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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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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僧会、求不得、五阴盛。
她半躺在琉璃软榻上,微微嗑着双眼,白玉般的两根手指执一墨玉,神态安详,虽是十七八岁年华,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倒如同看破世俗沧桑的老僧般淡然入定,此人,定有佛缘。
当今天帝退朝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美丽的画卷——虽不冲破人心,但是令看的人周身浮现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温柔得,仿若现在的春风拂面。
上前为她掩好薄毯,女帝揉了揉眉心,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批改折子。
软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潭洞般幽深的黑眸勾牵出一丝惆怅,与房间中丝丝缕缕的空气痴缠。
重新合上眼,眼前轻轻浮现出自己的过往,心静得,无波无澜。
故事的开始,及笄,十八岁——
当女帝为自己插上那支祖传的蓝墨色的玉簪之时,她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丝满意,怪异瞬间在心中蔓延开来——那种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岳母看儿媳的感觉。
面上不动声色,她面容冷峻地三拜——
一拜天地,予吾生命;
二拜父母,抚吾成长;
三拜女帝,赐吾荣光。
三拜结束,她由侍子搀扶着站起身来,由女帝亲自操办及笄礼——天下也就只有她这一人了吧?这是连储君都没有过的经历。
但是她没有看到那些人眼中有一点的不满或者嫉妒——很奇怪,这种荣耀,为何无人羡慕?
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无心帝位吧?虽是身为亲王之子,她也从未正眼看过那个镂空的凤座,那张椅子,在她的眼中,不如一本佛经。
她的这一生,不求光耀门楣,不求功名利禄,不求权倾天下,只求——青灯古佛,与天地为伴,与庙宇为友,与这闲云野鹤同在。
故事的第一断层,拒婚——
礼部尚书之子,张隽颜。
听闻这礼部尚书之子,文采飞扬,貌美如花,知书达理,端庄聪慧,是天下不可多得的正夫之选。
今愿嫁与当今贤王之女,赵敬域。
听闻这当今闲王之女,文武双全,面容俊秀,举止优雅,稳重聪明,是天下不可多得的妻主之选。
一个刚刚及笄,一个刚刚成年。
她并未接旨,只是对那传旨的天使说道——转告陛下:敬域愿与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不好耽误他人的大好年华。陛下的好意,敬域心领了。
女帝,暴怒。据说砸了上书房的一方墨案——外朝的贡品。
却也,无可奈何。
婚事,不了了之。
故事的第二断层,三皇子亡——
三皇子出外游玩,于偏远地区为敌军所害。
幸运之至,贞操仍存,并未受辱。否,皇家将蒙受极大地羞辱,甚至是如今的,几倍。
举国大丧。
女帝,悲痛得几欲昏厥。
于丧礼上发下恶毒的誓言——
朕今日所受之辱,总有一日定要你国所还。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她站在一旁,风带起她的丧服和长发,白衣与乌发凑成一团,美丽清冷不可方物。
她眉眼只是淡淡,只有薄薄一层忧伤笼罩在眉目之间。衣袖中,一串檀香制成的佛珠,在她手中转了又转。
故事的第三断层,战乱——
三皇子逝,女皇盛怒。
各地奉军数万,两日之内,百万大军便已凑齐。
撕毁合约,立下战书,攻打边境。
死伤无数,人数一点一点消减。
各大省市抽取兵力,仍,情况不见好转。
终是,派遣京中才俊唯一一个空闲的她,为将,亲率三十万大军。
她低垂眼眸,应道,臣、遵、旨。
出发前的几日,她跪于佛堂,诵经整晚。
若手中沾上血腥,便,用她一生来偿还。
出发那日,娘亲破例前来相送。
二人于高台上对望,没有红了眼眶,没有彻夜不眠,没有依依不舍。
娘亲只是淡淡地将一枚铜钱置于地上,说——若为正,我等你带捷报凯旋归来;若为负,你便不要再回京。
铜钱在空中不停地翻滚、转面,就在即将碰触地面之时,她纤细的右臂一挥,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中的右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枚铜钱。
她说——等我回来,娘亲。
她唤她娘亲,自爹爹去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非嗔,只是她无法对她叫出这两个字。
然后,转身,带着三十万矫健女儿。
她高立于城墙之上,一袭青纱长袍,随风飘浮,一如仙人临世,惊艳众人。
但是她并非普度众生,而是取敌方百万人之命——她纤长的素手中是爹爹生前最爱的那弯弓箭。
她布下陷阱,让敌军跳进,然后,她就站在城墙之上,躲在众人身后,看着这场奢华盛宴,品着敌军的恐惧心情,双臂轻盈而有力地拉开弯弓——
无数支箭从她手中直奔城下,带着凌厉的攻势,刺向敌人手中的盾牌。
她从不直接射人,只是毁掉她们手中的盾牌,然后她们就变成了温顺的缺少攻击力的绵羊,只能任人宰割。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以为,这样也就可以了。
但是,她错了。
最后一枝箭矢射出了,没有料到那人的反应——向右侧了一点。
鲜血,喷发,染红了带有白羽毛的箭矢。
她高立于城墙之上,双眸紧紧盯着那支箭,久久没有说话,最终,仍是没有收回。
十三弯弓,十三支箭矢。
如今,十三弯弓,十二支箭矢。
三十万大军,击破百万大军。
史上,绝无此例。
班师回朝。
赐予她爵位,她推脱了。
请天使带话回去——
敬域曾发誓,手上若沾血腥,便,终生侍奉我佛。
皇宫内久无回应。
她并不关心,只是在见了娘亲之后,整日呆在屋中,诵读佛经。
最终,女帝传来密旨——
特赐,于朕百年之后,准你皈依佛门。
光洁的额头轻轻磕在青石板上,她淡淡地轻合了双眼。
叩谢,陛下。
故事的第四断层,女帝驾鹤西去——
去得突然,遗诏也并未为众人找到,□□,顿时陷入混乱。
众位皇女争先恐后想要取得帝位,一时之间,京都之中,风起云涌。
女帝入皇陵之时,举国大丧三年。
她看着女帝平静而淡淡微笑的面庞,诵经,转动了手中的佛珠。
故事的第五断层,六皇女荣登帝位——
她站在大殿上,于一众跪拜之人之中煞为显眼——先帝曾给她权利。
抬头,看向那人。
诸位姐妹接二连三被撤出京城,六皇女雪藏之深,居然全都没有发现。
见那人扫视过来,轻轻低头,手中佛珠又毫不停歇地转过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