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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是我的贝加尔湖畔 ...

  •   周五晚上松陌槿才知道他们要去扎里亚季耶公园。它位于莫斯科的中心,毗邻圣巴西尔大教堂、红场和克里姆林宫。

      “会占用你兼职的时间吗?”姜韶暄冷不丁地来了这一句话,却眉头紧锁。

      松陌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姜韶暄说的意思是什么,不禁捂嘴偷笑:“我其实没在做兼职啦哈哈哈哈哈”

      松陌槿娓娓给姜韶暄讲他为什么当兼职这一说。他跟张柚约好了,张柚帮他找吃饭落脚的地儿,他帮张柚打工挑地方上班,美其名曰双赢。

      原本局促的神情陡然消逝,姜韶暄恢复了原来的脸色。两人互道声晚安,正准备上楼时,松陌槿突然被姜韶暄叫住。

      姜韶暄站在楼梯下,眼神晦暗不明。

      “小槿,你觉得我怎么样?”

      姜韶暄似乎很擅长运用反问句。要不是松陌槿稍微知道自己房东的品行,或许他真的以为姜韶暄是打着幌子来PUA自己的。

      就比如这句话。

      男人的嗓音如同冰锥,又似消融的雪水,沉闷但不乏清朗。低音炮向来是松陌槿喜欢的,姜韶暄也似乎很恰到好处地拿捏了。

      怎么样。

      一个简单的音词足以让松陌槿脑内上演一百零八部大型连环狗血剧了。他嘟囔着可能是姜韶暄在问他的身形,他的资历,可松陌槿心里却一直挣扎着在说:

      “他在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就这样,松陌槿一夜未眠。

      早上刚醒的时候,松陌槿眼下还留着淡淡的乌青,彻夜未眠的他选择看短篇小说,却接连刷到一篇又一篇BE虐文,到最后眼眶酸涩发红才堪堪关掉手机阖眼浅眠。

      姜韶暄刚从外面回开,与下楼的松陌槿撞了个满怀。他轻声在松陌槿耳畔边说早安,随后到厨房准备早餐了。

      松陌槿在卫生间好好捯饬了一番,换上一件白色卫衣,胸口的小熊图案酷似米莎。他翻出背带牛仔裤,刚把裤脚卷好便听见姜韶暄敲门的声音。

      “小槿,我上去换衣服了。”姜韶暄顿了顿,“早餐在桌上。”

      “好哦。”松陌槿看着镜子前打扮精致的自己,觉得心情变好了不少,爽朗的声音不加掩饰地穿传进姜韶暄耳朵里。

      门外姜韶暄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缓缓起身便上楼了。

      姜韶暄是一袭黑夜下楼的,准确来说,松陌槿正在用眼镜布擦拭眼镜,迎面就是姜韶暄人体衣架般的身材,灰色卫衣和工装外套,脖颈处挂着吊坠,仔细看还是一只金属小熊。

      姜韶暄道:“走吧。”

      这次休假,松陌槿才看清姜韶暄的车是什么牌子的。是Aurus,他依稀记得是俄罗斯的一款豪车品牌,看起来就高端。

      难得扎里亚季耶公园人少,周遭遇不上几个人,大多是情侣或者家人一起来的。寒风瑟瑟,眼下马上要到十月了,莫斯科一天比一天冷,冻得松陌槿直哆嗦。

      姜韶暄见状,将自己的围巾递给松陌槿:“别着凉了。”

      松陌槿一惊,眉眼盈盈地朝姜韶暄笑:“谢谢阿暄啦。”

      两人并肩同行,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穿梭在桦树林中。松陌槿把头埋在厚厚的围巾里,鼻腔里满是姜韶暄身上淡而清冽的雪松气息。

      “阿暄,你昨天问我的那句话……”松陌槿拢了拢衣角,从姜韶暄的角度来看就像一个瓷娃娃不断哈着热气,氤氲了眼镜片。瓷娃娃的唇瓣红润,一张一翕,“我想说,你在我这里是特别的。你不是一意孤行的怪物,也并非成群结队的牛羊,不要因为什么原因而放弃你本来的样子。”

      松陌槿的眼睛一眨一眨地,黑眼睛如同玻璃珠那般亮晶晶:“我认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冬雪陨落的结晶;是秀樾沙沙;是光风霁月;是万物对砌育焉。我想,你是我眼中最好看的风景,足以暖化寒冷的莫斯科。”

