王璟安没有继续吃酒,过了一会儿后酒劲逐渐下去,他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平章兄,近日坊间渐渐有许多陛下篡位的传闻,还有一些影射陛下的戏,官府一直在打击,可火越烧越旺。看来六王爷和林家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揭露这件事情,坐实陛下谋朝篡位的事实,林贵嫔就是人证。另外,平章兄,有一件事情我之前没有告诉你。”
      “是何事?”
      王璟安拿出一幅画像,摊在桌上。
      “前些天,有人在街上塞给了我这画像。你看,画像上画着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推下山崖。这个男人,我能认出就是父亲。而这个山崖,我记得是当年夷族之乱行宫边上的山崖。结合之前林贵嫔所言,应该就是清平郡主落崖时候的事情。画像背后写道想知道一切来找平章兄你,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来见你想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平章举起画像仔细观察,问道:“查到是什么人送的吗?”
      “查过了,应该是六王爷那边的人。可这就奇怪了,六王爷为什么会引导我们查下去?”
      宋平章放下纸条,喝尽最后一滴酒:“有意思,真的有意思。我们的动作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下,这是那个人向我们下的挑战。”
      “那我们下一步?”
      “六王爷自己太多兵权,要想谋反必定得依赖外部的力量,陛下身边可能还要有内应,我们这些天可以着手查查陛下身边人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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