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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在阳台上晾衣服时瞥见窗外的红叶李已经冒了骨朵,尧未方才意识到又是一年四月。

      沈城的四月有一种清新的味道,虽然卿有以认为那不过就是泥土味儿,但尧未还是坚持说那是春天的气息。卿有以也不与她争辩,在非原则性的问题上,她们不会吵。

      松亦并不同。他很强势,在表明立场后从不让步。他不屑于与人辩驳,但会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注视着对方,直至对方自我怀疑,然后改口。

      尧未曾以为他性格中的强势与他的职业有关。松亦是高中教师,如果老师不能坚定自己的立场,还怎么去授课,怎么去调解矛盾。

      还记得第一次跟卿有以提起松亦的职业时,卿有以有些惊讶又有些质疑的问她松亦真的是高中老师么。她当时不明所以,但卿有以好像就是随口一问,没再深追。现在回想起来,她看人确实比自己准,从不例外。

      跟亦馨的合作顺利结束以后,卿有以又接手了一个宣传设计,和萧临一起负责。

      搞艺术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个性,有个性到了极致就成了怪胎。这个怪胎可以使褒义的,比如冀水源的冷淡;可以使贬义的,比如她前同事的吹毛求疵;也可以是中性的,比如萧临的话痨。

      卿有以自认为入行六年,没少接触同行,但纵观整个设计圈,她也找不到第二个像萧临这么嘴碎的人。

      往好了说吧,有一个一直积极阳光正能量的同事,他们的心情也会被带动起来。但往坏了说吧,在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跟一个精力过剩的人相处,只会让自己的情绪更加低落。

      所以当卿有以知道自己要跟萧临共同负责一个设计案的时候,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萧临倒是心情不错,他翘着二郎腿,左手掌心向上,手指向里弯了弯,招呼她说:“来,咱们速战速决吧。”

      听见他这个语调,卿有以就脑袋疼。她颇有几分认命的架势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萧临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摊开一个速写本。因为客人过来的时候卿有以不在,所以萧临负责给她介绍。

      他们这次的工作是给一家写作“美学培养”读作“教你提高审美”的私人培训机构做宣传设计,包括名片,宣传单和海报。

      那家公司名叫格致美学,其主要服务项目有审美培训,艺术培养,绘画教程等。

      跟一般的兴趣培训班不同的是,他们只开设小班,每班保持在五人以内。主要针对的客户群体不是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而是五十岁以上的阿姨们。

      这两者之间看似都对艺术一知半解,区别不大,实则里面大有文章。简单来说,后者有钱。

      萧临在速写本上记了三个关键词,分别是视觉享受,高端路线,包教包会。每一个关键词后面,他又用小一号的字体写了一个词,分别是能糊弄人,让人掏钱,心甘情愿。

      萧临总结:“客户让我们传达的中心思想就是,别看我们贵,但我们贵的价有所值。”

      卿有以捂住头:“别,你别提这个字,我听了就脑袋疼,脑袋真的好疼。”

      不是她夸张,自从来到平行线北以后,有将近一半的客户委婉的表达过自己想要展现“贵”的设计的意愿,还美名其曰“你们收价高,总得有所体现吧”。

      戏演够了,卿有以进入到工作状态:“既然名片和海报都让我们做了,为什么不直接做VI系统?你没跟他们提么?”

      萧临双手抱胸:“当然提了,但人家嫌我们出价太高,贵。”

      卿有以看向他:“他们不至于差这点儿钱吧。”

      萧临挑眉:“人家还真差。”

      明白了萧临不是在开玩笑,卿有以不由得想叹气。如果对方真的是嫌贵才没让他们做VI系统的话,那就表明了一个事实,对方对设计一无所知。

      一个教人艺术却不懂设计的公司,足以让他们当成笑话往外讲了。

      追其根本,设计和艺术本是两个不同的领域,但这两者之间有相通之处。通其一便通其二。

      设计要展现的是一个企业的文化精神和服务内容等。其中最强有力的输出无非是logo,typeface和color pallete,也就是所谓的标志,标准字以及标准色。

      历史悠久的企业,不管其它方面如何变化,这三者也是不会轻易变动的。

      不了解设计的人往往认为给大众看的东西才是最重要,所以尽在门面,横幅,宣传单上下功夫,其实是本末倒置。

      一个企业的文化精神如同一棵树的根,只有根扎得稳,才能伸展出繁盛的枝叶。

      平行线北做VI系统的价格确实高,但对方但凡懂得,就应该知道这才是把钱花在刀刃上。

      其实说白了,对方懂不懂,能不能骗到客户挣到钱也不关他们的事,真正让卿有以想叹气的是,不懂设计却从事艺术行业的公司,他们也接触过几个,每个交涉起来都让她有一头撞死在豆腐上的冲动。

      俗话说的好,不怕人不懂,就怕人自以为自己懂。

      卿有以总算明白为什么冀水源要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和萧临了。

      在他们俩讨论方案的时候,冀水源过来了一趟,象征性问他们是否有问题。

      卿有以厌厌地说要是这样的工作都能出问题,那她也不用在这一行混了。

      萧临听后故作惊恐,让她不要乱立flag,要是想砸自己的招牌就等下次,千万别把他带上。

      他们俩的效率一向很高,当天就把策划做出来了。但工作这种东西,能拖到deadline之前交就不能做完马上交,要等对方催促几次后,再摆出一副“我们真的尽力在赶了”的样子交过去。

      平行线北的人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定了交稿时间,对方还要从交稿的几天前就开始催。

