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457、番外五：如果147

　　他们的毛毯被留在阶层都市的最上层，即使只是刚入冬，山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太过寒冷了。
　　现在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御寒的物品，只能把太宰治身上那件最大的防寒衣摊开来，铺在防水布上，三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缩在另外两件防寒衣里。
　　灯就是小暖炉。
　　中原中也紧紧贴着灯，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明明觉得没什么睡意的，却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似乎也不能算克难的度过了第一天晚上。
　　隔天。
　　灯第一个睁开眼睛，刚刚动了动身体，两边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也跟着睁开眼睛。
　　中原中也打了个呵欠，放开被他抱紧紧的灯，坐起身来。
　　太宰治还是没松手，反而更过分的把人抱的更紧，又把眼睛闭起来，佯装梦呓的说，“小暖炉……”
　　灯都看见他睁开眼睛的样子了，完全没有被他欺骗，眉眼弯起，凑到他脸上蹭蹭，“早安，太宰。”
　　太宰治在他颈窝边乱蹭，软绵绵的说，“早。”
　　声音软绵绵的，可是还是没想松手的样子。
　　中原中也伸出一根手指弹开太宰治的手，把灯解救出来，又把灯的防寒衣披到他身上，若无其事的说，“早安，灯。”
　　灯顺势凑过去，在他脸上蹭蹭，“早安，中也。”
　　太宰治失去小暖炉又失去身上盖着的外套，瞬间被冷得打了个大大的寒颤，痛苦的爬起来，把铺在地上的防寒衣抓起来穿，痛苦的说，“赶快下山吧——”
　　他需要暖气、需要温暖的棉被！
　　如果不是之前在阶层都市体验过更加刺骨的寒冷，甚至都已经习惯那种气温了，昨天可能会因为太冷而完全睡不着。
　　中原中也虽然还算能理解，不过没打算理他，一把把帐篷门打开。
　　清晨寒冷的空气瞬间吹拂进来。
　　“很多很多鸟叫声。”灯眼睛亮晶晶的，在中原中也后面钻出帐篷，“快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好多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很多树叶被动物碰到的声音，很热闹！”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中原中也能听见的就只有一部分在附近的鸟叫。
　　在灯耳中，这座森林究竟会有多么热闹呢？
　　真想听听看啊……灯耳中的世界。
　　中原中也轻轻摸摸灯的背，和他一起望向废墟之外草木掩映的景色。
　　夜晚和白天的森林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因为已经入冬，草木不能说绿意盎然，但也还算繁茂，有一部分带着秋季末尾的黄褐和橙红。
　　“好漂亮啊。”灯有些喃喃的说，“真的好漂亮。”
　　中原中也的手还放在灯背上，轻轻应道，“是啊。”
　　“如果来得再早一点，秋天的颜色更多。现在很多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太宰治慢吞吞的从帐篷里爬出来，“秋天还有好吃的螃蟹……和歌山的螃蟹也不错啊。”
　　不过如果没有打算自己下海抓螃蟹自己煮，他们想吃到螃蟹，还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从山上离开，然后中原中也去劫富济贫，找个可以暂时住下来的地方考虑一下之后要做的事……之类的。
　　不确定接下来还需不需要搭帐篷，他们把昨天晚上搭好的简易帐篷收拾起来，暂时由灯背着防水布，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各拿了一根搭帐篷用的铁棍以备万一，终于准备下山。
　　走出废墟大门，顺着昨天被中原中也开出的路往前走了一段，转了个方向，朝着人类聚居地的方向走。
　　“现在想太多之后的事都没用。”太宰治懒散的说，“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拿到极道势力的钱，就可以找个地方快乐度假！”
　　灯想了想，“唔、黑吃黑？”
　　太宰治纠正道，“不是黑吃黑，是白吃黑。我们现在都是清清白白的普通人哦！”
