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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身陷囹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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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裴府后,裴赐进完食,小憩了会。醒来是下午时分,她在房中默默收拾起行李。
衣裳不多,也就两套,她将其包好,放在床上,等着影枫牵马来。
然而,影枫没回来,陈山青却又来了。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来找她了。
“陈大人。”她不动声色地将收拾好的包袱塞进被子里,起身迎接。
“今日真是多谢裴公子了。要不是裴公子陪我走一趟,剿匪之事,我也不会这么快有头绪。”
她客套道,“是陈大人您足智多谋,才能想出剿匪妙计。那我就先预祝陈大人马到功成。”
但愿沈流能听她一句,早点跑,她心想。
陈山青一挑眉,“听裴公子的意思,是不打算帮我剿匪了吗?难道你对我的计划没有兴趣?”
剿匪于她而言,无足轻重,又何必为此浪费时间?
她谢绝道,“这份功劳,理应由大人独享才是。”
他啧了一声,手托下巴面带难色,“实不相瞒,要不是赵九之死惊动了圣上,我也不会奉旨剿匪。圣上是铁了心的要那群土匪死。我听说裴禄将那土匪当场释放,若是被圣上知道了,恐怕要怪罪于他。”
她心中一凉,无罪之判是她的手笔。她当时所虑,一来是阿妙反抗侵害、勇气可嘉,二来不过是想还沈流一个人情。
万万没想到,皇上会被赵九之死惊动,并对此事如此看重。若真要追究下来,她也难辞其咎。
她犹豫不决的模样使得陈山青狡黠一笑,他知道,鱼要上钩了。
他又添了一把火,“我有意与公子交好,剿匪要是办好了,圣上必然不会追究裴大人的错。届时,你还能凭此功绩去圣人面前论功行赏。圣人的青睐可是千金难买。”
陈山青的话确实让人动心。到禹州的路上,她就想过,此行是为太子之位来。对现太子,她了解不多。若是有功绩在身,确实能让她在皇上和大臣面前多几分筹码。
至于沈流……一介土匪罢了。
她狠下心道,“大人要我做什么?”
“今夜你带一队步兵正面攻门,到时我会带领两百弓箭手协助你。此功一成,你我前途无量。”
“好。”她应允道。
“那我便在城南军营恭候裴公子到来了。”陈山青得意地前脚刚走,影枫后脚便回来了。
她将攻寨一事说与影枫听,影枫苦心劝阻道,“陈山青图谋不轨,大人与虎谋皮,恐怕凶多吉少!”
“你不必劝我。”她不再解释,静等夜的来临。
天彻底黑下来后,她如约前往军营。
影枫怎么说也不肯让她独自去,非得跟着,势要守护她的安全。
她说不过影枫,只好默许影枫跟着。
到军营后,陈山青早早列好了队、备好马匹。几百名身穿盔甲,神色严肃,看上去各个身经百战。
见她来了,陈山青即刻命人动身。
一群人潜伏在黑夜之中,井然有序地朝着黑山寨前进。
她坐在马上,昂头遥望远方的天空。今夜,比她被沈流劫走那夜还要黑,没有闪烁的星星,也没有朦胧的月光。
路边的杂草丛林是躲在暗处的看客,目送她走上前途未知的道路。
几百人毫无生息地潜入山中。在陈山青的命令下,士兵们将黑山寨围住。他们点亮手中的火把,从抽出腰间的利箭。
弓箭手们并不急着拉弓,他们将箭头置于火中。瞬间,被绑缚易燃物的箭头燃气熊熊烈火。
他们熟练地拉满弓,再一松,那弓箭飞快地越过黑山寨的围墙,在暗夜里留下一道火红的弧光,落到寨的那头去了。
没想到陈山青竟如此狠毒,要将那寨连屋带人一并烧死。
裴赐站在外面,几乎能想象到寨中嚎啕如地狱的悲惨景象。
陈山青可不容她干站着,“裴公子,该你了。”
“我去了。”带领着十几名步兵和寸步不离的影枫,她头也不回地冲进林间,消失在陈山青的视线里。
陈山青诡异地笑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步兵!那十几个跟着裴赐的人,都是他在赵九府上精挑细选一下午、选出来的杀手罢了。
太子的回信上并无其他,唯有一个大写的“死”字。那他就帮太子拔掉这根眼中刺。
他特意将裴赐支去寨口,借着混战之际,杀手们会暗中做掉裴赐,并将其扔进大火中。
至于影枫,可惜这位御林军大人要陪着她一起死。
明日清晨,人们就会发现两具烧焦了的尸体。两者遇难的消息很快会传到京城、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作乱的土匪干的,而土匪也会在满天大火里化为灰烬。他将会是唯一受到的嘉奖的人,在两百名弓箭手的见证下,他会因为彻夜剿匪而居功至伟。
陈家保住了太子,这世代的繁华指日可待。
“给我射!”跳动的火光照出他狰狞的脸,他势必要将这里烧个干干净净。
从陈山青所处之地到寨口,足足要绕半个圈子。裴赐领着人前进,沿路的弓箭手越来越少,火光也越来越暗。
等她站到寨门前时,周围的亮光唯有她手中的火把和寨门上的两盏灯笼。这里没有瞬发的箭声、连林间常过的风都消失了。她带来的人安静得像一群死人,寨门之上,也没有土匪驻守。
世界好像只剩下她和面前这扇铁门。穿过这扇铁门去,她会遇见沈流吗?得知她是为了杀土匪而来,沈流会不会愤怒地用□□穿她的胸膛?
