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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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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曾经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并且很小心的把它放进黄色的牛皮纸信封,贴上八分钱蓝底红花的邮票寄给广播局。那时的广播远不如现今流行,很少有人会听,只有我们这些缺乏生活乐趣的中学生才会偷偷的听。我也有一个不算小的收音机,它还可以放磁带。那时,我书桌左手边的抽屉里就塞满了九块八一盒的“正版带”。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正版,但是是当时能买到的最贵的带子了。
我大约从那时就爱听音乐,听广播里的故事。但都是偷偷的听,因为学业重的缘故。晚上,我只能背着父母,把音量调到最低,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我第一次动手写故事,自以为天马行空。我写得很认真,并且为了等故事的播出,几天的功课都做得不安心。
最后,故事播出了。我兴奋得夜里睡不着。可是,我不知道那个故事在许多年后,成为了今天这个故事的背景,成为了故事里的故事。
那时,我上初中二年级。十五岁的我很喜欢收集小画片,卡通的,明星的。还喜欢做点小手工,如编花篮、折纸鹤,还有就是背着妈妈偷偷的绣花儿。在她最爱的卡其色手绢上绣上两只小鸭子。我还亲自动手折了彩色玫瑰花束,送给方芸。她是我的同桌,我们居然同一天生日。所以,见面第一天她说,“嗨,我们会心有灵犀”。那时,我也信。因此,我们自然很要好。
上课的时候,我会给她递纸条,问她:“中午吃完饭去逛逛?”她知道,我是想跑出去撒野,朝我扬扬眉,写道:“好吧,不许再跳墙”。我当然也知道,她指的是我前几天爬上了小区的围墙,却下不来。没法子,只能用她的雨伞当作降落伞跳下来的事。伞沿折了,看样子也是修不好的。一定被她妈妈大骂一顿。方芸的妈妈是我们的化学老师,天生微微的卷发。这点方芸得到了遗传。但是说实话,她们的卷发并不好看,反而显得有些凌乱。她妈妈姓李,我们自然喊她“李老师”。李老师很凶,尤其是对方芸。无论课上课下,方芸都活得提心吊胆。
那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父亲,是我们中学的校长,这一点令我忧大于喜。因为是传言中“一校之长”的女儿,得到的“关注”让人不安。比如,我并不喜欢数理,只要考试不到80分,我就会被罚站校长办公室,任门口来来往往的同学耻笑。这点几乎让我痛不欲生。我对方芸说,“我们两个都是苦菜花”。她苦笑道:“你比我好许多”。
这样说来也是,至少我的母亲很温和,凡事我还可以去求母亲。她总是心软,只要是不太过分,她会依我的。而方芸却有同样严厉的父母。
学校的老师喜欢用“正派”这样的红色字眼来形容女学生。显然,胡琦妍是不入老师们的眼的。她很漂亮,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妈妈不让我和她交往。”方芸偷偷的说,“你知道的,听说他有很要好的男朋友。”“她看起来比我们都美。”我说,心里却有几分羡慕。可是她也有不如我们的地方,我想,比如她并不受老师们的器重。要知道,那时我和方芸都是“三道杠”,我们为此多少有些得意。
有一天,方芸对我说,“赵娜染红了班里的抹布。”赵娜是班里的体育委员,皮肤黝黑,身材有些高大。那时,我和方芸都还没有来例假,班上只有少数几个女生有。“真恶心”。我说,“以后抹布都不要再碰了。”我一直很佩服赵娜,那事以后,她还能当作若无其事,要是我,一定活不下去的。
初中二年级那年的期中考试,我破天荒考了全年级第二。天知道是为什么,我依旧是每晚偷听广播和音乐,并没有特别的用功。而方芸却考得不好。她看起来气色很差,眼圈黑得像熊猫。“你妈妈是不是又骂你了?”我问道。其实,我也很怕李老师,为此我很少去她家。
“是,因为化学考得最不好。”方芸苦着脸,“而且我来那个了。”
“很痛?”我问,“那不该怪你。”我试图去握住她的手,冰凉。
这时,赵娜跑进教室大喊:“今天体育课是八百米。”
“我们不去,方芸病了。”我站起来。
“那你去。”赵娜蹬了我一眼。我本想也扯个谎,却只能站起来。
那也是我最糟糕的一天,跑不到两圈,我居然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的例假也来了。
“都是你过给我的。”我在医务室笑着打方芸。
“你怎么这样厉害,晕过去,吓死那个黑娜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很痛,还想吐。大约没吃早饭。”我回忆道。
“这个给你。”方芸拿出一块姜糖,“吃了就不疼。”
“我听别人说,女孩有了那个,会变笨,是不是?”我问,顺手把糖放进嘴里。
“也许吧,你看我的期中考。”方芸又叹气。
“ 别这样,有我呢。我们一起变笨了。”我们笑起来,我们那时并不知,唯有爱情才能改变一个人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