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礼》独坐

4、妈妈的训斥

　　林汝微对花粉过敏，所以她给婚策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婚礼现场的花艺布置都只用假花。
　　林汝微沉着脸没说话，婚礼策划的主理人和婚策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助。
　　“除了这个呢？”
　　林汝微缓了半晌，才用力把那股子涌到胸口的郁气压力下去。
　　主理人点开他们新的方案，“陆太太还说，舞台的风格太韩式小清新风了，不够大气，让我们做了版哥特风的，林小姐您看看。”
　　林汝微捏住指节，她看什么？她有什么好看的？她本来就对这个婚礼没有太多的期待，如今连真花假花她都决定不了，她还看什么？
　　林汝微觉得好累，自从答应做秦陆两家联姻的牺牲品，她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累过。
　　她说出的话都变成气声了，丝毫没有气势，“风格我没意见，你们等会问问陆靳吧，只有一点，就是我要的是假花，麻烦你们把这个和陆靳强调一下。”
　　主理人面露难色，他理所应当的以为改变陆靳和陆太太想法要比改变林汝微的想法更难。
　　毕竟面前的林汝微看起来更好说话一些。
　　“林小姐，根据我们的经验，如果最终采用的是哥特风，真花的效果的确要比假花更好看一些，现场拍摄视频的话也会显得更大气。”
　　林汝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指机械地点着平板上面的PPT方案。
　　她实在不能理解，好好一个婚礼，陆家那位年轻的太太，为什么会喜欢哥特风，她当时选韩式小清新就是因为看起来喜庆不会出错。
　　她总觉得哥特风的婚礼透露着英式庄园的恐怖和诡异，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林小姐？”主理人催促。
　　林汝微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我想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剩下的你们和陆靳商量吧，他开完会估计就能见你们了。”
　　主理人愣了下，起身想拦她，“林小姐，是这样，我们来之前，陆总的助理交待了，要先看你的意思，然后把最终敲定的方案给他……”
　　很明显，林汝微并没有给出最后的解决方案。
　　林汝微轻轻抬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所以，麻烦你转告陆靳，我要假花，其他的让他和他妈妈商量去吧，我累了，抱歉。”
　　林汝微拿起包，不顾主理人再三挽留，离开了会议室。
　　走出陆氏大门的那一刻，她才想起，自己没有开车。
　　晚高峰刚刚开始，叫车软件上面一串省略号，显示最快打到车的时间还要二十分钟。
　　看着脚下为了试纱专门穿的高跟鞋，林汝微想了想，迈出了脚步。
　　她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汲取下能量。
　　她来到了常去的一家画廊，很幸运，她去的时候，画廊没有关门。
　　这家画廊是富豪阶层很喜欢来的一家，传闻幕后老板很是神秘，而且品味极好，经常签一些不出名的画家，经过他们的运营后，身价总会水涨船高。
　　她从小爱画画，可是大学时候她的养母为了让她能更快的进入秦氏工作，阻止了她继续走艺术的道路，逼她学了金融。
　　林汝微有时觉得自己可能骨子里就是有反叛的基因吧，她没有停止自己对艺术的追求，近些年闲暇的时间依然会投入在画画的领域中。
　　林汝微坐在自己常坐的角落里发呆，这个角度能看到窗外慢慢亮起的霓虹灯，霓虹灯的光点映照到画廊的墙上，她顺着光点望过去，意外发现了一幅画。
　　那是一幅不大的山水图，挂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看她却看出了它的不凡。
　　她喊来画廊的人，询问那幅画是否可售，画廊的人回复说可以。
　　于是，她做了一天里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幅喜欢的画。
　　没等她高兴太久，一通电话过来，迅速浇灭了她的所有好心情。
　　“你人在哪儿？”
　　电话那头养母的语气很严厉，仿佛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
　　“画廊。”接过藏品确认单，林汝微快速签好名字递还给画廊的人。
　　“你还有心情去画廊？林汝微，你如今翅膀硬了，要求也变得多了，秦家容不下你了是吗？”
　　林汝微垂下眼，低声道歉，“对不起妈妈。”
　　“别跟我来这套！快点给我回来！”
　　画廊的工作人员很专业，一点也没因为电话漏音而产生丝毫对客户私事的兴趣。
　　“林小姐，您看您买的这幅画是继续展出还是帮您收进仓库？”
　　林汝微摸了摸画框，像是摸着情人优美的骨骼，眼底透出纯粹的喜爱。
　　“继续挂着吧。”
　　林汝微回到秦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秦家的别墅离闹市区有点距离，加上堵车，实在是无法满足她养母快点回来的要求。
