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魔）再一次选择》乐拾柒

95、Part 95 陨落的星辰与归来的王者

　　Part 95 陨落的星辰与归来的王者
　　战争一触即发。
　　但在这场战争之前还有些话是要说清楚的。
　　随着真王灵魂之力的流逝，辰的封印一天比一天微弱，眼看时机临近，真王趁着大贤者回地球的那几日，对着沉睡在血池中的辰施加三道暗示后解开了封印。
　　辰在脱离封印之后第一个去的便是圣砂国，他将神族失而复得的神剑连同所有子民的神力一并夺去，然后去了大史马隆，借助那个野心勃勃的人类国王的贪婪邪恶之念，滋养沉寂多年的魔匣。
　　萨拉·雷基赶到圣砂国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将那些灵魂还未散去的同族聚在圣殿中以阵法维系着生命，代价是他无法长时间远离圣砂国并且自身神力也会消耗一空。
　　便是在那时村田找到萨拉，为了救回神力耗尽陷入沉睡的母亲和那些无辜的子民，他认同了村田的计划并全力支持，那时的村田说，只有复活真王才能打败辰拯救世界。
　　村田的谋划是从真魔国与小史马隆结盟那天开始的，一开始便目的明确，就是要为真王的重生取得可塑造的肉身，比雷费肯特家族的血脉是必然的，但更重要的是孕育出的身体能够承载真王强大的灵魂之力，村田思忖良久终是狠了狠心，将目标落在有利和保鲁夫拉姆头上。
　　彼时的他们还处在长久的感情拉锯中，村田觉得没有时间等他们开花结果，所以只能硬来，借萨拉之手让他们孕育一个小生命，作为真王的肉身沉入血池中滋养，再取回蕴藏真王力量的晶石，同他身体里的魔力一起灌入法阵，以坚持到真王重生。
　　这计划原本天衣无缝，纵使他也觉得对不起有利和保鲁夫拉姆，可他别无选择。欢迎小史马隆的晚宴上，他对保鲁夫拉姆说了很多，那时开始他就在努力撮合他们，他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希望剩下的两颗药可以弥补他们作为同性的缺憾，可他没想到真王的力量比他认知的还要深，身体的成长也没有他预期的那般顺利。
　　他怕做了这一切最后还是空梦一场，所以将那封信留给了尤扎克，如果，如果真如他所料，那么祭入有利和保鲁夫拉姆的骨血将是最佳选择，或者说，是最保险的做法。
　　再后来便是如今的局面。
　　那日回来后，关于真王回归的过程众人一致保持沉默，古音达鲁他们虽然疑惑，可真王这样陡然出现也不是第一次了，便也没有追根究底。此时的真魔国大敌当前，一众人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对付那个同宗主般强大的男人，无暇顾及那些‘前尘往事’。
　　有利和保鲁夫拉姆是最大的受害者，可一来他们要顾全大局，二来他们的因缘际会皆由二人起始，那一巴掌也算是将欠的都还清了，接下来他们必须并肩作战，共同捍卫真魔国。
　　古音达鲁和孔拉德带兵去了边境，准备将辰操纵的傀儡大军阻拦在国境之外；尤扎克带兵疏散血盟城内的民众，真王庙附近的人都被安置进城堡高墙之内；大贤者和保鲁夫拉姆留在落下两重结界的城堡里，以防万一让伊扎拉跟在身边，浚达带领整个蓝魔军团守护，真王和有利则是去真王庙等着找上门的辰。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村田沉默地听从安排，一直呆在血盟城的房间里，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保鲁夫拉姆虽然很想去战场，无奈肚子里的孩子牵绊着他，甚至有利临走前特意嘱咐浚达，一定不要放保鲁夫拉姆出血盟城。
　　他们出发的前一晚，真王在村田的房间前站了很久，终是没有勇气推开面前的门，径自转身离开了。有利则是将保鲁夫拉姆紧紧搂在怀中，两人靠着床头坐了良久，直到有利将头放在保鲁夫拉姆耳侧，轻声却坚定地说，“保鲁夫，等我回来。”
　　决战的那一日天空暗沉得可怕，远处翻涌的黑红色云团仿佛汹涌澎湃的浪潮，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直朝血盟城上空扑来。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尘土漫天，强劲的风肆虐着大地的每个角落，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恐怖气息。
　　那道血雾朦胧的光影降至真王庙上空时，真王刚好对有利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说，“看你的了，新魔王！”
　　有利看着真王唤出魔力潇洒离去的伟岸背影，默默地在心里感叹，四千年时光流逝都无法磨灭的仇恨，究竟是一场怎样的故事？可惜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因为那是真王和大贤者心中永远的痛。
　　“该说很久不见吗？我、亲、爱、的、哥、哥！”充满嘲讽的沉涩嗓音响起，拉开一场跨越四千年时间的戏剧之幕，那道几乎被完全掩盖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魔匣开启之后宗主的全部力量都转移到辰身上，但不同于当初被侵蚀的真王，他还存有自己的意识，可见对真王的仇恨究竟有多深。
　　“真是久别后的重逢啊！我亲爱的弟弟！”真王回以迷人的微笑，语气如同跟一个许久没见的亲人打招呼般有些激动，有利在后面的房间里听了他们的对话，在心里默默吐槽，下一步来个热烈的拥抱吧！
　　拥抱是不可能了，但比拼还是有的，比如就在真王向前迈出一小步的同时，围绕在辰周身的血色触手像是有眼睛般直接朝他劈来，带起的气势摧枯拉朽，如果不是早有防范一瞬间躲避开，即使真王硬接那一下攻击，也能弄出几分伤势。
