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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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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主仆两说话间已经到了院子外面,孟榷也跨步走进院门。
“女儿见过父亲。”
孟娴不急不缓,盈盈行了一礼,才站直身体,笑着问道:“这个时辰,父亲怎么有空过来?”
她不知晓今日是孟榷休沐的日子,便诧异地开了口。
“爹今日休沐,也正好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父女两走到庭院树底的石桌椅坐下,仲春的风轻拂过面庞,空气湿润又带着凉意。
“这天还凉着,爹便长话短说了。”
“你如今已十六岁,这两月我也在为你的亲事奔忙,眼下有三个人选,思来想去,爹还是觉得应当尊重你的意见。”
孟娴点点头,侧低着头,乖顺柔和回道:“多谢父亲,女儿全凭您做主。”
“嗯,明后两日你腾时间出来,把人都见一见。”
孟榷满意于女儿乖巧懂事,也更加觉得宁氏不贤,将他品貌端良的闺女说得那样不堪,心中的怨怪更甚。
“明日和后日?父亲不必去官署?”
“继续休假,三月初四,为父就得去行宫,按计划得半年才能回来,此番带你去见几位公子,其三人中若有合适之人,咱们就尽早定下,到时即便我不在,这定亲之礼也有人协助完成。”
“你选个好人家,为父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孟榷的行程是年前就已经定下,圣上明令安排下去,不能更改,如今不过是落实下去罢了。
“让父亲费心了。”
父女两三言两语间已经将事情说得非常清楚,孟榷不方便久留,便道:“你知晓此事便好,爹就不打扰你做事了,明后两日记得提前做好准备,莫要在人前失了礼数。”
“是。”
随即,孟娴将孟榷送至门口,望着那背影远去,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
“太好了,姑娘,您说的果然没错,亲事有大人亲自把关,总归不会差。”
或许是从小看着自家姑娘受苦,看着姑娘在宁氏的欺压下忍气吞声,青环总是下意识地将宁氏归为敌人。
宁氏如今过得不好,她便开心,连带着当家人孟榷都看顺眼了,也不私底下偷偷骂了。
孟榷这可有可无的父亲能做到这个地步,着实让青环觉得惊喜,对自家姑娘美好的将来也更加有信心。
“日子过得好不好,还不是得看个人经营?我心中有数,你们不会担心。”孟娴收回目光,转身回到书房,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翌日正好进入三月,天刚蒙蒙亮,孟娴就起身开始梳妆打扮。
桃红色的衣裳衬得她脸色红润,杏眼盈盈,如含一汪清水,微笑时,少女的鲜活明艳之感扑面而来。
“这身怎么样?”玉环花了不少心思替自家姑娘捯饬,终于满意了。
一旁的青环点点头,笑道:“玉环姐姐的手艺绝对没问题,这回拿捏了。”
“去去去,两个促狭鬼。”
孟娴望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随后将娘亲生前常用的金簪亲手插入发间,才敛起笑容,起身缓缓走出房门。
……
相看的地点定在了普净寺,听闻寺庙后山之上已是百花争艳,按照孟榷的说法,春日好景能营造别样的气氛,非常适合相看,达成目的的可能性也更大。
对此,孟娴不以为意,要她说啊!不管在哪里相看本质都一样,只是相比先前定下的酒楼,她还是觉得在寺中自然环境下,人能更自在些。
如若不然,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身边随行都是长辈和一堆下人,即便有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合不合适就更加无法辨别。
倒不如在外面,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漫步自然之间,不必担心别人传闲话,随心畅谈,聊得来就进一步,聊不来就趁早说再见,对双方都有利。
放松状态之下,人也更容易袒露本身性格,了解到的东西更真切些。
“子言是为父的门生,颍州人,性子憨实,为人也上进明礼,如今在我手底下做事,在工事方面甚有天赋,一会儿你见着他不必拘谨。”
三个人中,孟榷最满意的就是苏尘,寒门出身,如今在自己手底下做事,还仰赖着自己,且性格好,女儿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
“嗯,父亲放心,女儿知晓了。”
孟娴跟在孟榷身旁往约定好的地点走,在后山十里亭见到了苏尘,一袭湖蓝衣裳,看上去有些腼腆。
“老……老师。”
苏尘朝着孟榷作揖行礼,余光忍不住偷瞧孟娴,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连说话都磕磕巴巴,不由懊恼。
多说多错,他干脆闭了嘴,又与孟娴相互见礼。
见面后的场面话也就三两句,基本上都是孟榷在问,苏尘在答,回答地还有些不利索。
不知怎的,一问一答之间,画风就突然发生变化,师徒两人在工事方面都能担得上一个“痴”字,问着答着竟然开始讨论起行宫改造事宜,而孟娴这个相看的另一方被迫成为背景,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讨论。
眼看日头高升,两人还没有消停的意思,孟娴心中颇为无奈。
听了这么多,她已经能确定苏尘并不适合自己。
因为苏尘与父亲孟榷的相似度实在太高了,孟娴不想自己以后得到母亲那样的结局,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宁氏。
她侧头望凉亭之外看了几眼,才低声提醒孟榷道:“父亲,巳时正了。”
巳时正?
