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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割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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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一看凌风许这样,扶着他的手臂连连宽慰道:“暂时没事了——不过他的基础病症太多,千万经不起折腾了,否则下次情绪过激,就不止吐血这么简单了!还有,”医生打量着心急如焚的凌风许,有些奇怪道:“病人对尼古丁过敏家属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
“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他看凌风许渐渐站稳身体,便撤回了手,“像病人这种底子,家属带他去任何场所都应该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否则轻易就能牵动他的心肌炎发作。心肌炎反复发作,转变成心肌病的概率就会大幅提高,后期可能还会出现器官质变等各种严重的后果。。。”
“小松怎么样了?”
“是啊,霍川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第二天清晨,沈追姐弟俩踏着东升的太阳风风火火冲进病房,凌风许眼下还带着乌青,被吓得赶紧捂住心口。
“轻一点,松儿还没醒呢!”
“哦哦对不起!”
两人凑近看霍松节还算安详的睡颜,又转脸轻声重复了一遍。
“气急攻心,现在暂时没有大碍。”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追原以为凌风许被什么绊住了脚才会托付于她,想必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没成想再得到消息,不仅人回来了,连带小松也被救了出来。
“手腕,”他握着戴表的右手,“他割腕了。”
“什么!?”沈追顺着凌风许的方向,“右手?”
“左手——医生说伤口有点深,出了院得好好保养。”
他还记得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霍松节左腕的肌腱断裂已经造成了神经损伤,虽然当时医生的处理技法高超,预后也尚算周全,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日后的正常生活。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
“是啊,别是被霍川穹那家伙逼的走投无路才——”
凌风许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霍松节在他怀里失声痛哭,攥着手的力气不自觉更大了些。
“这一笔笔账,我会好好记在他头上。”
“那是自然!可现在我们去哪里找证据?你俩都不在老宅,那不是更加束手无策?”
闻言凌风许嘴角闪过一瞬冷冽的讥笑。
——
“。。。上次谈的事儿可不好查——”
“说到这个,还真得要谢谢小凌查到的那个人,隐约是牵着同一根线,不过这线断断续续,是不是真能钓到大鱼,还需要一些时日。”
“可这鱼要是别家塘里的,咱不就是竹篮打水?”
“这倒不会,就是确认了大致的产业链,我才铺开手下去查。只是这人在高位身份贵重,许多事并不脏自己的手,也就不比那些马前卒容易露出破绽。”
“既然这马前卒容易露出破绽,”项叔看向凌风许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那就也别轻纵了他们。”
“知道你惦记着柏家——你猜怎么着,当年轰动南城的霍家失子案,背后就有柏家的手笔。发现这个端倪之后,我就同时暗中调查柏家私下的动向,没想到这柏斯年狐假虎威,竟是极其嚣张的做派,谁与他狼狈为奸,算是看走了眼咯。”
——
项叔那通电话当着凌风许的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霍松节现在全须全尾地在他身边,他已经十分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只静待佳音。
“不着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霍少到底年轻了,舆论对于小门小户或许有所震慑,这一段无足轻重的录音就是铺天盖地散得到处都是,又能伤你几许?”
霍川穹捏紧手里的雪茄,旁边的柏斯年一把把柴毫不留情地直往他心口上堵,他眉头紧锁,猛灌进一口直入肺腑的浓雾。昨晚确实是他一时大意,这么轻易就让他们踏出霍家大门。现在他越想越气,心中的邪火更是直冲云顶。
“现在的状况——”他提高音量打断那阵聒噪,“就是他们暂时脱离了我的掌控,你跟我放这些马后炮,是显得你有多老谋深算么!?”
“瞧你,最近越来越心浮气躁,这烟丝再上乘,也不是这么抽的。”
他劈手夺过剩下的小半截,递了杯清茶与霍川穹。
“凌风许一个外籍,即便他带了那病秧子出去又能怎么兴风作浪——说到底,还是你当初一念之仁,好在霍松节不持股,也没来得及进公司。这两个人日后对你构不成威胁!”
霍川穹脑子里盘算着昨天晚上霍松节的那些话,经柏斯年这么分析,似乎确实没有担心的必要。但他总觉得他熟悉的弟弟变了,往深里想,凌风许剥开的那层皮下面,似乎也还藏着一层。
“帮我查查凌风许的背景,他在国外的背景!”
两人四目相对,霍川穹近来极少如此直面柏斯年的眼神,他心里到底又催生出了怎样的恐惧?