　　真王没事，身后的真王庙可遭殃了，有利所在的房间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砖石迅速崩塌，楼板沿着刚刚触手所碰位置直线裂开，一阵巨响过后，灰土弥漫间真王庙已经彻底被劈成两半，而有利则是运出魔力免于被埋葬的命运，可惜人却暴露了。
　　但也无妨，此时的魔剑被真王持在手中，有利顶多算是个包厢里的观众，如今只是从VIP转到普通大厅而已，他搔着头发一脸傻笑地对着半空中看起来一团和气实际上正在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人说：“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他的话还没说完，无限延伸的触手已经到了跟前，正准备使出魔力，一道光亮从面前闪过，生生砍断那条看似无形却可轻易夺人性命的黑暗力量，真王堪堪挡在了有利身前，“我们兄弟要叙叙旧，麻烦你离远一点，新魔王。”
　　有利立马退后几大步隐进倒塌楼体的阴影里，前方的真王冲他一挥手，一道结界已经显现在他身周。
　　“他不是你的对手，辰，”真王正经了表情，“欺负弱者可不是一名王者该做的事情。”
　　“王者？真魔国的王者不是哥哥你吗？”冷冷的笑意挂在唇边，身影缓缓落地后向着真王走去，“可不要告诉我，你会想将王位让给我。”
　　敛了不少宗主的力量，那双暗红的眼眸依然无法退回金色，面容也不再如当初的稚嫩可爱，到底是时光韶华，人总要长大，总要改变。
　　真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阵苦涩，“那时我是有过如此想法，从小你就样样学我，所有的东西都要一模一样，只要我有，就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我也会给你，包括真魔国。”说到这里真王语气一顿，微微抬头眼里满是愤怒的火焰，“唯有一人我不能给你，不能给任何人，可你偏偏动了他，以那样的方式，那样残忍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亲爱的哥哥，他那时的模样你可满意？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以辰为中心四散开来，仿佛撞钟般一下一下敲得真王心口生疼，那些他拼命压抑下去的心痛和懊悔一点点从心底的缝隙中冒出来，那双璀璨得如同华丽瑰宝的黑亮眼眸空洞地望着天空，惨白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身上的青紫瘀痕身下的斑斑血迹，无一不在控诉他所遭遇的悲惨对待，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纵使百般期望耍尽无赖却不肯强硬半分对待的人，事到如今想来他依旧觉得痛如锥心，一股想要发泄想要毁灭的冲动油然而生，伴着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让他一双蓝眸霎时变得殷红。
　　脚下的地面渐渐浮起几道飘忽的血雾，而真王却对其视而不见，眼看就要缠上真王的身体时，一道身影快速闪过身旁，同时手中一震魔剑易主，村田执剑毫无迟疑反手砍向地面摇曳的雾色，光影明亮的刹那雾色消散一空。
　　“你被摆了一道，真，”村田手掌攀在如梦初醒的真王肩膀，斜着眼睛看向那边略显失望的辰，“收起的你阴暗情绪，那一向是宗主最爱的美食。”
　　“贤，你怎么来了？”真王先是一惊，随后醒悟过来，“浚达又怎么看得住你。”
　　“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啊！大贤者。”
　　“你倒是比四千年前阴险了许多啊！辰，连‘最爱’的亲哥哥都要下毒手。”
　　“他又何曾对我这个‘最爱’他的亲弟弟手软过？断我双手锁我魔力废我名位将我投入血池一封印就是四千年，他可曾后悔过？”
　　“我后悔过。”真王将村田递过来的魔剑接到手中，倒提着上前一步护将他护在身后，看向辰的眼里多了几分真诚，“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总是望着血池中沉睡的你感到痛苦，被宗主侵蚀得越来越深，最终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后悔？已经晚了！我也要你尝尝被最亲最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阴测测的笑容浮现在此刻的辰脸上。
　　“什么意思？”真王警惕地看着解放黑暗力量的辰，心中一丝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
　　噗！
　　利刃刺进血肉中的声音，随后是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他微微低下目光，一双握着匕首柄端的纤白手掌出现在视线里，随后是周身弥漫着暗红色迷雾的村田，神情麻木的脸上一双眼睛鲜红欲滴。
　　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浅色的衣衫染红了村田的双手，原本只是温热的液体却灼痛了皮肤，连带着神思有了一丝清明，即便一瞬也被真王捕捉到，他将魔剑直插入地面，另一只手握上村田尚未收回的双手，古老的阵法便在脚下浮现出来，双向的谜之文字飞速旋转间，村田的眸色渐渐退回纯黑，环绕的雾色也快速消散。
