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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春白衣客 ...

  •   月黄昏,水色收拾妥当,准备着继续翻阅医书。早春的湿气弥漫了整得屋子,沉沉闷闷的,让人心里有点烦躁不安。淅淅沥沥的雨又开始下了,滴答滴答地滴打在门外的芭蕉叶上。案上的灯光晃了几下,渐渐转弱,似要熄灭。水色低头看着正在翻阅的神农手册,整页纸慢慢地湿了,似乎有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屋里,这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特别清晰。
      水色讶异起身,点燃灯笼里的蜡烛,推门看去,窗户下一把鲜红耀眼的伞在灯光的投射下映入眼帘。伞下,站着个白衣女人。那女人缓缓转过头来,两眼直直地看着水色,水色清楚地看到她的全身都在滴水,“滴答,滴答……”声声清晰入耳。
      月夜持伞,浑身却不停滴水的妖怪,雨女。水色心底凉飕飕的一阵,向后踉跄着。

      传说,雨女是只会缠着同遮一把伞的男子;传说,雨女是多雨季节出现的;传说,雨女一旦缠上人,直到那人走向坟墓……
      水色握紧灯笼,脑子里迅速闪过看过的关于雨女相关资料,思索着应对方法。用盐可以制服她,她哆嗦着要摸到厨房,却发现自己的腿僵硬得难以动弹。那把殷红的伞开始移动,滴答声越来越近,一股潮湿夹带着冷气渗进身子里,在全身游走,连血液似乎都要被冷却,水色心里拼命呼喊,身体却是动弹不得。
      黑沉沉的夜里,那把红伞在微微的水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芒。伞下,白衣雨女湿发和湿衣紧紧贴着身体,可是全身还在不停地滴着水。她的眼睛冰凉凉地那么盯着水色,水色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一只毒蛇盯上的猎物,浑身恍如掉入冰窖。
      “啊呀呀,又一个傻瓜,每个傻瓜都是这么傻站着才死得那么快的!” 漫天飞舞的茶花,玩世不恭的调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水色惊喜抬眼,黑暗的雨幕中出现了一盏亮晃晃的灯笼,还是熟悉的香味,熟悉的声音,还有那裘眼熟的白衣,是白天缠着她买茶花的男子。
      几道金符布下,一阵烈火吞没雨女,那雨女嘶声裂肺地怪叫着,化为一阵水汽消失了。红伞落地,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借着灯笼的光亮可以看见一滩红色的液体正在氤开。这个男人,从出现到斩妖,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水色抬头看着身材修长的他,他右手把折扇插在腰带上,左手提着灯笼,灯笼里头装的却是明亮的珠子。雨越下越大,但水色发现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衣袍干爽,没有丝毫的污迹,而且他正低头看着她。

      “呀嘞呀嘞,真是巧啊!我们很有缘分呐——”他眼神波光流转,脸上做惊讶状。
      “你真的那么闲么?”水色瞥了眼他干洁的白靴和衣袍,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呵呵,你猜对了,要什么奖励呢?”他依旧不慌不忙地挑眉笑问。
      “你到底是谁?”由于刚刚的紧张,水色喉咙干涸,发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
      “我是谁?”白衣一边大大方方说着,一边用空出来的右手仔仔细细整理一下发型,抹平衣袍,然后抽出腰间的折扇,“啪”地打开,姿态万千地扇着小扇子。
      “妖、怪?”水色咬紧下唇,缓缓伸手向门边的镰刀摸去,大着胆问,“什么妖怪?”
      “猜对了,好聪明的娃儿!我是花妖,一只正在修道的花妖,”白衣习惯性地用小扇子捂着小半边脸,笑眯眯道,“啊呀呀,你不害怕?”
      “你要吃我吗?”水色看他并无恶意,小心翼翼追问着。
      “呵呵,果然是傻了,妖怪就一定吃肉么?”白衣死命地用扇子敲着她的额头,仿佛这样子能给他带来很多乐趣似的,“小娃娃,作为奖励,我就允许你跟我走。当然,如果你愿意修仙的话,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师父。”
      “为什么?”水色的手顿住了,觉得这是自己上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一句话,听听,一只素不相识的花妖劝说自己入道修仙。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头,该死的,脑袋是不是被敲坏了!
      “阿勒,问得可真多,”白衣眯眯眼,“只是觉得你这娃娃很有趣,死了可惜。当然,举手之劳也可以减轻未来的天罚。”
      这个男人,自己的命根本就不是他所在乎的,他只是觉得有趣?水色盯着眼前他提灯笼的手,修长的手指,光洁白皙,根本就不像是翻云覆雨的手。但是,就是这双手,方才将自己从雨女的威胁下救出了自己。他的凤眉狭长,笑时轻挑;他的脸非常精致,笑时魅惑不已。看过很多历朝历代的史书,她晓得总是笑着的男人远远要比面无表情的可怕得多,看似无害的玫瑰其实往往扎人手。夜幕下,一股叫做恐惧的味道慢慢弥漫开来,水色也不多做挣扎,反正她也逃不掉。
      “你师父也是妖怪吗?”
      白衣玉扇掩着脸媚笑,“啊呀呀,你这小娃娃问话可真多,别人求道的可是答应都怕来不及呢!师父是上仙,不过现在只有我一个徒弟,目前正缺少一个打杂的,你若不想修仙,也可以试试的。”
      水色咬着下唇盯着他,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骗小孩子的呢!白衣不慌不忙地进了屋,施了个照明术,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他捡个干净的位置用丝巾擦了好几遍坐下,然后才接着说:“走得累死我了,虽然脏了点,但也没办法,今晚就现在这里凑合着过夜吧!”水色瞪大眼地看着眼前无比大牌的某只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她的床,呼呼大睡。这位不速之客似乎一点作为客人的自觉性都没有,水色无奈地抱着大砖头的医典,坐到小桌子前面。

