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ak》高山赧颜

26、番外六

　　刚在一起的时候，陈雨青每天都会有很多问题，冷不丁就会冒出一系列的问号。
　　比如吃饭的时候，他咬着筷子突然就会开始问：“你高兴的时候喜欢干什么。”
　　“睡觉或者看书...吧。”
　　“看什么书？哦~那电影呢？我知道！宫崎骏的！那你不高兴的时候喜欢干什么，除了不说话！纪录片啊？人间世那种？吃东西的口味会变吗？辣一点？”
　　再比如临睡前他突然打开台灯，一本正经的问：“你生病的时候喜欢吃什么？清汤挂面？加蔬菜吗？那生菜过水吗？酱油都不要吗？”
　　又或者在洗澡的时候，他突然掀开浴帘对着正在刷牙的我问道：“你喜欢这个橘子味的牙膏吗？绿色的擦手巾好还是蓝色的好？沐浴露呢？虽然我希望你回答你想和我保持一样的味道，但我还是要听听你自己的喜好。”
　　诸如此类。
　　面对他层出不穷的问题，我只需要像填调查问卷一样挨个回答就可以。
　　我猜这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
　　估计他会像之前一样，根据我回答的内容，时不时的买些小玩意来调剂生活。

　　后来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他家里成对的东西越来越多，属于我的那一份基本上是根据他的“问卷调查”结果来分配的。
　　但直到这次我连续加班一周光荣的发烧时，才真正的明白他的意思。

　　从医院回来后我没什么力气，示意陈雨青先去洗澡后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陈雨青点头走出卧室，不过隔了一会儿我没听到浴室的水声，倒是听到他把水杯放在加热垫上的声音。
　　我睁开眼，陈雨青蹲在床边，伸手又遮上：“累就闭着吧。”
　　我顺势闭上。
　　能感觉到陈雨青的手在我的头上摩挲，他大概是坐了下来，一边顺着头发一边问起问题来，但问话的方式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想吃点东西吗？清汤挂面可以吗？或者是小馒头？”
　　没等我张嘴他又把手伸进被子里，放了一根手指在我手上，继续道：“如果你不想说话，那就我来念，不喜欢你就不动，可以你就动动手指，我感觉得到。”
　　“挂面？小馒头？都不吃吗，那等你有胃口了再说。”
　　“医生说发烧的人可能会想吐，水里放些盐可能有帮助，不过不知道你喝不喝的下去，不放吗，好。”
　　“今天先不洗澡了吧，不行，这个得听医生的，体温降下去再说。实在难受的话我用水给你擦一擦。”
　　“明天的假请了吗，那我一会儿给青言发个消息。请几天好呢，2天吧，估计不会那么快，同意吗，同意就动动手，好，2天。”
　　“小馒头有普通的，熊猫的，有小猪的......”
　　“睡衣换哪一套，条纹的，格子的，兔子的......”

　　听着他一句一句轻声的话语，我沉睡过去。
　　梦里又看到了公司楼下那棵缅桂。
　　和平时看到的不太一样。
　　椭圆的树叶随着天气的变化呈现深浅不一的绿色，阳光下是通透的翠绿色，阴天是深沉一些的墨绿色，下雨的时候叶片随着雨滴坠落而起伏。
　　开花的时候整片街道都是香的，细细的花朵隐藏在绿叶之间，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在呼吸之间。
　　随着一阵风吹来，忽而浅黄的花朵布满整个树冠，像是千年的茶花树一般，只见花朵不见树叶。
　　人可以借着香气向风而行，高楼大厦逐一消散，街道变成种满绿树的山坡，浅黄的花瓣随处飞舞，散落漫天。
　　花雨中依稀夹杂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你喜欢吗？

　　一觉醒来，好像还能闻到那股香气。
　　转头看着躺在一旁的陈雨青，脑海里花雨和他的声音交替出现。
　　我突然想，也许，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教我。
　　教我该怎样去对一个人好，怎样去表达爱。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描述现在的感受，像是捧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猫，还像给石缝里刚发芽的嫩草浇水。
　　也许，是柔软。

　　本来想悄悄去洗漱的，结果我一动陈雨青就醒了。
　　他揉揉眼睛，伸头亲了我一下：“醒这么早？还烧吗？”说着额头往前，碰到我的，“好像还有一点烫，头晕吗？”
　　“还好。”
　　“肚子饿吗？昨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吃。”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生病的时候喜欢吃什么？”
　　“嗯？”陈雨青眉头微皱，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我又问了一遍。
　　这次他反应过来了，挪着往后躺了点，眨着眼不说话的看我。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不用这样。”
　　“不好吗？”
　　“这样显得你是为了回报我一样。”
　　“......”
　　陈雨青撇嘴：“......你真这么想的啊，那我可要伤心了啊宝贝。”
　　我抚了抚他的脸：“是我猜错了，我以为你是为了不伤我的自尊心，拐着弯的教我呢。”
　　陈雨青撇开我的手，改而掐我的脸：“当然不是了，如果我希望你这样做我会直接说的。”说完故意用鼻孔出气，“我果然还是有点生气。”
　　我拿下他的手放嘴边吻了一下：“是我不好，对不起。”
　　“扑哧！你呀！”
　　“......”
　　“小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就是这样对我的。”
　　“嗯。”
　　“意思是，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啊，他们爱我，自然就会这样照顾我。”说着又拉着我的手放到他自己的脸上，“我也是，因为爱你，所以很自然的就想到这些，我这样照顾你是因为我想照顾你，因为我看到你生病会心疼，希望你早点好起来。这不是要求，也不是义务，是我想这样做，你明白吗。”

　　发烧让人变得脆弱，陈雨青比发烧还厉害。

　　我抽出被子里的另一只手想挡眼睛，被陈雨青按住了，他往前倾了倾，额头抵住我的，闭上眼轻轻蹭了蹭：“两只手都露出来会凉的。”
　　我摸摸他的脸，把他拉过来抱着。
　　陈雨青变成趴在我怀里的姿势，他闷闷的笑：“这个姿势对我的肺不是很好啊知恒。”
　　我要推他起来，他又使劲箍着我不愿意动。然后突然伸手在被子里开始挠我痒痒。
　　我不太受得了这个，变成了一条没有形象的泥鳅，在床上扭来扭去。
　　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陈雨青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面对我侧躺着，头枕在手臂上：“好点了吗？”
　　墙角的落地灯发出幽暗的光，阴影下，陈雨青的轮廓和鼻梁显得更立体了，纤长睫毛下的双眼依旧漆黑如墨，眼里漾着温柔的水波，往深处看，可以看到我自己的影子。
　　这样好的人竟然被我所拥有了。
　　还说他爱我。
　　何其有幸。
　　“知恒？”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生病的时候喜欢吃什么？”
　　陈雨青一脸哭笑不得：“怎么还是这个？我刚刚白说了？”
　　我伸手抚了抚他的脖子：“我是真的想知道，如果你生病了我也想好好照顾你。”
　　陈雨青眼眸闪了闪，突然哀嚎一声，伸手紧紧的抱着我，又把头埋在了我胸口。
　　“怎么了？”
　　胸口传来一股热气：“我在提醒自己你是病人。”
　　虽然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背：“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扑哧，哈哈哈哈哈哈！”陈雨青抬起头用头顶我，“你这是堵我呢还是激我呢。”
　　我用下巴把他压了回去，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觉。
　　陈雨青也不再说话了。
　　陷入黑暗之前我忽然想起来，就补了一句：“等我好了记得回答问题。”
　　陈雨青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说了什么。
　　不过不重要。
　　我知道他在这里。
　　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