　　“真…”恢复过来的村田看到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手一松连带着匕首也掉落在地，清脆的响声伴着真王的呼唤一起灌入耳内，他只觉得脑内一阵嗡响，神情似哭似笑，“现在的我，已经是你的累赘了吗？”
　　真王顾不得治愈伤口，一把将浑浑噩噩的村田扯入怀中，“贤，你振作点，你不是累赘，无论是四千年前还是现在，你都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你果然是爱他的，为了他你不惜要杀我，”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释放全部宗主之力的辰决绝的表情掩在重重血雾之下，“既然这样，你们就一起死吧！我会让整个真魔国与你们陪葬，在你心中比我重要的一切，我都要毁掉。”
　　黑暗力量的暴虐一瞬间释放出来，血雾不再一道道进行攻击，而是整个融合成实体附在辰身上，随意大小被驱使着向真王攻去，力道速度都是之前的几倍。
　　有伤在身的真王搂着村田急退几步，眼见躲不过便随手张开一道结界，强大的魔力被赋予其上，与疾驰而来的血雾正面碰撞在一起。霎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那道爆破的力量响彻暗沉的天空，引得几道惊雷滚滚电光划破天际。
　　气雾散尽，真王单膝跪地将村田护在怀里，身上被炙烫的压缩空气伤了几处，所幸并不严重，只是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没有魔力的村田无法为他疗伤，只能用手捂着伤口，却起不到半点止血的作用。
　　抬起头，村田望向真王的目光里一片沉寂，如同一潭死水再没有半点波澜，他张开嘴一字一句说道，“不要顾及我，真，是生是死我不在乎，快点结束这一切吧！我已经受够了！”
　　“啊！”真王闭上眼睛缓缓答道，“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话音未落，一道炽烈的蓝光自真王身体内涌出，刚刚退后的几步刚好让插在地上的魔剑立于他们和辰距离的正中间，此时那道本已消失的法阵再度启动，由于强大的魔力灌输，法阵由刚刚一步半的大小瞬间扩大至三人脚下，巨大的光圈开始飞速转动。
　　强大的宗主之力几乎吞噬了辰的意识，唯一剩下的便是报仇的执念，然而脚下陡然出现的法阵让他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黑暗力量已经被法阵发出的强大吸力所牵制，想要逃离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困在一道透明结界里，任他如何发力也无法挣脱出去。
　　他不知道，其实他每次猛烈的撞击都让全神贯注维持阵法的真王摇摇欲坠，身上刚刚被魔力简单修复的伤口又一次裂开，村田蜷缩在不断涌出的魔力中，手掌死命地捂着那道伤口，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腕一滴滴砸在下方的泥土里，鲜艳的色彩即使闭目不见依然刺痛他的心。
　　辰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弱，阵法的光芒也越来越暗，在双方都毫无保留用出力量的情况下，对峙的不是魔力，而是耐力，谁先支撑不住，就是谁输。
　　最终，集聚了神族、魔匣和那些人类力量的辰更胜一筹，受伤的真王魔力开始不稳，结界也变得薄弱，此时的辰虽然也力量大减，但还是让他在几次攻击之后破出了结界。
　　“就是现在！”
　　结界消失的同时，真王和大贤者大喊出声。
　　躲在后面一直观战的有利开启魔力瞬间冲出去，拔起地上的魔剑将全部魔力灌入其中，冲着刚破除结界的辰狠狠劈了过去，那所剩无几的黑暗力量在这孤注一掷的一剑下土崩瓦解，如同当初被魔力侵蚀的真王一般，周身血雾被撕裂，连带着辰的身体也被斩成两断，最后随着消散的血雾散成一团灰烬，随风被吹出很远、很远。
　　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消失在天地间。
　　真王眼里的痛苦是那么明显，辰在最后露出的那抹笑容，那是未被宗主侵染的时候，他最常对他露出的笑容，伴着那句“我最喜欢哥哥啦！”
　　将成为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有利蹲下给真王疗伤的时候，他和村田都已经晕过去了，随后赶来的浚达和蓝魔军将他们带回血盟城，有利一卸沉重的心情跟在后面走。
　　头顶的黑云不知何时掀开一角，久违的太阳终于漏出了脸庞，温暖明亮的阳光洒向大地，花瓣间的露珠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这一场灾难终是过去了。

　　后来的保鲁夫拉姆想，如果那一天有利没有回来，他这一生要如何度过，会将儿子托付给孔拉德然后追随有利而去吗？他曾说给一旁哄儿子睡觉的有利听，后者握紧他的手一脸郑重且深情地看着他，保鲁夫，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你好好活着，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他秀眉一挑眼波晃动，是谁在露台上对我说无论地狱天堂都会陪我去的？有利尴尬着寻思托词的神情深深映入他眼中，躺在两人中间的儿子莫名兴奋的笑出声儿，连带着对视的两人也笑了起来。
　　原来是一样的，对待彼此的这份心情是一样的，那深深的爱意也是一样的。
　　幸福即时如此，简单且平凡，即便曾经选错了，再选择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