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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超勇小熊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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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店家所说,九节兽很灵,也很勇。
在本地人的认知里,会积德行善。
前两年暴雨,整下七天,堤坝被冲垮了,十里八村糟了泥石流。但说也奇,男女老少连带着牲口家禽,竟毫发无伤。眼见这碎尸泥浆刚到脚边,便向四周划开奔腾而去。
不远处一团圆呼呼的黑影翘着尾巴,见人来了,马上就抬起前腿儿站着,手往后一背。
九节兽垫着脚,摸摸老村长的头。娃娃,莫担心哈,不哭哈,人活到比啥子都重要。
店家很明白,青城山他们这一带长久相安无事,风调雨顺,因为受九节兽庇佑。
平县的流寇窜到附近拐人,不知为何困在山路里转不出去,原先熟记的路线跑得一塌糊涂,不出两天,小孩儿妇女又回村口。
这个时间段刚好农忙,又是中午,全村的壮青年,刚回来都带着锄头耙子呢,看着几个筋疲力尽的流寇,冲上来好顿打。
跑出来的流寇养好伤后还不解气,等过几周还回去,趁村里空,抢到小孩儿就跑,还报复性地药死几只看门狗,结果没走多远又开始鬼打墙。
三个方向各走十里路,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此刻被药的狗奇迹般活着,正等他们。扳起小臭脸,气得脚都内八了。身后还跟着大票垂着尾巴的兄弟姐妹,也全是小臭脸。
牙特白。
没有打狂犬疫苗的流寇再次养好伤后,依旧不信邪。他们生就是土匪强盗,什么勾当没做过,老百姓本应该是恐惧的,应该是憎恨的。
平县的流寇对青城来说是不小的问题,他们不进主城,却在周边一带县城村庄活动,官府抓也不好抓,更无从能查。
他们要打破不切实际的信仰,让其回归到原有的混乱中。
于是流寇这次重新集结起了一个更凶狠的团队,不少还背着人命,还受着通缉。准备很充分,求了两张符,身上架着沾血凶刀,腰间缠了个辟邪荷包,荷包里是女人的头发,路过土地爷上三炷香,摆瓜果套红绳。
赖子都夸,啥子宝批龙些哦哈哈哈,瓜迷日眼嘞哈哈哈,死了算球哈哈哈。
面露凶狠趁着夜色穿梭,这次的前行终于没有了那诡异的阻碍。一路行进,终于在祥和安睡的村庄前,点燃所有的火把朝屋舍掷去,然后抽出刀。
杀,小孩儿留活口,其他的都杀。
流寇此刻很快乐。
刚喊出口,没想到的是,火把落地却熄灭,四下换之亮起更多凶猛的焰火。
焰火中闪烁的甲胄光泽,让他们同被浇铸铅水般痛苦。
那日都城派遣而来的精良军队刚到青城,正和驻军做交接,就看见几个面露凶光流里流气的人站门口耍刀。
指挥多瞅两眼,再看看告示榜上几张带赏金的通缉令,回头对手下说,明天加菜。
平县再也没有人敢过来。
那之后村民几次偶然间遇到九节兽,小东西立起来还问,吃饭没得喃?
村民说吃了吃了,反问道,你吃没得喃?
