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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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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潘玉担心,杨迁毅也真的尽力地找了,甚至还报了官,花了许多银子,让人留意打听。
潘玉在家中坐等不行,就顾自跑到大街上寻觅,只是中午了,傍晚了,天黑了,还是没有西门小宝的下落,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
“姐姐,我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你累了一天,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李瓶儿自然明白她的痛楚,但却不能不好言劝导。
“找不到小宝,我怎么能安心。”潘玉频临无力,想不到才来临安城没几天就发生这种事。
“啊。”突然有个家奴发出这样的声音。
待到潘玉和李瓶儿反应过来,另两名家奴也倒下了,只因一位黑衣蒙面人袭击了他们。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李瓶儿惊慌,可话音未落,那黑衣人就给了她点了大概是昏睡的穴道。
只剩潘玉一个人了。
他走近她,揭开了蒙脸的黑布。
“是你?”这人是武松,潘玉先是诧异,继而转为欣喜,“裴谨呢?裴谨他……”
“你随我来。”武松还是一点没变,冷清的性子,仇视女人的眼睛,都那样漠然。
潘玉看了看周遭,知道没人就跟过去了。
他带着她七拐八拐,经过一个巷头,又来到另一个巷尾,终于抵达了一方陈旧宅子的门前。
“进去吧。”武松说。
潘玉看了看他,有些迟疑,不过终于还是迈步向前了,推开门,她就能看到院中灯火,就能看到在灯火下徘徊前后的,她日日牵挂的那个男人。
七年,七年未见了。
“莲儿……”他看到她,毫不迟疑跑过来就将她揉进了怀里,揉进了骨子里,七年,他未尝不跟她一样,有着同样的牵绊和挂念。
“……”潘玉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挤出的完整的话,也化为相思的泪水:“七年了……你去哪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再也不……”
她听到了男人的哽咽,更是心痛得厉害。
“娘……”一刻听到小宝的声音在里头想起,潘玉霎时打了个激灵,以为自己幻听,朝声源一看,发现他真的站在大厅口,方才露出笑靥。
“以免日后麻烦,我就先将孩子接过来了。”裴谨说。
潘玉微愣,没有应声,只是离开他的怀抱走向小宝,抱了抱他。
“娘,那个叔叔好奇怪,把我带到这里来,还说他是我爹,我告诉他我爹爹叫西门庆,他就骂我,说我不该认贼作父。”小宝对此大有不满的样子,又问,“娘,他到底是谁啊?我怎么看到你们两个人刚刚抱在一起?”
潘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哄他:“小宝乖,娘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你先去屋里玩,我跟叔叔说会话,好吗?”
“哦。”小宝虽有不乐意,但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就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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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谨一听“叔叔”两个字就有些不高兴了,重新走至潘玉跟前,微微蹙眉问:“你怎么不现在就告诉孩子,我其实是他……”
“嘘。”潘玉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拉他到庭院间,解释道:“小宝还小,这一时半会也不好说,况且……”
她犹豫一阵,脑中更是有些混乱,便转移了话题:“你还是先说说你自己吧,这几年怎么没有一点消息?害我一直……”
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簌簌地滑过她的双颊。
“莲儿,是我不好,都怪我。”裴谨抱过她,又扶着她走至院中石桌旁相依坐下,开始叙说自己七年来的经历。
简单地讲,无非是裴谨等人领导的多次起义都吃了败仗,终于沦落为草寇,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活着的也都是朝廷一级通缉犯,包括他跟武松在内的所有人,都只能在暗处生存。两人辗转到达临安城,正想着要回刑州的时候,却是意外地得知了西门家要搬来此地的消息,于是他们就等来这一天。
“我早说过,你们必败无疑。”潘玉现在说这样的话,虽然知道毫无意义,但她因为怨念就是想说。
裴谨没有做声,过了半晌才又重复自己的亏欠之意,并承诺道:“明天我就带你和小宝一起离开,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分开。”
“明天……”潘玉支吾出声,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怎么,明天太仓促了吗?”
“不是……是我……这太突然了。”裴谨的出现太突然了,时过七年,潘玉在西门家呆了七年,生了杨迁毅的孩子……要她怎么放得下?西门珏,不也是她的孩子吗?
“莲儿,”裴谨顿时感到危险,敏感问,“在西门庆家呆了这些年,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走了?”
“没有……只是我舍不得珏,我跟他的孩子。”
听言,裴谨更是倒抽一口凉气,以一种不理解的心情道:“跟他的孩子有什么好留恋的?”
对他这种反应,潘玉有些失望。
“对不起,莲儿,我说错话了。”裴谨意识到,很快认错,又说:“你要是舍不得他,我们可以带他一起离开啊,我保证,以后会像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待他。”
“可西门庆对他太好了,我担心他以后不会理解我今天这么做。”潘玉真有些两头牵连,不知抉择的无奈。
“那依你的意思,想要怎么样?”
