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自柯历一百年》昼夜分野

3、拈花惹草

　　仅凭一句话就怀疑别人是毫无依据的，但他或许是有理由怀疑一个刚出狱不久的杀人犯的，又或许是因为竹中的案子和他父亲的案子相关，所以松田阵平把竹中雄太无意中脱口而出的一句抱怨放在了心上。
　　他观察了竹中雄太几天，终于查到了竹中雄太宣称要杀死的人。

　　松田阵平走进小酒吧，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那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银发女性身上。

　　*
　　这是黑川佑在和管理官失联后，在这个时代度过的第五天。
　　自从上次管理官和她切断联系后，后来她发出的连线申请都没有人接听。

　　【Kira：暂无答复。】
　　【Kira：暂无答复。】
　　【Kira：暂无答复。】

　　这让她心里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慌张无定。

　　她来到“The Black Public”小酒吧，换上侍应生的制服，黑衬衫黑马甲。
　　“这几天怎么没再打黑拳？”这个调酒师对第一天她那句很大声的“打黑拳”印象颇深，调侃道。
　　“我怕被警察抓。”黑川佑诚实地回答。

　　“都是黑户了，还怕什么？”调酒师笑道。
　　“那不一样，”黑川佑认真反驳，“成为黑户是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下不得已违法的。”
　　“你现在还是打黑工呢，没有给国家纳税哦。”
　　“那又不一样，这是法律允许存在的正当行业。”
　　“可惜了，黑川小姐一开始就违法了哦。”调酒师笑。

　　黑川佑闷了两秒，小声辩解：“……没有中介的推介我找不到工作，通过打黑拳跟你们混熟了才拿到这份侍应生工作的。”
　　调酒师“哈哈”地笑出了声。
　　“哪里好笑？”
　　“每一句话都会认真反驳的黑川小姐，就像打辩论赛的小学生一样呢。”

　　黑川佑放下手里的清洁布，颇有些纳闷。
　　更让她郁闷的是，调酒师继续笑道：“可惜偷渡也是违法行为呢。”

　　黑川佑听到这句，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契机，顿时一个头变得有两个大。
　　她真的没有偷渡！一脚踩空掉进时空裂缝这种，根本就是不可抗力！……怎么会这样，时空裂缝的所在之处能不能竖个标牌，不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脚下来阴人啊。没有时空管理局的吗？

　　酒吧里来了客人。
　　那个穿着黑西装白衬衫、戴着墨镜的卷毛青年环视一圈，在吧台前坐下。
　　“随意。”那个卷发青年说。

　　除了嘴唇浅浅的红以外，他身上那种黑白的氛围太浓厚，让人想起老电影。
　　调酒师盯着吧台前的青年看了几眼，了然。
　　这款鸡尾酒名叫“爱尔兰咖啡”，由爱尔兰威士忌、咖啡、奶油、肉桂等制作而成，味道古朴而浓烈。

　　调酒师把咖啡豆倒进磨豆机里，研磨成粉末，点起酒精灯，煮沸水，将爱尔兰威士忌倒进酒杯里，放入方糖、煮好的咖啡和奶油，最后将肉桂撒在上层的奶油中。
　　黑川佑见怪不怪地看他拿各种仪器，像做化学实验一样调酒。调酒是种奇怪的工作，好像需要技术，但又好像不需要，她想。

　　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沉默地品酒，然后就离开了。
　　黑川佑也没放在心上。

　　*
　　傍晚时分，AI忽然发出提示音。
　　【Kira：有人申请与你连线。】

　　【[工藤]：对不起，我来晚了。】
　　总算收到了来自她自己时空的消息，黑川佑的心“咚”的一声，很响亮。

　　【黑川：不晚！我在这里活得可好了。】

　　她在西11区长大，十四岁的时候被羽田捡到，之后被带到东6区，Kirsten（柯尔丝顿）这个名字被弃置，被赋予名字黑川佑，认识了在东6区的工藤，二十岁成为A级单兵，重新被调到西11区。算起来，她和工藤已经五年没见了。工藤现在应该是东6区的指挥官。

　　【[工藤]：我从你的管理官那里得知你的事情，得到允准和你联系了。】
　　【黑川：虽然这样说很过分，但你会和我一直保持联系吗？】

　　【[工藤]：你这个笨蛋，我当然会尽力和你联系啊！】
　　【黑川：那太好了，不要嫌我烦哦。】
　　【[工藤]：……笨蛋。】

　　黑川佑拧开矿泉水瓶，边喝边在脑海中对工藤絮絮叨叨，工藤则在另一个时空静静地听着。

　　她提到了她正在打工的这个小酒吧。
　　【黑川：它很有可能和乌鸦联合政府的前身有关，我的直觉是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整理措辞：【如果我改变历史，可以吗？】