大胖脸挺高兴,两个耳朵上下抖动。
吃了吃了,娃儿早点儿回家哈,外头危险得很。
讲到这里,店家郑重对江浩然说,小兄弟,你从北方来,北方啥子样子我不清楚,但如果你要去青城,做啥子都可以,啥子都可以哦,但是,只有一句话要谨记。
举头三尺,善恶显灵。
说也奇怪,江浩然到青城地界,心就逐渐踏实。
回屋头刚沾枕,肩膀立刻软下去,他也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沉,甚至还做了梦。
窗外似乎默默下起来雪,越下越密,直到能看到每片落在黑甲上雪花展露六瓣结晶,睁开眼,前面是北方一望无际的苍茫。在极夜的环境里,映射出诡异的蓝色。
专心。
江浩然,专心。
哥哥在耳边叫着他的名字,然后说,你看到那头狼了吗。
江浩然臂膀已经开始酸胀,他拉着张无比沉重的弓,手腕皮质护具摩擦和弦绞紧极富张力的声音,反倒让自己异常冷静。
而正前方百米开外,有群狼正聚集着,在暴雪中打闹撕咬。
昊白军在夜巡中碰到它们,骠勇的队伍全部俯身,即刻将最优秀的弓箭手叫到头前来。
最优秀且最年轻。
江浩然的箭头稍稍往上抬,确认了目标。
对准的是最大最壮的领头,那只狼昂着头,黑白参杂的皮毛在风雪中如同微缩的田野,层层掀起异色麦浪。
寒风灌耳,哥哥的声音更加低沉,却依旧保持着温柔。
记住我说过的话吗?
别慌,深呼吸,数四个数,再慢慢的吐气,直到沉进谷底。
一击致命。
身后压住的队友们此刻也跟着躁动起来。
记忆里,他们最终获得条油亮的狼皮,并且伴随自己很长段时间。他跟着队伍受命到北方没多久,小孩儿长身体怕冷,睡前几个大人在褥子上多加了这层保暖。
在他肌肉紧绷到即将放矢时,原本应该眺望远方的狼王,此刻忽然回了头。
不见黝黑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双浑浊的灰白瞳仁。
他心里一惊。
紧接钻心疼痛,一条树枝从弓梢发芽,展开数片浑圆油亮的叶子向下蔓延,刺穿手掌继续生长,又结出米粒大小的白色花苞来,攀到脖颈,隐隐股振奋却甘甜的香气
举头三尺,善恶显灵。
江浩然从梦里醒来,背下一层冷汗。
窗外摇曳着树影,也没有任何变过天的迹象。
他刚定下心神,又听得屋外细细索索的声音,登时捏住怀中的刀。
什么人?
自己的住处贴着山崖峭壁,只有正门可以出入,而响动却来自侧面。
忽闻有叠弹叠指窗,三下。
如此深夜的山中,还刚经历完常诡梦,有多瘆人可想而知。可江浩然并不普通,反而更加专注,也更加镇静,即刻开口问道,谁?
外面沉默半响,答道,我。
谁?
……嗨,是我啊。
那人声糯糯的,又有些胆怯。
江浩然莫名,顺着接话,报上名来。
就是我嘛。
明白了,是你。
对呀。
有事吗?
有。
那鳖着吧。
……,你欺负人。
你是人吗?
我怎么不是了。
正经人谁走窗户了?
巧了,我不是正经人。
巧了,我专杀不正经。
别杀我……。
窗户开了条小缝,只见先是两只黑爪子,接着挤进来颗毛茸茸的脑袋,耳朵向后折着。
江浩然整个人已经靠在床框上,猜到是白天的那只大狐狸,不,九节兽。
估计因为害怕,九节兽紧贴着窗缝,脸肉被窗框压着变了形。
娃儿,那个尾巴你是不是捡起跑了。
江浩然点点头,是。
他并没想过伤害它,不过为开路,也方便往后行人。掷刀瞄准在腿下方,哪知道九节兽突然警觉,又胖,一扑腾便往下滑,正好撞刀刃上,就这样切下截尾巴来。
对不起嘛。九节兽唠嗑一样的道歉,说他不该在人走道的地方上晒太阳,可自己就是太困了,一时没忍住,不是故意让老百姓迷路的。
你这个娃儿也太凶咯,咋个说动手就动手喃。把尾巴还给我嘛。
不。江浩然躺下去,盖好被子。
乖嘛,还给我嘛。尾巴你拿到咋子嘛,又没得用。
江浩然索性不理他,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娃儿,我要生气了哈,我五千年道行,我不跟你计较。
出去。他冷冷喝到。
你,你给我等到。
耳边听得蠕——的滑落,便是哒哒哒哒哒离去的脚步声。
走前还不忘关好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