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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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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左丞相苏征密谋造反,却被先皇派去的眼线识破,苏府因此被问罪株连,全族无一人幸免于难。而苏挽弦成了死里逃生的唯一一个苏家人,活下来以后再也不敢留在京城,一路辗转南下,流落于各个庵堂庙宇之间,受尽了各种凄楚磨难。
而她之所以能活下来,却是因为陆承渊为找借口陷害苏家,将她推入了河水之中,然后以她失踪为由搜查苏府,才找到所谓苏家造反的罪证。
陆承渊替先皇处置了苏家,也断了当时与苏家交好的三皇子的命脉。先皇当时已经病危,还是大皇子的当今皇上,借此机会一举成为储君,而后顺利登基称帝。
而在这众多事件中,陆承渊居功至伟。可以说他踩着苏家人的尸体将皇上送上帝位,这份功劳一直到十年后还使他圣眷不衰,手里掌握着一半的兵权而不被皇上猜忌。
倘若苏挽弦就那样死在河水之中,倒也罢了。
偏偏她还活着。
她还是这整个故事的女主角。
在她的视角看来,陆承渊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他居心叵测地娶她为妻,只是为了借机搜罗苏家造反的罪证,等到他与大皇子达成一致,就为了权势狠心将她推入河中。
陆承渊成功了,他杀了苏家所有人,成了权倾天下的大都督,可苏挽弦却只能隐姓埋名,甚至不敢将真面目显露在世人面前。
她心里的恨,使她太想报仇。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就算想报仇也没有方法,就是这时她遇见了多年前在京郊住过的,跟她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哥,沈镌。
沈镌在庵堂见到她时,几乎无法辨认出,眼前清瘦寂寞的女尼,就是当年苏府最胆小娇怯的七小姐。他在多年前已经随祖父转居南方,对后来京城的事并不十分了解,若非见到苏挽弦本人,连他也要相信,苏家是密谋造反的,苏挽弦是被苏家人害死的。
“长铭哥哥,你别再说了。”她捂着眼哭倒在地。
一声多年前的亲呢称呼,仿佛将时光拉回十几年前。京郊路滑,她偷跑出别居玩,扭伤了脚。想回去又走不动,急得坐在桑树底下哭,沈镌给她包好了脚踝,又带人把她送回苏家。
时光荏苒,那时的女孩儿还梳着双丫髻,一转眼却历尽生死离别,当着他面泣不成声。
沈镌心疼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娶她为妻,并承诺帮她复仇。
正是靠着这个天才般的男子,苏挽弦才得以重新回京,才能在陆承渊眼皮底下住着而不被发现。也正是沈镌,最后派人在燕归园埋伏,将陆承渊射杀于乱箭之下。
陆承渊回过头来。
江夕月在心里算时间,五月,六月……她仿佛能看见苏挽弦坐在灯下,盘指减算到达京城的日期。留给自己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多少!
“你怎么了?”看到她紧抱双臂,双目写满惊恐,仿佛受到惊吓一般,陆承渊不解地皱起了眉。看个白事而已,不会这么胆小吧。
当着他的面,夕月不敢被看出端倪,佯装镇定放下手臂,摇头道:“没事,只是……有点冷。”
“冷?”陆承渊隔窗看了看天,已经过了立夏,外面十二分明亮的日光灿烈,哪有半分冷的样子?
她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江夕月不会告诉他,陆承渊也没有继续问。既然她说冷,他就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好了,今天的热闹也看完了,回府吧。”
送葬的长龙过去了,街上也渐渐恢复了秩序,被赶走的小贩又推着车回来,撑起一张桌子舀出一碗豆花。
店老板又点头哈腰地把人送出去。
下了楼快走到门口时,陆承渊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店老板道:“刚才那个……”
他还没说是什么,店老板就知道说的是那个伙计,立刻道:“侯爷放心,不会让他留在店里了!”
陆承渊很满意。
马车就停在门口,他刚要抱江夕月上马车时,店老板却又支支吾吾起来:“那个,侯爷,有件事……”
他用眼睛断续地瞟江夕月,陆承渊只得松开手,对她道:“在这等我。”随着店老板去了后堂。
必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话,店老板才把人请去了后堂。江夕月却没有一点好奇,木愣愣站在马车前发怔,也不管远近视线在若有若无地打量她。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吵杂声,夕月蹙着眉看去,只见马车后面有一男子不断地向这边探头,却被侯府卫兵拦住。男子口中不断喊着:“我就看一眼,让我看一眼就行……”
卫兵哪里听他的,不断把他往后推,嘴里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找打呢!”