她咬着牙,沈流一定会恨她的吧。
恨就很吧,她不断告诉自己,官府剿匪,天经地义。
铁门坚不可摧,好在她在边塞时,学到了不少攻城之术。虽无攻城木,但仍可攀越那寨门。
她命令“士兵”们掏出行囊中的攀墙索,“士兵”们打开行囊时,影枫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将她护在身后。
起初未察觉,现在看周围的“士兵”们低头掏东西的动作处处诡异。她额头逐渐冒出冷汗,心不安地跳动。
下一秒,十几把匕首赫然出现,每把匕首都倒映出她大惊失色的脸。
寨门之上,沈流早已候在那里多时。三娘一知道要剿匪便通知了她。二人琢磨着,朝廷这次绝对会她们下狠手,谨慎起见,她们当即就遣散了寨民。整个黑山寨,只剩下不到五个人留守在大门处。
沈流偷偷探出脑袋,寨门下,她一眼就看到裴赐。
怎么夫人也来了?她默默转过身坐在地上,脸上不解又郁闷,难道爱她就要被她赶尽杀绝?
与她一同蹲伏的三娘嘲笑她道,“我说什么来着?世家子弟啊……”
沈流立马捂住耳朵,她不信!就算裴赐亲自带人来,只要不是她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信!
另一位守寨门的土匪阿毛见两人还心思说笑,担忧地问道,“寨主、三娘,你们就不怕他们攻进来吗?”
“他们要是有本事从正门进来,也不至于三次都只能无功而返。”沈流不以为意地回道,又将伸出脖子看起裴赐来。
哪知这一次,下面竟乱成一团。十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手持匕首,专门对准裴赐,下手阴狠毒辣。影枫虽有武功在身,对上十几人,也难保裴赐周全。
沈流的心揪成一团,她绝对不会允许裴赐死在她面前。
裴赐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士兵”们亮出的那一刻,她惊觉自己陷入了陈山青的圈套中。她没有习过武,在边塞的二十年,她学习诗书礼仪、学习经论策略,所有的一切都是治国之策。万万没想到,今日即将命丧于此,都怪自己明知陈山青意图不纯,却还是因为好大贪功断然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就连影枫也要陪她葬送在这里,她懊悔万分。
匕首的进攻不会因为她的懊悔变慢。杀手们老练精准,知道怎么样才能一招毙命。躲闪之间,她体力不支,匕首划伤她的衣服,刺进她的皮肤。鲜血从伤口中浸出,在她白色的衣裳上染出一片血红。
眼前白光乍闪,又是一把匕首直刺向她的喉咙。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吗?她向上天祈求,若母亲在天有灵,能否救她出这困境?
铁门嘎吱一声,她猛然睁开眼睛,是沈流!
沈流握着她最拿手的红缨枪,一枪就了结了离她最近的杀手。沈流再一挥枪,又解决掉两个。沈流的枪法干净利落,一如那日她在练武场看到那般行云流水。
寨门上,三娘和阿毛也架起寨里唯二还能用的弓箭,凭借着自己凑合的准头,连连逼退好几个杀手。有了援手,影枫的刀法也变得游刃有余。
局势瞬间扭转。
她的脸上,泪水和欢喜交织在一起。
她知道,她有救了!
一连死掉好几个同伴,杀手们反而更加凶狠。像他们这样的人,世间不容,钱比命贵。杀了裴赐拿了钱才算正事。余下的人不再留恋于打斗,而是预谋在刀枪弓箭的保护中,将她置之死地。
他们不要命地向前冲,她站在沈流身后,愣是连根头发丝都没有让他们碰到。
同伴们一个个倒下,急红了眼的杀手们自知杀人无望,干脆将矛头对准了影枫。剩下五六个人一转攻势,回身杀了影枫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平时,影枫对付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可天色太暗,这些杀手们又是下三路出身,她堪堪一刀抵住所有攻势。可没曾想一个杀手往她□□翻过,杀手迅速爬起身,对准影枫的脖子高举起手臂。
“小心!”裴赐着急地大喊。
影枫侧头去看,却感到脖间一痛。血如泉水涌出,溅到自己黑色的衣裳上,溅到了沈流惊痛的脸上,溅到了裴赐脚下的泥土中。
裴赐眼睁睁看着影枫慢慢倒下,颤抖的双唇连一声哀嚎都忘了如何发出。
一根利剑从寨门之上飞来,将正欲逃窜的杀手的脑袋狠狠地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