　　“哪个清清白白的普通人会去抢极道势力的钱来用啊！”中原中也走在最前面开路，闻言吐槽一句，接着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后面的太宰治牵着灯的手，像是在散步一样悠悠哉哉、一脸幸福的模样，看他转过头，还晃晃和灯交握的手，像在使唤什么东西一样的说，“继续开路，停下来做什么？”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额冒青筋，呵呵一笑，异能力猛地扩散开来。
　　随着一阵无声的冲击，附近所有的杂草和石块瞬间消失无踪。
　　只剩下林立的树在中原中也的有意控制之下还好好待在原地，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灯微微瞪大眼睛，环顾四周，赞叹道，“好厉害！”
　　太宰治也愣了一下，“哇哦……被神明稳定过就是不一样。”
　　中原中也轻咳一声，其实自己也有点被吓到。
　　他只是心血来潮的试试看而已，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灯，附近有听见人的声音吗？认真一点听。”
　　灯乖乖点头，趴到地上、闭上眼睛，很认真的倾听起来。
　　太宰治盯着他翘起来的屁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拍了一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看着已经被拍习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灯，也忍不住拍了一下。
　　手感一如既往的非常好。
　　被两个人拍了两下，灯还是没有反应，继续认真的听了会儿，才再次直起身来，“没有听见人的声音。”
　　中原中也轻轻替灯把沾到脸上的尘土揩掉，低声道，“森林里的声音很多，要辨认很辛苦吧？”
　　灯眉眼弯弯的，“不辛苦呀，听久了就能习惯了。而且刚刚中也唰的那一下，附近很多声音都不见了。”
　　中原中也沉默一秒，“都死掉了？”
　　应该不至于吧？
　　他控制着只让杂草和石头毁灭，连树都没什么事……不过躲藏在草丛和石头上的昆虫动物会不会有事，他就不确定了。
　　“应该没有死掉。”灯说，“都跑光光了。”
　　“死掉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太宰治随口说着，也拍了拍灯发梢上沾到的一点土，“森林里的声音还没什么，城市里的声音会非常嘈杂，如果不舒服就说出来。”
　　灯乖乖点头。
　　不过他大概率也不会说，只会自己默默习惯。
　　到时候要更多的注意一下灯的情况才行。
　　中原中也想着，有点无奈的揉了一下灯的后颈，又问太宰治，“忽然又让灯听人声，要做什么？”
　　“还猜不出来？当然是……”太宰治笑眯眯的说，“试验污浊呀。”
　　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反问，“在这里？”
　　“嗯哼。”太宰治说，“现在四下无人，不抓住机会试验，以后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地方了。你现在对异能力的感觉怎么样？”
　　中原中也握了握手掌，身上又泛起异能力的红光，“感觉很好。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好过，之前在阶层都市只觉得有什么狂暴的能量安定下来了，回到这里的感觉更深刻。”
　　简单来说。
　　他的异能力似乎终于完全成为他的一部分，不再有任何一个控制不了的地方。
　　换个方式形容，就像是平时使用四肢没什么问题，但是一到跳舞就会同手同脚、手脚打结的人突然之间变成舞蹈大师一样。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更简单的总结道，“就是可以用的比以前还好了。”
　　中原中也默默点头，“应该是这样……至少我觉得是这样。”
　　但毕竟是以前一开启就会出大事的污浊，虽然感觉很好，真的开启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也没人能确定。
　　不过还有一个能解除异能力的太宰治在这里，灯也能把太宰治像丢球一样随便往天空中丢，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太宰也会被丢到天空上来解除掉污浊。
　　太宰治：？
　　太宰治微笑着道，“谁想被丢到天上去？如果你在天空上暴走，就自生自灭吧。”
　　中原中也装作没听见，又揉揉灯的后颈，下定决心，“我要开启污浊了。”