　　她的养母王舒婉，正端坐在客厅里，像等待人膜拜的贵妇人。
　　林汝微脱掉鞋子，脚被释放的刹那，她才感受到了疼痛。
　　高跟鞋就是这样，你死撑着穿了很久，甚至可以强迫自己穿着它去跑步，过程中屏蔽了痛感神经，只有在脱掉的时候，疼痛才会加倍的袭来，疼的你每一个神经都被撕扯，在脑子里狰狞叫嚣。
　　她穿着家居拖鞋，忍者痛苦，走到养母的身边，喊了声：“妈妈。”
　　王舒婉喝了口茶，没有抬眼看她。
　　她径自坐下，佣人自觉给她端上了茶和点心，她拿了一块茶点，补充了点能量。
　　“这茶酥挺清爽的，也不太甜，妈妈你尝尝？”
　　林汝微讨好地递点心过去，王舒婉的茶杯嗑在桌上。
　　砰，挺脆的一声。
　　林汝微放下手里的东西，垂下眼，拿起纸巾擦了擦溅出来的茶渍。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乖巧了，你都是敢在陆氏耍威风的人了，在自己家里乖巧有什么用，啊？”
　　林汝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陆氏的表现，除了趁机要了陆靳一套公寓，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况且她和陆靳说好了，公寓的事不能让双方的家长知道。
　　她不明白王舒婉不满意的是什么。
　　林汝微缩了下下巴，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养母，“妈妈，我哪敢啊，我去陆氏是因为陆靳有正事找我。”
　　“你不敢？你不敢你为难人家婚策的老板？你让婚策跟陆太太说什么了，让她发了那么大的火？林汝微，你清醒一点行吗？我为你操了多少心，给你筹谋了这门好婚事，你能不能不要没事给我添堵？你把陆太太惹不高兴了，你爸爸在公司很难做的，你知不知道？”
　　林汝微整个人缩进沙发里，听着养母继续数落她。
　　“公司的事我就不说了，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吗？你爸爸专门为你争取的项目，你非得自己搅黄了才开心吗？”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花而已，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值得因为这件事惹陆太太不开心吗？”
　　林汝微的眼珠动了动，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这件事。
　　她张了张嘴，“可是，妈妈，我过敏……”
　　王舒婉突然拔高了声音，“过敏怎么了？你不会克服一下吗？检查这么多年也没查出来个缘由，医生不是说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吗？既然是心理因素，你自己不能克制下不过敏吗？过敏是你惹陆太太生气的理由吗？”
　　林汝微闭上了嘴，整个人往沙发里陷的更深了。
　　她眼皮半阖着，有种无力袭来，吸空了她所有辩解的能量。
　　“秦家把你养这么大，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净上赶着添乱，万一把婚事搞砸了，你要怎么收场？你让你爸爸怎么在秦氏立足？你是不是想让我成为整个圈子里的笑话你才甘心？”
　　“陆家是什么人？陆靳仪表堂堂，事业做的又好，别人上赶着都求不到的婚事，我费了多大功夫，你心里是不是没点数？”
　　“把你养这么大，不知道感恩，你也不想想，要不是秦家，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王舒婉喘着粗气，猛地拍了下沙发扶手，吓得佣人们齐齐停下手里的活儿看了过来。
　　林汝微的身子抖了下，嘴唇动了动，“我没想气你。”
　　“你没想气我？那你去跟人家婚策的人说，你同意他们的所有方案，什么破花，还值当拖这么些天，婚期快到了你知不知道！”
　　林汝微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声问候打断了。
　　“大少爷回来了！”
　　“快快，备好的少爷的东西都拿出来！”
　　佣人们一阵兵荒马乱，纷纷挤在门口，等着伺候给刚进门的秦屿。
　　王舒婉的脸色一变，不自觉挺直了身子，只是跟刚刚等着被人膜拜的样子不同，脸上挂上了和煦的笑。
　　“秦屿回来了啊。”
　　秦屿脱了西装，扯松了领带，眼风往林汝微这边扫了一眼。
　　林汝微眼皮子都没动，依然摊着。
　　秦屿这才应了王舒婉一声，“嗯，二婶。”
　　“大少爷，书房都按照吩咐打理好了，您是想喝茶还是咖啡？”
　　秦屿脚步一拐，没有上楼，反而在林汝微身边坐下了，两人的膝盖轻轻碰触。
　　林汝微不自在地动了下。
　　秦屿刚从公司出来，身上还带着杀伐果断的气息，只是在面对林汝微的时候，气势一下子都散了个干净。
　　“聊什么呢？二婶？动这么大火气？”
　　王舒婉的笑容一窒，“聊你妹妹的婚事呢，她和陆靳的婚期就在眼前了，这不是有些事情得敲定嘛。”
　　秦屿一边眉毛上挑，“哦？微微的婚事？刚好，这么多年我在国外，没怎么关心她的事，既然赶上了，我也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