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的江湖生存日记》南山结庐

2、第 2 章

　　她睫毛微颤，眼珠轻动，马上就要醒来。

　　易辛右手往怀中一探，捏出一枚银针，手起针落，运用内力，将银针从妖女左肩刺入体内。

　　痛......

　　观音奴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眼前是刺客冷漠的双眼。她一惊，头向后仰，忘了身后是石壁，一阵钝痛袭来。

　　她来不及呼痛，就听那刺客道：“这是暴雨梨花针，加上昨日的，你已中了三针。”

　　“什么.....针？”

　　“上面淬有剧毒，可废人功力。此毒只有我可解。妖女，你最好别想逃。”

　　易辛说完，体内气血上涌。他抿着嘴角，借用内力下压，勉强忍住咳意，向后一倒，躺在地上，只用余光观察着妖女。

　　三针......剧毒......废了......

　　后脑钝痛已经平复，但观音奴心中徒然升起一阵委屈。她实在忍耐不住，“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大胆刺客！呜呜呜，掳走本公主不说，还给本公主下毒。呜呜呜，枉本公主昨夜细心为你包扎......呜呜呜，你这是要诛九族的你知不知道！”

　　包扎......那个蝴蝶结吗？

　　易辛瞥了眼他的腿，扎得真丑。随即，他向上望去，头顶的山石经过岁月风蚀，有着独特的纹路。他望着纹路出神，并不搭理身旁的妖女。

　　观音奴声泪控诉，然而躺在地上的男人纹丝不动。她累了，揉揉小腹，也有些饿了。

　　看一眼刺客，她慢慢站起身来，走出洞外。

　　这座山洞位于山坡下方。洞外有茂密树林，树叶已经泛黄，枝条上还结着累累果实。偶有风起，她紧了紧衣襟，只觉秋风甚凉。

　　奇怪，昨日她还与皇姐一起吃冷淘消暑热，怎么今日便是秋季了？难道山中季节与城中有别？

　　她踮起脚，摘下面前枝条上结出的果子，放在手中端详。

　　一颗黄色果子，还有些青绿。

　　不知道能不能吃。

　　她犹疑着。这时肚子“咕噜”一声，她咽了口唾沫，却发现口中干涩。太久没有进食，她不止饿，更有些渴。

　　怕什么，反正她已身中剧毒。

　　观音奴扁扁嘴，有些想哭，报复似的狠狠咬了口果子。汁水瞬间在她口齿之中溢开。

　　汁水倒是丰富，就是......太酸了！

　　“呸呸呸！”

　　她吐出口中果肉，扔掉剩下的半颗果子，继续向前寻找食物。

　　哎，真想念宫中的早膳啊。

　　八珍玲珑糕、蟹黄小笼包、茯苓芍药糕、皮蛋瘦肉粥、胭脂米粥、鸡蛋卷、还有牛乳。

　　观音奴推开挡路的枝叶，渐渐走远了。

　　这里除了果子还是果子。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酸果，不禁叹了口气。

　　离山洞已有些远，她回头望了一眼，洞口没有动静。

　　下一刻，她拔足狂奔。

　　跑出这座山，跑到大路上，遇到人就好了，最好是能遇上官差，亮了身份，就能回到母妃身边啦。

　　枝叶划过她的脸，她也不曾停下，只是随手抹一把脸，提着一口气，向前飞奔。

　　不知跑了多久，她力有不足，终于停下。

　　她已经跑出酸果林，四周变成了参天古树。她站在与她同高的野草丛中向天望去，只见枝叶如盖，日光透过缝隙洒在她的脸上。

　　她回首，已不见来时路。她向前，不知何处是出路。

　　观音奴似乎迷路了。

　　她提起裙摆，拨开杂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对......

　　原本平静的杂草丛骤然起了波澜，轻风吹开杂草，露出一只黑色眼睛。

　　观音奴停住脚步。

　　不远处的这只眼睛长在一只豹子的脸上。

　　四目相对，豹子偏偏头，抖一抖身子，猛得凌空而起，张开嘴巴，露出尖牙，电光火石间，已到了她面前。

　　她是见过豹子猎食的。

　　那是百兽园中的驯兽官养来逗父皇开心的。那只皇家猎豹比今日的野豹身材娇小，露出一双烈爪，撕扯一只白兔，只三两下，那兔子便血肉模糊。

　　她在父皇怀中撒着娇说“真残忍”。那时的她想不到有一天她也会变成豹子的盘中餐。

　　豹子湿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她的耳边是豹子飞身而来的疾风声。

　　观音奴想跑，可双腿已经酸软，她实在迈不开脚步。

　　她闭上眼，观音娘娘啊，救救您的观音奴吧。

　　倏忽之间，只听得“嗖嗖”两声，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观音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只见豹子倒在她脚边，仍在挣扎。而它的身上正插着两根树枝，一枝在背上，一枝在胸前。