　　灯担忧的握了握中原中也的手，“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来碰碰太宰哦？”
　　太宰治大声抗议，“不要把我说的好像异能力开关一样，我是人！”
　　中原中也还是假装没听见，也捏捏灯的手，专注的注视着他，“嗯。”
　　他们现在的位置在森林之间一个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空地上，周遭都是参天的树。
　　地面的草木和石块已经在刚才被中原中也毁灭，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土地。
　　中原中也站在将近正中央的地方，低声念出解放语，“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是与之前开启污浊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以前使用污浊时意识会下沉，只能任凭本能控制身体，可是现在意识极为清晰，甚至清晰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好像转换了视角，从另一个不同的层次望进世界里。
　　他忽然回想起……在阶层都市的某个夜晚曾经做过的梦。
　　梦里，他和现在无比类似的站在某种高位存在的视角俯视着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眨眼，世界就会在转瞬间毁灭。
　　就和梦境中一模一样。
　　和梦境中完全相同。
　　“中也？”灯担忧的声音传来。
　　中原中也微微敛下眸，极轻的、小心翼翼的握住灯的手，“嗯。我没事，感觉非常好。”
　　他从来就不是可以实现人们心愿、无心无情的神明。
　　即使他是神明，也只想注视着灯一个人、只想成为灯的神明。
　　……就像只想守护想守护的事物、直到世界终结的人工智能一样。
　　他也只想守护想要守护的事物，只想守护灯一个人。
　　太宰治拇指抵在唇上，微微眯起眼，认真打量了一下中原中也，“袖子卷起来看看。”
　　中原中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
　　太宰治看了看灯。
　　“卷卷袖子吧，中也。”灯说着，慢慢卷起中原中也的袖子，安抚道，“让太宰看看，比较保险。”
　　中原中也注视着微微低下头、认真卷袖子的灯，唇角也微微弯起，“什么都没有，对吧？”
　　他举起手腕给灯看，也给太宰治看。
　　原本开启污浊会出现的那些仿佛伤疤、也像咒文或某种禁锢的暗红色纹路也消失不见。
　　太宰治面色有点扭曲，“也就是说，甚至没办法再从你的身体状态察觉有没有开启污浊了。嘶……真的是，变成比核弹还恐怖的存在了啊。”
　　“太夸张了吧。”中原中也说着，又想起魏尔伦的魔兽形态，再感受一下现在能掌握的力量，默默挪开目光。
　　……太宰这么形容，似乎也没错。
　　太宰治啧啧两声，“攻击个什么东西试试看。”
　　“就是比普通污浊可控的样子啊。”中原中也有点心虚的说了一句，还是随手把离他们比较远的几棵树拦腰破坏。
　　树木轰然倒下。
　　使用起来果然很顺手。
　　不过就和跳舞跳久了会累一样，污浊用久了当然还是会累，而且感到疲惫的速度会比普通使用异能力快。
　　虽然目前还没这种感觉就是了。
　　中原中也又握了握手掌，接着凭着自己的想法关闭了污浊，长长吐了口气，忍不住道，“能自己开关污浊的感觉也太好了。”
　　变成比核弹恐怖的存在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没有能自由控制污浊重要。
　　“唉，怎么就让你因祸得福了？”太宰治可惜的说，“因为污浊死了一遍，竟然跑去阶层都市被灯捡到，又遇到帮你稳定能量的神明……可恶，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因祸得福……”灯重复一遍，照着字面意义去理解，快乐的说，“太宰也是！太宰虽然跳楼了，可是没有死掉，还活着哦。”
　　太宰治当然知道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因祸得福的其中一个人，轻轻笑了笑，“没错，我也是。”
　　中原中也默默把灯从看起来很想对灯做什么的太宰治身边拉走，看向被他毁灭的几棵树，“需要做其他处理吗？”
　　比如弄出像是野兽弄断的痕迹，或是完全损毁，让树木消失掉。
　　“不需要处理。”太宰治说，“本来就是被野兽弄断的嘛。”
　　意思是中原中也就是野兽。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你也想被拦腰弄断一下？”
　　“好恐怖哦。”太宰治假惺惺地说着，往前走到被弄断的树木前打量几秒，“全部损毁吧。”
