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为空》困困的小玫瑰

2、第 2 章

　　闻家的飞舟队伍半途遭了埋伏。对方大手笔的下了高阶禁飞阵，护卫飞舟下饺子一样从半空掉落，只剩下闻超人所在的那一艘，凭着等级高还能勉强行驶。

　　这样下去不行。

　　闻超人的护卫当即抛下落地的同伴，拼尽全力催动飞舟，在法阵彻底闭合前硬生生闯了出去。可饶是如此，不过行驶了几千里，高价买回来的飞舟还是报废在半途。闻超人不得已在两名长老和一队护卫的保护下御剑飞行。

　　属于黑暗的城池里，毫无防护地御剑而行绝不可取。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藏着穷途末路上急红眼的人。且不必追兵如何，闻超人身边的护卫就在蚊蝇一样不停歇的偷袭中折损过半。

　　两方的距离迅速拉近，追击的人动用了中型灵器，而闻超人这边随身的法器不是一合之敌。一阵交锋过后，闻超人身边的长老和护卫们陨落的陨落，受伤的受伤，只有满头蝎子尾发辫的蒙岳还能还击。

　　“少爷，你先走！”眼看追兵跟了上了，蒙岳不顾受伤的大腿，猛地起身吸引追兵注意，并用力将闻超人送到了另一边。闻超人没有什么顾惜手下的觉悟，御剑杀了几名追击的蒙面人，毫不犹豫朝着闻家领地飞去。

　　但是追兵难缠，蒙岳大腿受伤，也无法把人引的足够远，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闻超人的踪迹。闻超人已经全力御剑飞了半个晚上，内息再厚也经不住这样亡命狂奔。体力不支下，他不得不寻小巷降落，一路贴着阴影，试图以此甩掉追兵。

　　闻超人误打误撞过来时，巷子里只有明兰姐的店后门开着。他毫不犹豫闪身进去，里面全是凌乱的杂物。顾灵钰才刚摆脱了嘉姐，正靠在一堆箱子上仰面朝天。听见声音他忙坐起身，四目相对时皆是瞬间的慌乱。

　　“帮我。”闻超人说。

　　顾灵钰茫然起身，还来不及说点什么，门口就又闯进一群蒙着脸的黑衣人。店里夜明珠的红光照在脸上，好似给这个狭小的空间蒙上一层红色的薄雾。那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发起攻击，闻超人三柄赤色飞剑齐出，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左支右绌地抵抗中，身上很快添了几道血痕。

　　顾灵钰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那群不速之客大有连他一并弄死的架势，不得不考虑联手以求自保。趁着闻超人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手指连点，地上几个极淡的光斑一闪而逝。直到最后一处光斑亮起，整座困仙阵蓦地拔地而起，嫩黄新生的藤蔓如有实质，将几人缴了械。

　　“五千灵石。”顾灵钰看向闻超人。

　　“哈？”

　　顾灵钰心里不爽，捏着法决的手指略松一松，里头困着的人挣动的幅度就大一分，摆明了是在威胁。闻超人下颌线绷紧，已经是发怒的边缘。但保命要紧，他毫不迟疑应了下来：“成交。”

　　困仙阵困不住他们太长时间，顾灵钰拉着闻超人争分夺秒，穿过明兰姐的店面一路从正门闯了出来。

　　明兰姐店门前各色私人飞行法器挤满外头空地，顾灵钰眼睛一扫，奔着一个粉嫩嫩的碟型飞舟冲了过去。

　　死嘉姐，敢占小爷便宜，今儿就让你破财。

　　“这个这个！”顾灵钰推着闻超人上去。嘉姐是店里的常客，他从前没少帮着泊这颜色感人的飞舟，因此飞舟发动的十分顺利，粉色的碟型飞舟在半空划出一条让人羞耻的痕迹。

　　按照闻超人指的方向，顾灵钰将他放在一处开阔的地方。这里离闻家大宅已经很近了，但顾灵钰死活不肯再往前。他停下飞舟，对着闻超人伸出手：“呐？”

　　闻超人十指交握搭在膝上：“我身上没有。等我手下过来……”

　　顾灵钰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傻吗？农夫和蛇的故事听过没？我可不会等着你的人过来。”

　　闻超人无语：“那你要怎么拿钱。”

　　顾灵钰眼睛在他身上溜了一遍。

　　一身法衣低调但华贵，那些细密的暗纹大概都是具备防御或是聚灵功能的微型阵法。头发上的玉冠一看就价值不菲，那根簪子像是家传的老物。这两件东西的价值远远超过他应得的五千灵石。