　　观音奴终于有了力气，她急忙后退两步，见那豹子举着爪子在空中挥舞，最后落下咽气。

　　“妖女，山中尽是豺狼虎豹，不想死就跟上。”

　　易辛从树上跳下，稳稳落在杂草丛中，也不看观音奴，拉起地上死豹的腿，自顾自往来路走去。

　　见他快要走远，心绪渐渐平复的观音奴，急忙小跑着追上。

　　“我饿了。”

　　她跟在易辛身后，不敢上前，声音小如蚊呐。

　　走路一瘸一拐的刺客，随手向后抛出一个物事，正巧落在她的怀中。

　　观音奴拿起一看，这物件圆乎乎，黄不溜秋，还透着点绿。哎，又是酸果。

　　“这不好吃。”

　　易辛没有搭理她。

　　观音奴双手握着这枚酸果，想丢又不敢，想吃又下不了口，跟在他身后，慢腾腾回了山洞。

　　她又饿又累还渴，刚才还差点被豹子吃了，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回到了这个脏兮兮的山洞。

　　见易辛在山洞口停下，她无心探问，不声不响地走进山洞，用脚扒拉出一块干净地界，慢慢坐了下来。那枚酸果还在她手里，她瞧了瞧，轻轻放在身边，嘟着嘴望着酸果出神。

　　良久，一块炙肉突然从洞外被甩了进来，正巧落在观音奴的脚边。

　　她举起炙肉，不解地向外望去。

　　只见洞外已清出一块空地，空地中央堆着篝火，篝火旁躺着半只死豹。而易辛正将豹肉用树枝串起，架在火上炙烤。

　　“给你，吃吧。”他语气冷淡，说完便只关心在火上翻烤的炙肉。

　　而观音奴手中这块炙肉，连皮带毛烤得乌黑，上面还沾着泥土。她凑近一闻，一股子焦味直冲脑门，再回想篝火旁鲜血淋淋的半只死豹。

　　胃里翻江倒海，她忍不住冲出洞外，扶着树干一阵干呕。

　　她昭华公主萧臻臻，实在吃不下这么恶心的食物。

　　见她如此，易辛嗤笑一声，举起炙肉，撕去焦皮，一口咬了上去。

　　观音奴胃里没有食物，吐出的都是黄水。

　　她扯着衣袖擦一把脸，对着易辛恳求道：“这位壮士，你把我送回宫里去吧。我不治你的罪了，我想回家。”

　　“我是刺客。”易辛咬一口炙肉，冷冰冰道。

　　观音奴从善如流,“这位刺客壮士，你是想要名还是想要利，我都能让父皇给你。你别担心，我不会说是你把我掳到这里来的。我会说是你救了我，让父皇重重赏你。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妖女，你又有什么诡计？”

　　易辛的目光像寒冰，从上向下扫视着观音奴。只见眼前的女子睁大双眼，一脸懵懂，急忙挥舞着双手否认，话说得急，险些呛了喉咙。

　　“我没有诡计。咳咳。刚才逃跑是我不好。可我真的太想回家了。我好饿啊，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易辛收回目光，取下篝火上的一块炙肉，在空中挥舞一阵，待它散去热气，剥开它的焦皮，露出里面的熟肉，递给身旁的女子。

　　“先吃。”

　　观音奴接过炙肉，左右四顾，心下明白这里只有肉和酸果了。

　　她将肉举至鼻边轻嗅，还有一丝焦味，但这下总算有了肉香。她谨慎地咬了一口。还是难吃，但至少可以下咽。

　　观音奴绕开地上的死豹尸体，在易辛身旁坐下。

　　“我不是妖女，我是当朝的昭华公主。”

　　易辛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轻蔑地笑了。

　　观音奴见他不信，连忙道：“我父皇是当今圣上，我母妃是淑妃杨氏，我是昭华公主萧臻臻。真的。我不是你口中的妖女，你一定是抓错人了。你别不信，你把我送回金陵皇城就知道了。或者你将我送到最近的府衙，我能证明我没说谎。”

　　“明冉冉，你果如传言所说，狡猾多计，满口谎言。”

　　易辛吃下最后一口炙肉，将篝火熄灭，随手捡起一个酸果咬了下去。酸果太酸，他皱起了眉头，“这世间没有什么金陵皇城，如今的皇宫建在江宁。当朝没有淑妃，如今最得宠的是贵妃。至于公主......”

　　他眉目舒展，“呵”了一声，“皇帝小儿才十八岁，他没有女儿。”

　　“怎么会......”观音奴怔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喃喃道：“你骗我。”

　　易辛见她神情不似做伪，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观音奴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原地，双手抱膝，麻木地啃食着炙肉。

　　不会的，定是他怕我跑了，编瞎话骗我的。

　　她偷眼望去，易辛已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似在休养。

　　等他伤好了，总要下山的。跟着他下山，总能找到机会回家的。

　　观音奴有了气力，回了神，继续咬一口肉。

　　呸呸呸，还是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