　　乌联邦的成立谁都没料到，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合并了，但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各国政府顺理成章地达成了“美好的国际主义梦想”，通过了一个又一个协定和条约，最终形成了百年后国界模糊的“大团结”局面。
　　而红方联盟是各国民间为了对抗乌联邦非人道政策而自发兴起的对抗联盟，最初的时候散落在各国，但随着乌联邦的团结和国界的模糊，红方联盟也正式团结起来，成为了分区的联盟。

　　至于乌联邦为什么会推动各国政治变化，几乎没有一个联盟的历史学家能完整地阐述原因，据说是因为历史资料的缺失，近代时期的历史资料都在乌联邦的统治下渐渐散佚了。红联盟的历史研究者只能粗略判断，是当时的一个国际犯罪组织在背后推动了这一切发展，最有可能的是那个以黑色为标志的组织。

　　而她现在这话指的是，她想介入其中，她要打探作为乌鸦联合政府前身的那个犯罪组织。
　　那头工藤听懂了她的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工藤]：你等我去申请批准，我会联系你。】

　　*
　　东京山谷区的夜色落下，幽暗的天穹低低地笼罩着。
　　和只隔一条街的浅草商业区不一样，号称东京贫民窟的山谷区夜晚虽然也很喧嚣，但却是最乱的时候。

　　被调到该区的警察一到晚上就犯头疼病，就算是比其他区都要高的薪水也无法用金钱的香气抚慰他们的心灵。警察们或骑上自行车，或者步行，在山谷区的各街巷里巡逻。
　　“喂，那里聚在一起干什么！”
　　巡逻的警察脚下的自行车踏板踩得飞快，那群小混混却溜得更快，作鸟兽散了，甚至有一个小混混回头朝他吹了声口哨，转身就隐没入浓黑的夜色里。
　　留给巡警的只有一个受伤的年轻人，一瘸一拐地也在往前逃路。
　　“你小子逃什么啊！”巡警觉得自己的头疼病不会好了。

　　黑川佑在路口远远地目睹了这一幕。她只负责白天的班次，因此下班很早，值晚班的店员至少要待到凌晨两点才能走。她怀里揣着今天的薪水，准备去给福岛老先生买点好吃的。

　　她向通往商店街的巷子里拐进去的时候，忽然浑身绷紧了。

　　在对方还没出手时，她先发制人，反手一握，虎口用力钳制住他的手腕，手指像铁钩一样顺势扣在了他的手背上。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对方却低声道：“我没有恶意。”

　　狭窄的巷弄里，即将错身而过的两人僵持着。巷子里没有路灯，只能凭借远处的灯光和幽暗的天色看清来人。
　　她看清了他敞开的外套露出一的溜儿白，那是他里面搭的白衬衫，也看清了他白皙的肤色，看向她的锋锐眼睛在微弱的月芒下闪着薄薄的光点。
　　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带着点甜的洗衣粉味道，她一下子想起来了来人是谁：“你是刚才的那位……”

　　和“爱尔兰咖啡”相似的味道。

　　“你叫黑川吧？”松田阵平单刀直入。
　　“我是。”她有些讶然。
　　“小心竹中，我要说的只有那么多。”他的声音从她耳边擦过。

　　他们第一次交锋不是很愉快。

　　*
　　好巧不巧的是，黑川佑在那个时刻收到了来自异时空的联系讯息。

　　【[工藤]：你的管理官让你记住誓言，其他方面相信你能把控好，调查的权限也交给你了，如果可能的话，和那个时代的警方达成合作。】
　　她暂时忘记她还抓着对方的手，全神贯注地保证：【誓言不灭。】

　　[我的存在不会危害到国家、社会、乃至我身边的每一个平民。反之，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们的财产、他们的正当利益都将由我守护！]
　　这是她在进入士兵营时所立下的誓言。

　　【[工藤]：虽说如此……你别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等等？黑川佑一下子脑筋没转过弯来。她还沉浸在庄严的“誓言不灭”的保证中，结果工藤跟她说什么？
　　拈花……惹草？

　　松田阵平察觉到在他脸上凝住的那道目光。

　　她的手劲很大，扣住他手腕的手仿佛铁钳一样，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指腹带着温和的茧子，显然有底子。

　　巷子两边分别是人家的排屋，随处乱放着盆栽和水桶，还有一些工具和晾衣架，让本就逼仄的路更加狭窄。
　　两下里安静的时刻有点久了，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气氛朝着古怪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喂，你……”他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慌不择路地松开手：“啊，抱歉，走神了。”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流.氓，心虚得冷汗直冒。
　　【黑川：工藤，我好像，刚才惹了一株草。】

　　***
　　漫历前七年，K结识当时东京警视厅.爆.破物处理组的警官松田阵平，此后纠缠颇深。——《漫历编年史》
　　批注：（一团烦躁的糊糊线条）不要谈恋爱，不准谈恋爱！……可恶，我为什么要管一个历史人物谈不谈恋爱？（一团烦躁的糊糊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