　　向下看，脖子上光秃秃什么都没有，手腕上也空荡荡的，腰间一个安神的香囊，却没挂储物袋。顾灵钰的视线最后落在闻超人的手指上，左手无名指戴着一个刻着纹章的翠玉戒指，拇指则戴着一个光溜溜的素圈扳指。

　　犹豫片刻，顾灵钰撸下了那个素圈扳指，毕竟这人浑身上下也只有一个扳指看上去还“朴素”些。

　　“哎，别动，别动。下次遇到之前，就拿这个抵债了。”

　　顾灵钰没有当真把人丢下。他驾驶着飞舟离开一段距离，远远地盯着，直看到确实有人接应了闻超人才哼着小曲儿回到明兰姐的店门口。他把嘉姐的飞舟停下，自己在附近拎了点宵夜回家。

　　顾灵钰的家在蛇尾巷，不是什么仙家洞府，只是一栋普普通通的独栋房子。房屋收拾的整洁，门口种着些寻常花草，虽不富贵，但格外舒心。

　　可顾灵钰回到家时，就见庭院里花残柳败，折断的花茎凌乱铺陈在地上，各处都暴风卷过一般。

　　“家里怎么了？”顾灵钰心底一沉，大步冲了进去。

　　客厅里也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都成了碎片，顾小妹含着两泡眼泪坐在地上，照顾他们的大伯脸上明显的青紫。

　　顾灵钰紧张地看看小妹和大伯，见人无事方松了口气，又去看那些摆在架子上的留影石。架子已经七零八落，但留影石被好好地在窗台上摆了一排，显然是小妹和大伯收拾过了。他心疼地抚摸留影石上女人的身影，一声压抑的叹息。

　　“催债的来过了？”

　　大伯沉闷一叹：“你们怎么又欠债了？要不是我在，小妹就被他们拉走了。”

　　顾灵钰的手一紧，怜爱地摸一把妹妹的头发：“小妹资质不错，有希望进大宗门。我淘换了些上品丹药给她打打基础。”

　　大伯无奈道：“这世道，穷的越穷，富的越富。穷人若想改命，只能靠天赋进大宗门。”

　　他说着也摸摸顾小妹的头发，宽慰她道：“你能进大宗门，顾家将来才有希望。”

　　顾小妹重重点头。

　　打发顾小妹去楼上吃宵夜，顾灵钰和大伯并肩坐在地上。大伯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利滚利，又是三千五百的灵石。要我说，片瓦也能遮身，何必死守着这个房子。”

　　顾灵钰摇头，胸中一口闷气不上不下，哽的难受。

　　“我妈留下的念想。还没到山穷水尽，我绝不会动这房子。”

　　大伯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可总忍不住劝道：“可你的担子也太重了。小妹需要灵石，保住这个家需要灵石，将来还要去给小妹看脸，不然女孩子脸上顶那个大个胎记……”

　　“我知道——”顾灵钰疲惫地合上眼睛。小妹出生起脸上就带着胎记，因为这块胎记，从小邻居的孩子们就不肯跟她一块，还叫她丑八怪。

　　他顾灵钰天生好相貌，妹妹却是这个样子，多少人背地里嚼舌根，说他母亲和人私通，说他和妹妹不是一个父亲。风言风语多了，小妹时常躲起来哭。

　　“我知道。大伯放心，我不会让小妹一辈子被人嘲笑。”

　　大伯心知他的倔脾气，陪着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说：“天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破烂的门框随着开关门的动作摇摆几下，不堪重负地散落。顾灵钰实在没力气起身，索性伸直了双腿。稀薄的月光透过敞开的门，地面上铺洒一层微弱的黄光。顾灵钰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个素圈扳指。

　　这个扳指应该值些钱吧？要是能卖上五千……不，三千灵石，只要能卖上三千灵石，他就有希望在下次催债的来之前凑齐欠款。

　　可是扳指在手心里握了半晌，顾灵钰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放弃吧，何必坚持。何况，这也是他应得的。

　　可是心底一个声音隐隐在对他说：这不是你的东西。你可以等那人拿着灵石来换，可是你不能私自决定卖掉它。

　　可是他没有留姓名给那个人啊，他也不敢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地下城不是那些阳光明媚的宗门驻地，地下城，是阴影里的世界。

　　休息片刻，顾灵钰觉得自己又能喘过气了。他拖着腿站起身，发觉坐的有些腿麻，一路踉跄着来到留影石前。上面一个温婉娟秀的女人正眼中含笑，怀里抱着白嫩的婴儿。

　　他扶起架子，发现架子碎的太厉害了，完全拼不上。顾灵钰默默将留影石放回窗台，留恋地摩挲几下，旋即一咬牙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