      有风袭来,缱绻地卷起松陌槿的发梢,不知怎的,松陌槿脸颊泛起红晕,眉眼弯弯地含笑看着姜韶暄。

      你是我在冰天雪地中透过罅隙照进来的亮光,就像这一生短暂而坎坷不平,漫长而熠熠生辉,除了亲人外最特别的存在。

      当然,这句话没被松陌槿说出口,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林间氧气吧。花鸟鱼虫在林间游荡,那白桦树如同海洋般斑驳陆离,层层叠嶂,成百上只鸟雀飞跃高歌。

      “阿暄,帮我拍张照!”松陌槿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在沿路小道上挑了块树林成荫的地儿比手势。

      姜韶暄捧着手机,明媚阳光的少年正好落入镜头中间。阳光透过云彩照在少年身上,承了满身金光,宛如坠入仙境的神明。镜片在镜头里是反光的,但却映射地松陌槿整个人温柔得体。

      姜韶暄有些发愣,还是松陌槿拉着他的衣袖离开的时候才回神的。

      他又抓拍到一张照片。是松陌槿在公园的空地上,脚下是红砖铺成的广场,中间有一座喷泉。青云薄雾,静水流深,街头音乐家在长椅上演奏小提琴曲,随着曲水流觞的乐章,汩汩不停的泉水闪着明亮的光辉,照耀这水波粼粼闪闪。

      松陌槿站在喷泉旁,可以看他高抬的手臂和空中撒落的饲料,一群白鸽蜂拥而上,刚好随着松陌槿的动作齐齐飞过去。姜韶暄刚好摁下快门键,少年就这样定格在画面中,笑得张扬。

      准备出公园时,松陌槿才发觉还有漂浮亲水吧没有去逛,看地图找了好半圈也没看明白怎么走,还是姜韶暄俯身在松陌槿耳边说了一句“这边。”松陌槿才半知半觉地看懂方向。

      亲水吧是松陌槿做攻略时第一个看到的景点。作为大自然爱好者,植物在这里生长得很繁茂,大自然的风光,生物等,与人形成一个自然共生的生态系统,据说为了让人们更有机会接近水面,公园特意对自然湖泊的边界稍加修整,使其驳岸自然入水。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

      是《贝加尔湖畔》。那一瞬,姜韶暄的眼睛似乎亮起点点光,他说这首歌好熟悉,在我母亲的留声机里听到过。

      松陌槿转过头对他笑,栗发少年倒映在他深邃的蓝眼眸里,他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阿暄,你是我的贝加尔湖畔。”

      清澈又神秘。

      寒风和暖阳天空下交织,松陌槿也逐渐有了困意。他想起身走回岸上,却不料脚底打滑,整个人摔下河岸。

      “我靠?!啊啊啊啊啊”松陌槿还没来得及反应,裤脚已然被沾湿,下身传来一阵透心凉,凛冽的北风恰巧刮过这里,又冻得松陌槿直打寒颤。

      好在惊险的一幕及时被姜韶暄制止,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松陌槿的手腕,在松陌槿差点下半身没过河水的时候往回捞上来他。

      啊啊啊啊啊啊尴尬死了。松陌槿简直没脸见人,凉意随着风钻进他的裤脚,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与衣物,松陌槿懊恼死了,脚趾仿佛要抠出一间三室一厅。

      “对不起我没注意……”松陌槿耐不住冷飕飕的寒风,不禁打了个喷嚏。姜韶暄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松陌槿身上,点头应声。

      “先回家换衣服。”

      一路上姜韶暄驱车速度飞快,没有行人车辆的道路基本上是眨眼就过。松陌槿裹了姜韶暄车上备有的毛毯才缓过神来,内心羞愧万分。

      啊啊啊啊我要被自己蠢死了。这种社死现场和当众拉屎有什么区别啊啊啊啊。松陌槿越想越惭愧,把头埋得很低,回了郊区别墅恨不得立马钻进浴室里冲洗。

      调好的温水迎面洒下的时候,松陌槿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那种不真实的冰凉感都消逝了。温热的水浸着皮肤,松陌槿这才怅然叹了口气。

      而刚冲洗完,松陌槿这才发现当时自己只顾着横冲直撞,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贴身衣物没带到浴室。

      他想待在浴室里等死。现在就想。

      无可奈何,松陌槿将浴室扒开一条缝,冷空气铺面席卷,他视死如归地大声问了一句:“阿暄,可以帮我拿下放在我房间的衣服吗?”

