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替身》加九

23、023

　　被人按住脖颈，强迫和那个人对视，这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何况还是在车厢如此狭窄逼仄的环境中。
　　沈籍被迫昂头，在徐未闻眼中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双目睁开、嘴唇微张，十足十傻子一枚。

　　徐未闻低头，沈籍抬头。
　　徐未闻双目一眨不眨，沈籍飞快眨眼。

　　一切发生的很莫名。
　　徐未闻是始作俑者，不奇怪。
　　可沈籍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逗趣的心理，也没有第一时间把人推回去。

　　对视还在继续，车厢内回荡着两种节奏不一的呼吸。

　　一辆白色两厢车滑过身旁，中途放缓速度，驾驶座有人探头，似乎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把车停在这个位置。
　　当然什么都没看到，就开走了。

　　这一点动静，足够打破僵局。

　　徐未闻又看他一眼，退回座椅，再次发动车子。
　　沈籍靠在副驾驶，不太自在地整理被弄乱的衣领。

　　一路沉默着开回乐园基地，另外几人等在那。
　　李越指着小屋，说：“这是宿舍，标间，可以单独住，也可以两个人一间，随你们喜欢，还是那句话，看看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玩了一上午，又刚吃过午饭，大家都有些困，各自挑选房间休息。

　　沈籍也选了一间，
　　虽然叫“宿舍”，其实是按照星级酒店标准布置，面积不小，各种用品一应俱全，窗户向南而开，阳光穿透玻璃，在地板上落下清澈的光圈。。
　　沈籍非常满意，从冰箱里拿水喝。

　　这时有人敲门，他走过去开门。
　　外面是宋飞，问：“累吗？聊聊？”
　　沈籍：“不累，进来坐。”

　　宋飞关上门，坐在沙发椅上，看着沈籍从净水器接水，问道：“玩得还好吗？”
　　沈籍点头：“很有意思，运营后一定很火。”
　　宋飞：“你喜欢就好。”
　　沈籍：“还得多谢徐总带我过来。”

　　宋飞喝了口红茶：“他没告诉你吗？”
　　见沈籍不解，他微笑起来，“是徐未闻提议来这里玩，李越联系的。”

　　沈籍是真的吃惊，竟然是这样吗？

　　宋飞也不多说，点到即止后换了个新话题：“你们现在好像相处的……”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伸出比划了一下，“比以前融洽。”

　　沈籍：“好多了，你说得对，徐总挺好的。”
　　宋飞：“他为人冷漠一点，可对亲人朋友都很好，不过你介不介意说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籍当然不好意思提起前两天的那次矛盾：“徐总帮了我一个忙，大忙，我这几天也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有些问题，再说，我本来也是拿钱办事，和徐总好好相处也是我的分内事。”

　　宋飞喝光杯子里水，起身又倒了半杯，重新坐下后，问：“感觉如何？”
　　沈籍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发现他看的是自己手里的水瓶，也笑了：“我习惯了，一年四季喝冰的。”
　　宋飞：“徐未闻以前也喜欢喝冰的。”
　　沈籍点头，但一想，他貌似记得徐未闻喜欢喝热水。
　　宋飞仿佛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几年前有次喝冰啤酒喝多了，闹出肠胃炎进了医院，他就很少喝了。”
　　沈籍：“难怪。”他其实挺好奇，徐未闻那样理智的人会因为吃喝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但他的身份，不适合刨根问题。

　　两人一个喝茶一个喝水，喝完后，宋飞起了另一个话题：“徐未闻今天心情很好。”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谁在，沈籍心想，嘴里说：“挺好玩的。”
　　“你们现在相处得很好。”宋飞却不笑了，“沈籍，不要时刻想着他是你的客户，把他当成朋友、当成关系更好的人，去相处。”
　　沈籍不懂：“为什么？”
　　宋飞：“徐未闻这个人太敏感，你演得太明显，他能感觉到，再如何心里也会觉得虚假，但如果你把他当成朋友，不光徐未闻，你自己也会轻松一些。”
　　他最后说，“像如今这样，就很好。”

　　宋飞离开，沈籍独自靠在门上发呆。
　　他觉得自己明白宋飞的意思，仔细思量，脑中又一团混乱。

　　门外再次响起敲击声，将沈籍从茫然中拉扯出来。
　　回身开门，见是田一然，面露疑惑：“没休息？”

　　田一然：“我找你有事。”
　　女孩独自前来，沈籍不好让人进房，就和她站在过道上说话。
　　倒也不是大事，田一然问了一些探险游戏的注意事项以及套路，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欢欢喜喜回去了。

