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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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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程蓁再没有踏进过这所大学的校门。只记得离开时她告别了舍友,独自一人头也不回的走出校门。大件的行李大多都寄走,只剩下一个小行李箱和一把琴,并不沉重,却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
那时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也再也不会见到许鸢,那便没什么可留恋的,所以走的干脆。如今再回来,身旁是那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程蓁一时间触景生情,步伐顿了顿,轻叹口气,继续若无其事的跟在许鸢身边。
“对不起。”许鸢注意到程蓁的停顿,低声道歉。“当年答应你,会送你出校门,陪你去车站,可我食言了。”
“哦,原来你还记得。”程蓁抿唇一笑,调皮的眨眨眼,“不用道歉,我不怪你,是我当时太冲动。”太冲动,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许下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把许鸢推远。
“那天...其实,我在门口。”许鸢抬眸,指了指校门旁那棵大榆树。“喏,在这后面,一直看你上出租车。”那天她藏的很拙劣,如果当时程蓁回头再望一眼校门,就定能看到许鸢的身影。
但是程蓁没有。
“喔,那天...”程蓁看向大榆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化成一声叹息:“算了,都过去了。”
并不愉快地回忆,二人一路上都沉默着,不再做声,直到许鸢从包里翻出钥匙,不太自然的打开琴房门,把包放在进门的桌子上,许鸢不敢看程蓁的反应,借口去卫生间,快步溜走。
没有任何变化。
五年,总归要添些什么,丢些什么才对,但没有。这件琴房被它的主人刻意维持着某种状态,说不清是在怀念一个人,还是在等一个人。
程蓁在校期间,学校搬过一次校区,教师琴房重新分配,分给许鸢的这一间在琴房楼三楼的北向,不朝阳,却有一个小小的露台,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学校的约会圣地——人工湖和草坪。搬校区的时候许鸢在外地参加长达半个月的会议,是程蓁替她收拾打扫,进行最初的布置。
也正因为如此,许鸢为表达感谢,将原配的钥匙给了程蓁一把,让程蓁和自己共用一间琴房,免去排队抢琴房还不一定抢得到的烦忧。程蓁是个爱倒腾的,就自作主张的为这间琴房添了许多物件。
墙上的装饰画是程蓁一时兴起爱上肌理画,觉得琴房空荡荡的,便挑了一幅自认为最好看的挂在墙上,紫色的沙滩,粉色的海洋,十足十的程式浪漫。
挂上之前问过许鸢的意见,许老师嗯了一声说不错,任由程蓁叮叮咣咣的往墙上砸钉子,还在程蓁钉第二颗钉子时,好脾气的帮忙指点:“左边往下一点,唔...正了。”
落地窗旁放了一个木制的躺椅,铺着软和的垫子,紧挨着暖气片。躺椅也选的宽敞,挤挤能坐两个人。
程蓁常在这坐着看许鸢弹琴,许鸢则喜欢在这上面睡午觉,偶尔二人还挤在一起,欣赏着外面那些在湖边散步的小情侣。
小小的露台上挂了一个风铃,微风吹过便叮叮铃铃响。露台十分鸡肋,面积太小摆不下桌椅,天热了站在那容易被蚊子咬。春秋天倒是不错,下午三四点钟也能晒到一丝太阳,练琴练累了站起来,端着咖啡去吹吹风,最为舒适不过。
学校规定每个教师琴房都应配一架台式钢琴,所以不算大的房间钢琴就占了三分之一。
许鸢自己不是弹钢琴的,学生时期为了绩点被迫学过一段日子,现在也早抛在脑后,从不弹,只把钢琴合上琴盖当桌子和谱架用。
倒是程蓁偶尔兴致上来,会掀起琴盖弹几首流行的曲子。钢琴上放着几本常用的谱集,还有一个白色的花瓶,一个相框。
花瓶里插着一捧干花,已经干得一碰就掉,还被执着的插在那不肯丢。
相框里是二人参加比赛在台上弹二重奏的照片,是当时顾心澜拿相机拍的,二人在聚光灯下穿一黑一白的礼服裙,相互映衬,莫名相配。
当年顾心澜给这张照片命名为《黑白双煞》,把这次比赛称为“黑白无常合体打怪”,被程蓁一顿爆锤。
不过程蓁对这张照片很是满意,她一直觉得钢琴上空落落的,正好洗出来摆上。
“你还留着这张黑白无常的合照。”程蓁站在钢琴前看着照片,用余光瞥见许鸢回来,笑着指指照片,“也不嫌不吉利?这可是黑白双煞。”
“我自己都是阎王,在办公室里放我和下属的合照有何不可。”许鸢甩着手上的水,见她开玩笑,眼角也带上笑意配合着,露出几道妩媚的纹路,看看表,敛起笑容:“等会儿有学生来上课,你安生些。”
