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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硕鼠案) ...

  •   在路上走了几天,薛可艾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兴致,趴在窗边怏怏道:“我们都走了好久了,什么时候能走。”这几天他们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到了吃饭的点常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席地生火做饭吃些干粮。
      杨韫凑过来温声安慰道:“稍微忍忍吧,到了前面进了城就有地方吃饭了。”
      随后回头和梁晋说道:“咱们今天找个客栈落脚吧,也让整个队伍歇歇。”梁晋颔首同意。
      马车前行,越到了前面就越显出荒凉,常常看到一行衣衫褴褛、无精打采、面有菜色的人结伴而行,往京城方向走,梁晋叫停了马车,杨韫掀开帘子叫住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问道:“这位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中年人“唉”了一声道:“现在留在风州那边就是在等死,我们几个还能走的动就带着儿女去找找有什么出路。”
      杨韫与梁晋对视一眼,看来灾情已经很严重了,否则这些乡民也不会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的土地了。
      中年人见了他们马车,好奇问道:“公子,现在风州可乱得很,你们去那做什么?”
      杨韫不能暴露梁晋的行踪,只好含糊道:“听说风洲灾情严重,我们家中老人在河州,是为了过去接他们的。”
      中年人听了点点头,说道:“那公子你们可要小心些,风州现在疫病传得可快了。”
      看见中年人一行人个个畏畏缩缩,衣不蔽体,甚至还有小孩子,可艾心中不忍,忙掏出荷包就要给他们银钱,中年人满目惊喜地接过,口中不断说着多谢,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梁晋瞧了一眼,淡淡道:“四姑娘,你心地善良,只是到了前面,只怕你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他们分的。”
      薛可艾面露不解,杨韫忙解释道:“梁大人说的是,我们行走在外,财不外露才不会惹来麻烦。”
      再往前走,情况更加糟糕,甚至常常看到有人暴尸于路上,路有饿殍,老弱病残坐在路边,见到马车驶过就抬起眼睛看一眼,随后毫无生气地低下头,薛可艾不忍再看,这趟旅途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会看到这么多的死人,还有那些毫无生气,仿佛将死之人,若是有人间炼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梁晋冷冷道:“这李佑林也太不像话了,我原本以为他起码会做做样子,可沿路看来,尸位素餐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待到了城门口,来安去和城门守卫交涉,梁晋一行人进了城,很快就有驿站的吏员迎了过来,要送梁晋他们去驿站歇息,杨韫看了梁晋一眼,梁晋便淡淡道:“不必了,先带我去安置灾民的地方看看。”
      吏员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好看起来,忙笑道:“大人真是心系民生,爱民如子。”
      到了地方,只见空地上搭了一个又一个的棚子,许多人挤在一处,在北风下缩着身子,眼神麻木,毫无神采,只剩下冻得通红的手和脸。
      在场看守的官员也迎了过来,梁晋冷冷道:“这就是你们让百姓的住的地方?”
      官员苦着脸说道:“大人,灾情严重,风州遭遇了多年未见的大雨,洪水淹没不知多少房子,灾民又多无法安置,只能将他们聚集在这里了,搭起棚子作为一个暂时安置的地方。
      杨韫质疑道:“现在疫病原本传播极快,你们还将人都聚集在一起,若是有人生了病,岂不是很快就危及这里一片人。”
      官员心中想到:“看这里人都怏怏的样子,也不知有几个康健的,还传染呢?”
      面上还是做出恭敬的模样道:“大人放心,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衙门早就派了医师在这里坐诊,若是有谁身体不适,会立刻安排医师为他检查。”杨韫向四周一看,不远处的一个棚子里果然坐着几个医师打扮的人,正在那里写着什么。
      梁晋又问道:“你们就给百姓这样挤到一起,皇上可是拨了银子过来赈灾,各州也有捐助的物资送过来,银子呢?”