      水色抱着膝盖面对着白衣公子带来的明珠,那耀眼的光里仿佛有爹爹的身影。隔壁的王婆婆说爹爹昨天早上是跟着一位叫法号叫青山的道长离开的,他要去修道,然后成仙,不用再受背疾之痛了。不仅爹爹,村里的许多人都跟着道长走了,去追求他们的长生梦去了。但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会被最爱的爹爹扔下,此后就要在这世上踽踽独行。想到此处,水色更觉前途渺茫,不禁低声呜咽。春夜多雨,入夜无声。

      东方初露鱼肚白时,趴在桌上睡着的水色才醒来,看到昨晚的不速之客正对着一面小铜镜仔仔细细地梳着头发,然后又摸着脸蛋看了好几遍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收拾完毕,一个峨冠的白衣美男就站在水色面前,凤眉微挑,顾盼流光,手持一把白玉折扇,正笑得风情无限地看着她。

      “你喝粥吗?”水色小声问道。
      “不用了,我正在辟谷,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给我打点清水就可以了。”他“啪”地打开折扇,笑眯眯道。水色嘴角抽搐地看着他,才转身自己起灶生火。末了,水色将煮好的米粥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碗里,凑上几样野菜,准备端给隔壁阿婆。
      “不用去了,”白衣扇着小扇子,摇摇头,“这个村子都空了。”
      水色手一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胡说!哪能在一夜之间说空就空的!”
      白衣用扇子捂脸,满脸无奈:“啊呀呀s的风筝挂在篱笆上,风筝的线断了,整只都湿漉漉郴感觉到人类的气息,当然,你不算的话哈!”
      “怎么可能?雨女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那么快就害死全村的人,你才是妖怪,你这个骗子!”水色心里又好笑又生气,这人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吧!她端着饭菜就到隔壁阿婆家。“王婆婆——阿婆——”门是虚掩着的,水色用力一推就差点跌进去,单间的小屋里确实空无一人。水色心里才开始发慌,扔下碗就跑到后面的阿虎家。“虎虎——虎虎——我带来红梅给你了——”水色大声喊着,看到虎虎他自己扎得歪歪丑丑的风筝挂在篱笆上,风筝的线断了,整只都湿漉漉的,那是虎虎最喜欢的风筝,昨天雨停时还开玩笑说拿出来晒晒的。水色心里一凉:出事了!
      白衣没说错,整个村子的人都凭空消失了!

      “啊呀呀,小娃娃,我昨晚可就说过,这些日子你会有麻烦的,”白衣扇着小扇子,看着才及自己腰高的小女孩,用恐怖的口气吓唬着她,“你要是继续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恐怕晚上妖怪来的时候,就——哦呵呵呵——”
      水色嘴一憋,大颗的泪珠就滚落下来。白衣本想吓唬一下这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娃娃,没想到居然把她弄哭了,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阿勒,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可以吧!要不,要不你就和我回去,我和师父都会照顾你的……”
      他懊恼地把玉扇随手塞到腰带里,朝摊开的手掌吹了口气,大片大片皎洁的白色茶花顺着指尖盛开在周围,延伸到不知名的尽头,空中飞舞着白绒绒的飞信子,一股形容不出的花香缓缓漫开,像涓涓细流抚摸着脚丫子那般柔和。水色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张大嘴看着白衣变戏法。
      “好看吧,”白衣见水色吃惊的模样得意地抽出扇子,打开,边摇边劝说,“你要是成为我的师妹的话就可以学到更多的戏法了。而且,以后可以斩妖除魔,咳咳咳,可以对付怀有不良居心的妖魔……”
      水色转身往屋里走,白衣玉扇掩面道:“啊呀呀,小娃娃,你去哪儿呀?”哎呀呀,真不让人省心哪!白衣摇摇头跟上去。

      水色默默回家,站在屋子里头愣了大半天,觉得心中苦闷,酸痛的眼睛干涸得流不出泪来,满脑都是混乱和说不清的痛苦迷茫。许久,她才收拾了父亲收集的所有医书,捡了几套换洗衣服,最后看了一眼伴随自己十年的茅草屋,带着满心的悲伤随着容雪踏上未知的路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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