程蓁佯装乖巧的点头,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在许鸢的眼神督促下勉强坐正一些,嘿嘿一笑:“许老师,让你学生给捎杯咖啡呗,我还没享受过这滋味呢。”
大学生给导师跑腿是常事,许鸢的学生倒不用干什么麻烦的,就是偶尔需要给许老师在宿舍楼下的咖啡店捎杯香草拿铁。
程蓁那时候最常担任这个角色,香草拿铁半糖温热,许鸢就照着这一种喝。
就像程蓁自封“鸢”学家,许鸢对程蓁也了解得透彻,虽然她一直是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居多,但那时对程蓁也多了几分心思去留意。
比如这下,程蓁状似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嘴角抿起一边,露出脸颊上的酒窝,看着可爱极了,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花招。
许鸢心里清楚程蓁是故意的,行动倒是十分诚实的掏出手机给学生发消息,嘴上则不服输的教育道:“刚吃完早饭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她编的,没有科学依据,问就是从公众号上看的科普,反正已经快四十岁的老年人了,上上当也很正常。
“哦~”程蓁拖着长腔应了一声,许鸢没再搭理,从包里掏出化妆品,对着镜子快速化起简单的妆容。
许是身体太虚的缘故,她的脸总是没什么血色,需要用妆容修饰一番,提提气色。好在从来不起痘也不长斑,用粉饼打个底,眉笔勾画几下眉尾,将睫毛夹翘,再涂上最关键的口红,两三分钟就结束了化妆步骤。
程蓁起得早,顶着精致的妆从卫生间出来时,许鸢才从床上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这会儿程蓁看着许鸢简单粗暴的手法,狠狠叹着气,感叹美人都不好好用脸,又不争气的沉迷于许鸢三两下就提升了n个度的美貌。
正欣赏着,敲门声响起,一个戴着眼镜胖乎乎的小姑娘拎着两杯咖啡进来,小心翼翼的将咖啡放在桌子上,许鸢瞥了一眼,沉声道谢,小姑娘受宠若惊的摆摆手,又从门口把琴拿进来,战战兢兢的拖一张板凳坐在许鸢对面。
小姑娘全程眼都不敢抬一下,搬凳子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程蓁,镜框后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八卦的光。程蓁觉得很是有趣,故意冲她眨眨眼,小姑娘正要回应,被许鸢一声轻咳吓得收回了目光。
“弹。”
许老师冷清的声音传来,剥夺了程蓁逗小姑娘玩的乐趣,程蓁噘嘴表示委屈,示意自己要喝咖啡,许鸢将放在自己身侧的生椰拿铁给她递过去,顺便送给程蓁一记眼刀。
刘佳宜为今天早上的专业课焦虑了好几天,早上五点就瞪着大眼开始为八点的专业课做心理建设。七点多正下着楼,被许鸢的转账吓得差点绊一跤。
以往也帮许老师捎过咖啡,但这次破天荒居然要两杯!
她揉揉眼睛,看见双倍的转账和平日香草拿铁半糖温热的后面跟着一句常温生椰拿铁不加糖,舔舔嘴唇,将最新消息发到名为“冰雪女王的臣子们”的微信群里。
“Queen今天让我帮她买两杯不一样的咖啡,有情况!”
七八个人的小群瞬间沸腾,纷纷让她随时汇报进展,刘佳宜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进门就看见平时许老师严令禁止坐人的躺椅上坐了一个姐姐,看着比自己大一些,不笑的时候和许老师一样吓人,不过接着神秘姐姐冲自己眨眼,一下子就亲和许多。
后面就更离谱了,神秘姐姐在背后不知干了什么,许老师竟然主动给她递咖啡!沈佳宜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倒是冲淡了紧张,发挥超常,不仅没被训,临下课准备走时,还被许鸢夸了一句。
“练的不错。”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不过听起去带上了温度,刘佳宜高兴的找不到北,连声说着谢谢老师,离开许鸢琴房之前还不忘再看一眼神秘姐姐。
出门后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开始打字,越想越觉得神秘姐姐有些眼熟,想来想去想到了许鸢琴房里那唯一一张照片。
“靠!破案了!神秘姐姐就是Queen琴房那张太极图里黑色的那半个!!!”
刘佳宜激动的连蹦带跳,脑子里上演着一出出大戏,冷静下来发现地上掉了一张纸条,写了一串数字,可能是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捡起翻开,惊掉了下巴。
“小妹妹加个微信,交流一下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