      估计格致美学的人也不理解,为什么感觉没有多少活儿,他们就是死活拖着做不完。

      归根结底,原因无外乎是双方诉求不同。

      格致美学希望他们提供高效率高质量的服务,但人们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叫“慢工出细活”。

      一旦平行线北的人展现了自己的高效率,格致美学就会质疑高效率带来的低质量。可一旦平行线北的人做事慢了,他们又会希望对方能加快脚步

      所以一方一直催,另一方一直拖。

      在格致美学的人第四次打电话催稿子以后,萧临才把初稿发到他们的邮箱里。

      对方回复倒快,不过一个午休的时间,修改意见就发了过来。

      卿有以和萧临粗略的看了一下对方用红色圈起来的部分,然后又读了修改建议,一时都没说话。

      知道萧临把对方的返稿打印出来的时候,他才说:“现在我终于相信他们业务能力了。我要为自己的学疏才浅反思。”

      卿有以表示赞同:“当你把一个东西否决到无可否决的时候,剩下的就是可行的,我也学到了。”

      格致美学的返稿,无异于让他们重做。

      萧临一整个下午都扑在修改设计稿上,卿有以比他强点儿,中途招待了一个客户。

      这一“不公平”的对比,导致了向来磨蹭的萧临,今天在到点下班的那一秒就关上了电脑。甩起背包,扭着胯说:“亲爱的们,我先回去了,你们接着被摧残吧。”

      他这套动作看得卿有以一阵恶寒。她捂着眼睛,完全不想承认这人是他们行业的大佬。

      萧临特点其之一:男子汉气概和好心情成正比。

      他走之后,卿有以也跟着撤了。

      时间不早不晚,正是坐公交车人挤人,坐出租车车堵车的时候。她盘算了一下时间,打算先到附近吃点东西。

      路过玊琎办公楼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叫他。

      顺着声源找过去,她看见了把脑袋探出窗口的铭玖。卿有以当下第一反应是,得亏他租的是三楼,楼层再高点儿,就外边这个噪音,他喊破了嗓子她也听不到。

      没等她进一步胡思乱想,铭玖的电话就打来了。也是,比起扯着嗓子喊,还是现代科技更方便。

      “等我两分钟,我这就下来。”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卿有以朝楼上比了个OK的手势,挂断了电话。

      自铭玖过年时来找她以后,他们俩一直保持着不亲近不疏远的关系。约出来也不做什么,就是一起吃个晚饭,或者顺便在商场里消消食。

      铭玖下来以后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卿有以想都不想就说饭菜。

      最近尧未心情不好,几乎是把甜点当主食,她们俩的伙食大打折扣。

      其实卿有以自己也会做,但最近工作不顺心,她到家了也没那个闲情逸致。

      铭玖告诉她这附近新开了一家店,叫过桥村,主打砂锅和炖菜。那家店离玊琎不远,走路十分钟。

      说是新开的店,但也开了快三个月,图新鲜凑热闹的人早在刚开店的那段时间光顾过了,客流也开始稳定。周中的顾客向来比周末少,所以即便他们俩在饭点过来,也没有排队。

      卿有以兴致不高,遂让铭玖点餐。

      铭玖点了一荤一素一汤,问她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从游神状态出来,卿有以说也不全是。最近她朋友心情不好,磨人的厉害。

      她说朋友,铭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说室友,他才有了印象。

      尧未最近的情绪明显低落,卿有以问她原因她也不说。但即便她不说,卿有以也能揣测一二。

      尧未跟她父母的关系并不好,除了过年双方几乎没有联系。小调情怀的生意蒸蒸日上,忙的时候她甚至说过想要做个甩手掌柜。所以排除下来,现在能让她烦心的也无非是感情上的事。

      但尧未的嘴是没口的葫芦,她不想说的话,谁也问不出来。卿有以也不知道她这股倔劲儿像谁。

      说话期间,菜上来了。荤的鲜美,素的雅致,一锅汤更是浓厚适中,满屋子飘香。

      两个人都忙了一天,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竟是把分量不算小的三道菜吃得一干二净。

      若以往他们吃得这么饱,一定会随处转转。但卿有以怕尧未自己一个人在家会忍不住暴饮暴食,就直接回家了。

      铭玖送她回去,路上两人提起了曲明一的婚礼。

      卿有以原本以为按照他们俩的关系,铭玖一定会是伴郎,没想到铭玖说伴郎是他堂哥。

      “你堂哥?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

      铭玖笑笑:“我叔家的,跟我和曲明一念的是同一所初中。后来因为学校不同,联系不像小时候那么频繁,但关系一直不错。女方那边只有一个伴娘,所以我们仨讨论了一下,决定让我哥上。”

      “也好。”卿有以说完,有些疲惫的靠在车背上。

      正好碰上红灯,铭玖从车后座拿过一个枕头形状的靠垫给她,让她垫在腰下。

      脊椎有了支撑后,卿有以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阖上了眼。

      等她再睁开眼以后,车子已经停在了自家楼下,车里还多了一束百合花。白花绿叶,用牛皮纸扎成一团。

      这样的包装方式很眼熟,卿有以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问:“之前寄到我公司的那束花,是你送的?”

      铭玖一顿:“你这么问让我很有危机感啊。除了我以外还会有很多人会送花给你吗?”

      “没有。”卿有以矢口否认。

      铭玖没有表情,但眼神摆明了不信。他帮卿有以解开了安全带,凑过去,却保持着三十厘米的距离,跟她道晚安。

      卿有以一手捧花,一手拉开车门,说:“谢谢了,回去路上小心。”

      铭玖点点头,又说了一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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