　　那头的房门刚关上，另一扇门又打开，沈籍想着跟人打个招呼，就看过去。
　　出来的是徐未闻，他住在宿舍的最右侧，跟沈籍房间中间隔着两个房间。

　　搁往常，沈籍会立即笑眯眯打招呼。
　　可方宋飞不久前说的话言犹在耳，他忽然想到，该怎么打招呼，才能显得像朋友而不是甲乙方呢？
　　Hi——太假；
　　Hello——一样假；
　　你好——生疏；
　　好久不见——什么鬼？
　　……

　　面对客户时一套一套玩得溜，面对这种既是客户，又不完全是客户的，这还是第一次。

　　沈籍还在发愣，徐未闻已经走了过来。
　　他来不及再想，紧急摆出一个笑容：“你好。”
　　徐未闻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你好。”
　　沈籍尴尬得想死，假装渴了，疯狂喝水。
　　幸好徐未闻并未纠结这个，指了指前面草地。
　　沈籍知道这是有话跟他说的意思，就跟着过去。

　　天气很好，阳光找在身上很暖和，有些春天的意思了。

　　徐未闻一向话少，慢吞吞走着，一言不发。
　　沈籍好动，边走边扯下几根草编花环。

　　离宿舍有些远了，徐未闻才慢悠悠开口：“你喜欢一然？”
　　沈籍正弯腰观察一朵破土的小花，闻言差点一头栽地上：“谁说的？？”
　　徐未闻：“没有谁，我有眼睛。”
　　沈籍震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徐未闻：“你就说，是不是？”
　　沈籍：“当然不是！”
　　他无语道，“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姑娘家知道了会很尴尬。”

　　虽然时常觉得沈籍满嘴跑火车，但这种事，徐未闻是相信沈籍的。
　　他来，只不过是确认。

　　但沈籍并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还有自己的想法。

　　他轻咳两声，端起严肃脸，说：“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该有的道德我一样不少。”
　　徐未闻正考虑该不该开口，闻言就疑惑起来，顺着沈籍的话反问：“你是哪样的人？”
　　沈籍：“我知道你和小田关系好，我知道分寸的。”
　　徐未闻：“什么分寸？”
　　沈籍：“该演的时候演，不该演的时候，我会谨守本分。”
　　比如今天，“真的不用担心。”
　　徐未闻：“……”

　　徐未闻懂了。
　　尽管沈籍说得很隐晦，但他懂了。
　　如此一来，沈籍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行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误会，沈籍也一样。
　　神奇的是两人误会的点居然还是同一个。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徐未闻当即开始解释：“一鸣一然的母亲和我妈是表姐妹，我小时候在他家长大的，他们也很早认识宋飞李越，经常一起玩。”
　　沈籍：“……”

　　这就很尴尬了。

　　徐未闻却没想放过他，追问道：“你觉得我喜欢一然？”
　　沈籍：“……”
　　徐未闻：“为什么这么觉得？”
　　沈籍内心狂叫，他哪里知道，那次在酒吧看到，就自然而然这样认为了啊！
　　徐未闻：“因为这个不坐我车？吃饭的时候要换位置也是为了这个？”
　　沈籍快尴尬死了，脑袋机会垂到胸口——这种事心里明白就行，不要说出来啊！

　　但徐未闻显然是个直球选手，从不知道隐晦为何物。
　　下一句话是：“有女朋友，还找同性替身——你觉得我是这样的垃圾。”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有些动怒。

　　沈籍一愣，连忙摆手：“我没有这么想。”
　　他只觉得要跟田一然避嫌，压根没想这么深入。

　　徐未闻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抓住他的下巴。
　　他的指尖粗糙冰凉，抵在下巴上，有轻微的磨砺感，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触碰。

　　沈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手去推他的手。
　　推开了，但手腕被徐未闻抓住。
　　尝试挣开，没用。

　　徐未闻逼视着他：“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不问我？”
　　沈籍：“我真的没那么想。”
　　徐未闻：“好，可以，那我现在想知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错了？”
　　沈籍连忙点头：“是的是的，是我错了。”
　　徐未闻：“你错在哪？”
　　沈籍：“我没有实际调查就胡乱猜测，是对你的不信任。”
　　徐未闻：“那你打算怎么补偿？”
　　沈籍：“？补偿什么？”
　　“你臆测我的人品，故意疏远我。”徐未闻说，眼角还挂着可疑的笑，“口头承认无效，得有实际行动。”
　　沈籍：“……”

　　原本很正经的事，画风一转，突然变得逗比起来。

　　徐未闻又抓紧了一些：“你不愿意么？”
　　沈籍：“我愿意我愿意，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