孟榷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今日来此处的目的,一拍脑门,道:“嗐,忘记正事了。”
他对女儿尴尬地笑了笑,才开口牵线,让孟娴与苏尘说了几句话,只是时间紧迫,不得不结束这场相看,心中暗叹可惜,并思索着如何再次制造相见机会给女儿与学生。
今日是不可能了,时间紧迫,巳时二刻还得见楚钰,那是多年老友家的孩子,品性端良,今年下场春试,发挥失常未能中进士,不过人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机会。
孟榷将学生打发回去办事,又带着女儿去了后山桃林。
他们到那时,就见楚钰坐在石椅上,白衣胜雪,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风雅。
石桌之上,茶水早已煮好。楚钰一见来人,立马款款起身,向孟榷父女两见礼,“伯父,孟妹妹。”
热气袅袅,春风吹拂而过,桃花花瓣随风洋洋洒洒飘落,此情此景,美轮美奂,也正是因此,让孟娴有种不真实之感。
孟娴回之一礼,余光停留在楚钰宽大又柔动的袖子上,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衣袖这般宽,这般大,还是白色,真的方便做事吗?”
疑惑间,他们三人慢慢落座,茶香四溢,汤色澄澈无杂质,看得出是好茶,孟娴不由又打量了楚钰几眼。
楚钰与苏尘明显不一样,苏尘醉心工事,不善交际,而楚钰却是游刃有余,顾及到方方面面,还分外贴心。
只是孟娴对他的印象还不如苏尘,倒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觉得他开口闭口都是大道理,又或者聊些诗词歌赋,附庸风雅。
孟娴自认为是个俗人,无法风雅起来。
比如:楚钰身处桃花林,观四周之景,会有感而发,吟诗作对,秀一秀自己的才气。
而孟娴会想着这些桃花纷扬落地,最终逃不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成为桃树的肥料。
亦或是全部掉落成肥太可惜,倒不如采摘一些回去做成桃花酥、桃花饼、桃花酿……这样自己能享用,多余的还能换些银子。
将近两刻钟过去了,楚钰还在滔滔不绝卖弄他的才学,这下不仅孟娴走神,就连孟榷都听不下去了。
守了半晌,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插嘴,便借口结束了这场相看。
午饭时间已到,楚钰还想邀请他们一块回程吃顿饭,被孟榷婉拒了,只说想尝尝寺中的斋菜,又委婉提及未婚男女不便同席。
话已至此,楚钰也明白自己太心急,恭恭敬敬行了晚辈礼就下山了。
孟榷父女两才松了一口气。
“先用午饭,爹让寺中师父帮准备厢房午歇,下午再看看孙家三郎吧!唉!”
孟娴点点头,心中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
靖国公府中,孙筠正在磨磨蹭蹭吃午膳,脸上写满了“抗拒”二字。
“我说你小子是吃饭呢,还是在数米粒?若不想吃就给老子滚去相看,你母亲辛苦为你操劳,为你四处打探人家姑娘,你能不能争点气?”
对于这个儿子,靖国公是恨铁不成钢,没少打也没少骂,就是犟的很,也不知道像谁?
“我怎么就不争气了,我不是还考了个二甲第一名吗?前些天您老还到处炫耀来着,说自己一个粗人,祖坟冒青烟才出了个读书人。”
孙筠心中不服气,又不敢大声反驳,只能嘀嘀咕咕吐槽,以示不满。
“好啊!还敢顶嘴,我看你小子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老子不揍你?”
话音刚落,靖国公气得满脸通红,举起眼前的大公碗就要砸向孙筠,却被长子次子熟练地拦了下来。
“打啊!我就不去,有本事你就把我打死。”孙筠一边躲,一边嘴硬,引得靖国公更加生气了。
“你你你……”
父子两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靖国公夫人往地上砸了一个碗,瓷器碎裂的声音拉回了父子两的理智,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静止了下来。
“吵够没有?吵够了就赶紧吃饭。”
靖国公夫人生下次子之后伤了身体,便问了自己贴身丫鬟的意思,给她开脸成了靖国公的妾室。
而后丫鬟难产,生下孙筠没多久就撒手人寰,靖国公没有别的妾室,靖国公夫人就干脆将孙筠养在自己膝下。
早些年,靖国公夫人就想将孙筠记名成嫡幼子,偏偏孙筠是个倔牛脾气,死活不肯,说要考取功名才有脸记名。
靖国公夫人拿他没办法,也就由着他了,故而如今孙筠还只是庶子的名头。
“这么多年来,你们父子两就没消停过。”靖国公夫人瞪了丈夫一眼,余光瞥向小儿子,又训道:“还有你,老大不小,十八快奔二的人了,你不知道收敛一下你的牛脾气。”
“娘都帮你看好了,绝对是个顶好的姑娘,你赶快吃饭,若耽误了时辰,别怪我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