柏斯年沉默片刻,接着沉声安抚道:“好。”
转眼霍松节又躺过两天,凌风许整张脸蔫巴巴地贴在微凉的掌心,医生劈头盖脸的训话还历历在目,他迟钝的大脑有些后知后觉的恐惧。安睡的人看似气息平稳,但又像随时可能迎风而逝。他的眼前满是深深的挫败,一张脸越埋越低。不知过了多久,握着的手突然小幅抽搐了一下。
“松儿!?”
他又小声叫了一次,不确定霍松节是否真的醒了,想把人叫醒却又怕吵到他。
“你哼什么呢?”
霍松节闭着眼,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就将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凌风许闻言一笑,分出只手抚上他苍白的额头,“真醒了?”
“我现在在哪儿?”
“在医院,”凌风许指节向下,来到那双颀长敏感的睫毛处,“在我怀里。”
话音刚落,他就翻身上床,轻轻将那团受伤的宝贝纳入怀中。
怀里的宝贝在他胸膛蹭了蹭,继而一阵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唬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
“不,对你是爱宠。”凌风许细细摸着翘起的一小撮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昨天你捏我一下,是叫我别轻举妄动?”
“凌先生,你的反射弧也刚醒吗?”
凌风许笑着说:“我的宝贝好聪明,我才反应过来,没有你昨天的激将,还真不知道怎么套他嘴里那些话。”
“那你猜我是怎么想到的?”
“哦?老公洗耳恭听。”
“因为我摸到了你的腰间——”
怀里的人突然抬头,清透的眼睛摄人心魄。
“硬硬的。”
温柔的眼神瞬间勾走了凌风许的呼吸,他堪堪抵挡住一击致命的撩拨,沉声道。
“是吗,”他缩短了两人的距离,“硬吗?”
滚烫的气流甫一靠近,激得霍松节不自觉后缩了缩。凌风许眼见那张终于有点人色的脸蛋,心里突然剜起一丝痛苦,他掠过那柔软的发尾,长长舒出一口气。
“宝贝受苦了。”
两个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又像是转眼天长地久,久到凌风许以为霍松节已然入睡。
“那天的装神弄鬼的是不是你?”
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凌风许措手不及——
“什么?”
怀里的人仍贴着他的心口,像是耐心等着他供认不讳。凌风许一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还有,之前我不是说过不想再见到你,可昨天晚上你怎么又来了,还扬言要带我走。就不怕我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喊人抓你去警——你笑什么!”
凌风许并没有立刻解释,另一只手缓缓向下,钳住纤细的右腕,原本放松的手指突然紧绷,压着凌风许不肯挪动。可凌风许灵巧地一反手,便勾住了藏在那块表带下的红绳。
“这个解释合理么?”
霍松节耳廓通红,有些自暴自弃地追问:
“那上一个问题!”
闷了一会儿他干脆抬起头直直盯着凌风许。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么?怎么——”
滚烫的嘴唇轻柔地贴了上来,作为他的开场白。
“是我。”
空气凝滞了几息,又传出一道闷闷的嗓音——
“可你还是会恨我父亲。”
“他已经得到惩罚了,而且冤有头债有主,你父亲不是罪魁祸首,血债更不应该你来偿。”
“所以当年的事还有幕后?”
“是的。”
“那柏斯年是其中一环吗?”
“。。。他脱不了干系。”
“是他害了我妈妈吗?”
地下室里那些话,让霍松节觉得他与妈妈的死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才选择孤注一掷。
腹间那道伤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的眼里却闪过一道寒光。
“如果是,那我要他众叛亲离,身败名裂,再——”
“好了好了,松儿,你不能再激动了,好好儿的,干干净净地在家休养,我不会让他们逍遥太久。他们一个个该是什么报应,我都会让它翻倍!”
垫在霍松节脑袋下的手臂久了有些酸疼,但又带来某种不可言喻的安心舒爽,凌风许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那些烦人的思绪仿佛顺着动作都一并抽离,“所以我们还没到罗狄克与施曼娜那般不可挽回的地步。松儿,我的宝贝,咱们还有机会携手走完这长长的后半生。”
话已至此,霍松节突然不想再问了,上一代的恩怨注定会永远如影随形,但他不是霍昌海,凌风许也只是凌风许而已。细瘦的手臂穿过凌风许腋下,一如对方这些日子紧紧抱住自己那般,也郑重其事地予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