      姜韶暄很快就下楼了,手里还捧着一件衣服和一条睡裤。他伸手给松陌槿递过去,却别扭地转头红了脸。松陌槿发觉房东的耳根子都红了,不禁有些好笑。

      然而,他接下来就笑不出来了。

      下午松陌槿本来打算睡个午觉再起来的,却不料刚爬回自己温暖舒适的被窝呼呼大睡时,却能晕乎乎地醒来。

      抬眼晕眩了一会儿,松陌槿发觉外面早已变了天,黑漆漆的。黑夜总是阴沉,悬挂的亮月幽静,透着惨淡的煞白,被隐隐约约的薄雾笼罩着,稀疏地倾洒在秀樾下,拢成铜钱般大小的影子。

      怅然若失的神情笼罩在松陌槿脑内,想动脑看现在几点了,却发觉自己整个人闷闷的,头晕脑胀,他想去拿手机,却又是一阵晕眩。

      松陌槿用手背贴了下额头,不出所料,他发烧了。头滚烫地疼,太阳穴也突突地晕沉。中午踩空差点落水的后果就是烧得不成样子,松陌槿眼神都变得迷离了,眼角染上一丝红晕。

      就在这时,姜韶暄敲门而入。“别动,你发烧了。”他说,并给松陌槿贴了个冰凉贴,又端了一盆水仔细清洗松陌槿的身体,无微不至。松陌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沙哑的声音。

      “我煮了粥,待会儿给你端来。”姜韶暄见松陌槿想要坐起来,又说,“先躺好。”

      体温计显示的是三十九度,松陌槿不好意思地看着姜韶暄:“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小槿,有需要就叫我。”姜韶暄贴心地给松陌槿掩好被子,关上门窗让松陌槿继续睡。

      松陌槿也没想那么多,倒头又阖眼休息了。

      那天晚上,姜韶暄在楼下沙发坐了很久,茶几前摆放着一张张照片。大部分似乎是松陌槿高中时期的照片,有一副画面里松陌槿穿着校服,金丝眼镜在一群学生中显得格外耀眼。到底是偷拍的照片,抓拍者在爬满爬山虎的栅栏旁找拍下这一张照片传过来。

      紧接着是一张又一张。

      专门请的私家侦探格外靠谱,两人最后一次通讯是八月份。私家侦探传来一张照片,是松陌槿大学毕业时的合影,又附上一句“ОнедетучитьсявРоссию.”(他要去俄罗斯进修学业了。)

      对话就此终止。姜韶暄捏了捏眉心,重新退出聊天界面,他仰头凝望暖色调的吊灯,像太阳一样。姜韶暄默默想着。

      他又回忆起今天中午松陌槿说的话了,不禁勾唇轻笑。他发现自己变得爱笑了,自从跟松陌槿相处后,本来寡言少语的性格因为松陌槿而被逗乐。

      姜韶暄凭借记忆在Yandex浏览器(俄罗斯人常用的浏览器)上找到了那首《贝加尔湖畔》,他默不作声地戴上耳机,歌词就循环了一遍又一遍。他又拿出几张白纸,握着签字笔一遍又一遍写下“松陌槿”的名字。

      虔诚又郑重。

      歌曲很轻缓,但姜韶暄总觉得松陌槿唱得更好听。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松陌槿坐在河岸边,微风拂过他的脸庞,吹起他栗色的发丝,少年人的嗓音独美,犹如美酒灌喉,滋润了曲调。

      记忆中,姜韶暄好像去过贝加尔湖畔。

      不对。他没去过。

      姜韶暄蹙眉,猛地想到了什么,额上也冒出涔涔冷汗。他又在睡梦中惊醒,这次还是梦见了当时的场景。

      恐惧与不安笼罩在脑海内,姜韶暄认命般叹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标签名为“Тразодон”(曲唑酮)的药瓶马上要见底了,姜韶暄拿了三片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了一片。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放在柜子内,抗抑郁连同安眠药、镇静剂和抗焦虑药一起摆放在第一格。

      而旁边,是一把漆黑的手枪。

      TT-T 半自动手枪。(这把枪是托卡列夫TT-33的现代化民用版,TT-T手枪在俄罗斯属于比较传统的枪械,在民间受到欢迎。)

      姜韶暄垂眸,刚覆上枪支的手停顿,随即关上柜门。他的眼睛比之前要浑浊些,蓝眼睛和阴天的颜色的一样,眼白处还有狰狞的血丝密布,在黑夜里显得可怖。

      耳机里还是循环播放着《贝加尔湖畔》。

      “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

      “那纷飞的冰雪容不下那温柔”

      “这一生一世,这时间太少”

      “不够证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就在某一天,你忽然出现”

      “你清澈又神秘,在贝加尔湖畔”

      “你清澈又神秘,像贝加尔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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