　　虽然此地人迹罕至，不过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
　　中原中也随手把被他弄断的树碎成齑粉。
　　刚从一点植物的影子都看不到的世界回来，中原中也其实对无辜的树有点抱歉，不过为了试验异能力，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就像之后要去劫富济贫一样，是不可避免的事。
　　作为一直生活在里世界的人，他、太宰治，甚至是生长在终末的灯，其实都没什么能被称为“正常”的观念。
　　“可是什么是正常呢？”太宰治走在灯后面，踩过地上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啪一声，“正常或不正常，也是被人们定义的呢。表世界的人认为随便杀人的人不正常，可是里世界的人却觉得留人一命才是找死的不正常行为，到底什么才是正常，什么才是异常？”
　　灯认真的想了想，还是一样的想法，“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不会觉得后悔就好了。”
　　中原中也轻轻笑起来，“这么说也没错。”
　　太宰治也笑了一下，“果然是来自终末的人啊。”
　　灯其实没有太多的集体意识。
　　他以前也接触过不少博士的伙伴，对情绪又很敏感，一定接受过各种各样的目光和想法，只是不在意而已。
　　灯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笑，“唔、在这里这样很奇怪吗？”
　　“不奇怪。”太宰治说，“一点都不奇怪。本来就是只要自己不会后悔就好了嘛，管什么正常异常的？”
　　中原中也随口道，“不过如果要在表世界生活，还是要稍微在意一下啊。”
　　可是要在意到什么程度，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大概只有善良的人、重视生命的人，才可以像灯说的一样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吧。
　　不然就是依循着律法和规范来做事了吧？
　　他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来没在意过表世界的法律规范。
　　“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中原中也默默道。
　　不只是接下来的生活走一步算一步，就连他们现在走在山路上也是，每一步都很重要，要小心的往前走。
　　但其实也只是对普通人来说要小心走。
　　他们走过很多比没有铺设柏油的山路还要崎岖的废墟道路，体术又都称得上好……即使是太宰治的体术也比普通人好上很多，走起来速度也不慢。
　　灯的心情特别好，快快乐乐的四处打量着森林，兴奋地左看看右看看，“看影像和真的走在森林里，感觉完全不一样！”
　　太宰治瞥了眼他在身边晃晃的手，又看了看前方称得上宽敞的路，几步走上去，若无其事的碰了碰灯的手背。
　　灯侧头看看他，眉眼弯弯的握住他的手，继续在森林里快乐的散步。
　　中原中也随手把前方的石头挪到旁边一点的位置，又回头看了一眼，就再次看见手牵着手愉快散步的灯和太宰治。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停下脚步，等灯走到他旁边了，也握住他的手。
　　什么路很小，三个人并排着走会不好走的都不是问题，只要把路开大一点，能让他们一直并排行走就好了。
　　灯一手牵一个，继续快快乐乐的往前走。
　　“小心一点。”中原中也依旧随手开路，“可能会有毒蛇之类隐藏在草丛的动物。”
　　灯乖乖点头，放慢脚步，让中原中也先开完路才往前。
　　目前还完全看不到人类痕迹的森林里，空气非常好。
　　抬头就能看见湛蓝高远的天空、微微晃动的树梢，偶尔还有几只划过蓝天的飞鸟。
　　地上是草丛、枯叶、枯枝，覆盖着青苔的怪石、断裂倒塌的树干。
　　偶尔还会有不知名的昆虫动物经过。
　　确实就像在郊游一样。
　　一路上没路就开路的往前直走，走累了就在附近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真的好舒服。”灯深深吸了口气，“空气特别好！”
　　太宰治打了个呵欠，“毕竟是山上啊。之后去到有人类的地方，空气就会变得特别差，脏兮兮的。”
　　一副特别厌恶人类的样子。
　　可是。
　　灯想了想道，“想吃好吃的螃蟹，还是要去有很多人的地方哦。”
　　太宰治、太宰治无法反驳，呜呜哭着道，“……干脆自己去海里抓来煮！”
　　当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