“给我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吧……”
话音未落,却是听到外面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来了很多官兵,也来了杨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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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官府通缉裴谨和武松的公文早就在大街上贴满了,只是潘玉没有出家门,也就没有看到,而小宝不见了她出门寻找的时候,更是没有闲暇留意。
杨迁毅则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发现潘玉被人掳走,他一下子便想到是裴谨干的了,当即通知府衙全城有效搜索,不消多时就发现了他们在此的藏身之地。
危急关头,武松从墙外飞进来,对裴谨说:“你带嫂夫人和孩子先走,他们由我来对付。”
“那你一切小心,不要硬来。”说罢,裴谨便拉起潘玉的手,反身往屋里去。
“走不了了。”杨迁毅顿时腾空而起,飞身来到了两人跟前。
裴谨和武松看他会功夫,不禁诧异。
“他早在七年前利用女人采阴补阳练了一种邪功,连田岭也打不过,你们还是走吧。”潘玉连连说明,一时就要裴谨快点离开。
外面是官兵,这边是高手,胜算真的很微小。
“武松,官兵就拜托你了。”裴谨吩咐,两眼看着杨迁毅一下也不游移,他打算跟他决一死战,又对潘玉说:“莲儿,你进屋看着小宝,哪也别去。”
“可是你……”潘玉想到那天田岭身受重伤差点丧命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听我话,快进去。”裴谨却是不容她犹豫。
“娘……”孰料小宝在里头听到外面这么大动静,也跑出来了,看到杨迁毅,又是喊“爹爹”。
杨迁毅便笑了,对裴谨说:“你七年了无声息,今天何必回来?小宝已跟我西门姓了,会读书习字,过得很好,你又何必扰乱这一切?”
“废话少说,你夺我妻儿之仇,是时候偿还了。”裴谨放出话就首先扑了上去。
“小宝……”潘玉过去抱住自己的孩子。
“娘,那位叔叔怎么要打爹爹?爹爹会不会有危险?”
“小宝,你先回屋去,听话好吗?”潘玉说着就开始推搡他。
“可是娘……我担心爹爹……”
“快去,听娘的话。”孩子一声“爹爹”“爹爹”地叫,让潘玉更加为难。
而就在她再回头观战的时候,只见杨迁毅一掌打在裴谨脑门,令他瞬间跌落地面的情形……
“裴谨!”只觉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猛然下坠,像是永远失去了,她跑过去抱住他,顿时惶惶无措,看着他半天缓不过来,她更是悸吓:“裴谨……你怎么样……怎么样啊?”
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是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裴谨……”潘玉泪如雨下,“怎么办……说了你打不过他的……
“……别……别哭……”他还能说话,只是声音很低,低到只剩下口型,他吃力地伸手,终于还能抚上潘玉的面颊,“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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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潘玉愕然想到要求杨迁毅大发慈悲,像上次救武植一样救回他的裴谨,“救救他吧,我不跟他走,以后也不见他,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救他活命……”
“你以为我一掌打在他哪了?”杨迁毅却是负手向背,冷酷无情道,“更何况我如今的功力比当年更加成熟?会这样,算他活该。”
那一掌打在头上,人身体最重要的部位。
潘玉明白了,就是歇斯底里哭喊:“你怎么这么狠!你太狠了……”
杨迁毅却是嗤之以鼻,他不允许任何人妨碍自己。
“裴谨……你怎么样啊?”潘玉怀里的人,变得越发虚弱,那只抚在她面颊的手,也在渐渐垂下,她抓住他,除了哭,就是喊他的名字。
“莲儿……我……有负于你……”
莲儿,我有负于你。
这是裴谨留在这个世上最后一句话,甚至没被听到,他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裴谨!”潘玉知道,他走了,唯有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只是终于化为嘤嘤的哭泣。
心中的悲痛和难忍,趋使她抬头望向天际,长叫一声:“我恨你——”
她恨,恨老天爷不公,恨命运的作弄,也恨男人的心。
低头挨近死者的脸,便只见她身体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
“娘……”小宝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就来到潘玉身边,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潘玉抬头,泪眼迷蒙看了他一眼,一手将他揽至怀里,哽咽着嘶哑的喉咙告诉他:“小宝……他才是你亲爹……”
“娘……”七岁的孩子,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看着娘亲伤心难过,他就跟着难过,跟着哭泣。
“教主!”外面武松被一大队官兵给逼进院子来了,他看到裴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顿觉痛心难忍,而就因了这一分心,敌人的刀口砍断了他的左臂。
“啊——”他的一声哀鸣,响彻天际的黑暗。
潘玉由此从莫大的悲痛当中回神,看到喷射的血从武松身体里溢出,还有横在地上的那条断臂,她险些昏厥,只是看到武松没有立刻倒下还能应战,方才忍住了那股强烈气流的冲击,保持了定力。
“娘,我怕……”
“杨迁毅,”潘玉抱着小宝,也顾不得那许多,扭身就看向了唯一能救命的人,“你让他们放武松走!别再杀人了。”
“我今天放了他,只怕他日后反过来杀我。”
“你本事那么大,谁动得了你?”潘玉气恨难当,几乎是命令地嚷嚷:“放了他!我叫你放了他。”
杨迁毅想了想,便顺了她的意,让官兵们住手了,至于堵那几十张嘴,也无非是花些银子的事。
这一切,恍如一个太过于真实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