……
江夕月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依稀记得在哪里听过,却一点想不起来。直到她绕过马车,看了一眼冲撞卫兵的男子,顿时喜上眉梢,挥退卫兵去扶来人:“玄青,怎么会是你!”
眼前男子一袭灰色长衫,穿着双脸布鞋,梳着书生发髻,相貌干净整洁,双瞳清澈如镜,不是在凉城城外碰到的玄青又是谁。
玄青直起身子来,脸上也带着明朗的笑意,仿佛三月的冰雪消融,使人一见就心生愉悦:“方才只是在路边看了一眼,觉得像是阿月姑娘,没想到真的是你,倒是没有看走眼。”他轻轻地笑着,脸上有重逢激动的红晕。
江夕月将他拉到一旁,如同老友阔别重逢,看着他热泪盈眶,明明有许多话想说,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玄青先镇定下来,微笑着上下看看她,又看看候在一旁的马车和层层的卫兵,回头感慨道:“当日阿月姑娘不见了,急得我跟钱大哥在街上找了许久,后来实在找不到,便只好报官了。后来那官府也不晓得有没有找到,我们去问时他们就说不要多管闲事。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没想到在这偌大的京城却有一面之缘,当真世事难料啊!”
原来他们去报官了,难怪陆承渊对她逃跑的过程一清二楚。江夕月听他这么说心里愧疚得很,急切解释道:“当时事态复杂,有许多事一时半刻没法解释得清,我绝不是故意害你跟钱大哥担心的。”
玄青就笑了笑,温和地道:“知道阿月你没事就好了,别的倒没有那么重要。”他又看了看她的妆容服饰,浅浅地笑了一下,语气却变得微微酸涩了,“只是没想到你竟是宁远侯府的人,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
江夕月有些难堪,垂下手道:“玄青你别怪我,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因为……”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她当下的处境。
她神色显露艰难,玄青就了然地笑道:“没事的,你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不把真实身份告诉旁人也是正常。何况当日我对你也没说真话,咱们也算是彼此彼此了。”
他既这么说了,江夕月也放下心来,笑着说“好”。
两人在这边谈天说地,马车那边侍立的下人看见了,就走过来站在旁边听着。
江夕月身份敏感,说了两句话就觉得不太方便,玄青见状就从衣袖里摸出一张小纸,折好后递给江夕月:“今日再见到姑娘,也算遂了我一桩心愿。匆匆相见没什么好礼相赠,这是我近来所做新诗一首,还望阿月姑娘收下。玄青还有事情,就先不打扰了。”
江夕月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陆承渊说话就出来了,玄青要是被他看见就不好了。因此心里虽然舍不得,也只好点头道别,看着那一抹灰色的身影没入人群之中。
“什么事?”被店家引到后堂,陆承渊很没耐心地问。
店老板却郑重地看着他道:“侯爷,妙君姑娘……死了。”
陆承渊转动的手腕停了一下:“怎么死的?”
店家皱着眉,叹了口气道:“那日妙君姑娘被侯爷罚跪了以后,就一连几日不吃不喝的,下人怎么劝她也不听。本来她身体就虚弱,到了前天夜里,不知突然染了什么急病,就死了。”
这个妙君是陆承渊从金陵带回来的,平日里住在天香酒楼,众人都把她当上宾对待,也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敢有些微的怠慢。现在妙君突然间一命呜呼了,老板很害怕陆承渊责备他不会照顾人。他在心里惴惴不安地等着,察言观色地看着陆承渊,准备一看情况不对就跪下求饶。
“这种小事也需要告诉我?”陆承渊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老板大为惊诧:“那……那……给侯爷弹琴的事……”
陆承渊冷冷道:“死了就再找一个,银子从账上支。”
“……是。”老板有点失神,迟疑了片刻才回应。妙君为了陆承渊茶饭不咽,对方却根本没把她放在心里,她死了立刻就被旁人取代,这个男子连一抹悲伤都没留给她。
杜老板突然为妙君的死觉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