      “这……”,几个官员都面面相觑,一个官员站出来战战兢兢道:“大人,这是上面的命令,大人你为难小的也没有用啊,这又不是进了小的私库。”
      杨韫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安置灾民的棚子里,连续询问了几个人得到的回答不是欲言又止就是畏畏缩缩的,杨韫心中叹气,若是真正为民着想的官员只会让百姓爱戴敬佩,又怎么会让人如此畏惧呢。
      到了晚上,李佑宁林知道梁晋作为天家使者到风州赈灾,便在风州城最大的酒楼虫二楼设宴,梁晋带着来安赴宴。
      李佑林坐在上首,他是圆脸细长眼睛的中年人,身子也是圆滚滚的,看起来精明市侩,不想一州长官倒像是家财万贯的富商。
      见了梁晋便笑起来道:“皇上派人赈灾,倒不想劳动梁厂工玉趾,梁厂公到了我们风州,可谓是贵人临贱地,蓬荜大生辉了。”
      来安听了暗暗皱眉,这分明是在给他们家厂公戴高帽,梁晋听了也只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哪有什么贵贱之分,梁某人也不是什么尊贵之身。”
      李佑林被梁晋反驳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道:“是在下失言了,梁大人一路风尘辛苦了。”
      梁晋也只道:“作为臣子,为皇上办事倒谈不上什么辛不辛苦。”随后又笑道:“李大人在风州遇到了几十年不见的洪水,洪水又引发了瘟疫,李大人忙着治理洪灾,又忙着赈灾这才是真的辛苦呢。”
      座中立刻就有官员附和道:“是呀,自灾情以来,李大人每天忧心忡忡,忙于治灾,每天夜以继日,食不下咽,通宵达旦,忙得不可开交,连人也消瘦不少呢。”
      梁晋看了一眼李佑林圆滚滚的身子,突然懂了竟无语凝噎是什么意思。
      李佑林神色也沉重起来,说道:“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尽心尽力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座中其余人又是一片,“李大人真是我辈楷模,当官典范啊。”“李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
      梁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李佑林才压了呀手示意他们收声。看向梁晋道:“听说梁厂公一到了风州就去探望了灾民,真不愧是得皇后娘娘看重的人,只是这也太着急了吧。”
      梁晋也忽然笑道:“着急吗?我来风州本来就是为了赈灾,探望灾民是我的职责所在,不去不知道,这一去收获还真不少呢。”
      李佑林转了转手中的茶盖,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喔,不知梁厂公有什么收获?”
      梁晋收了脸上笑容,面无表情道:“风州瘟疫流行,一人染及一室后患无穷,可灾民们都挤在一处,挨在一起空气浑浊,岂不是更加容易染病,做此决策之人简直是渎职。”
      李佑林立刻惊讶道:“那些灾民住的地方定是腌臜,恐怕熏坏了厂公。”又问身边人,“看守在那里的人是谁,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也不知道拦着些。”
      梁晋又道:“我一个人尚嫌地方不干净,他们那么多人还住在里面呢,他们都是些背井离乡的百姓,是皇上的子民,你们风州官员就是这样安置他们的?”
      李佑宁叹道:“大人说的是,灾民是要好好安置,只是大人远在京城有所不知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洪水滔天毁了他们的家园,我们衙门里的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空地可以放下这么多的人,又连夜搭起了棚子让他们在这寒冬腊月里有个安身之所,这已经是尽衙门最大的努力了,再想别的也属实难得很了,唉,眼里见过富贵那里知道民间的疾苦呢。”
      梁晋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将话吞了回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见刀刃之光,却暗藏机锋。
      李佑林见梁晋不作声,忽然拍了拍手,有人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长方的盒子,李佑林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却是一卷画,看不见画中内容,但可以看出画是极好的宣纸,纸张细腻光滑又厚重。
      李佑林笑道:“梁厂公,人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其实这画中也有呢。”
      画卷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里面显然是藏着玄机。”
      梁晋故作感兴趣的样子,说道:“喔,李大人这话何解?”
      李佑林笑道:“白家钱庄分布在天下各地,百家也是老字号了,是极讲信誉的,听说他们新弄出来了一个叫什么贷纸的东西,薄薄的一张纸就可以抵白银千两,梁厂公你猜,这一卷画,可以放下几张贷纸?”不等梁晋回答,李佑林又笑道:“听闻梁厂公喜爱收集名家字画,这是下官无意得来的一幅李唐的画,我向来不通这些,放在我手里也只不过废纸一张,不如送给大人,也算是物尽其用。”
      梁晋伸手摸了摸画卷,笑道:“看这纸就知道是极名贵的字画。”李佑林脸上笑意很深,但梁晋却话锋一转,“可是想来李大人是听错了,我向来是俗人一个,怎么可能会欣赏字画,李大人还是把这幅画留给真正风雅之人吧。”
      李佑林脸上神色一变,接着道:“我前段时间得了一支成色极好的珊瑚,想着自己肯定不配使这个,连忙给皇后娘娘送去了,梁厂公天天在皇后娘娘跟前侍奉,不知看见了没有?”
      李佑林与皇后的两个兄弟赵国栋、赵国继常有往来,每年大把的银子进了赵府,与此同时,李佑林升迁之路如此顺遂赵家两兄弟也出力不少,说这话是提醒梁晋,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李佑林真的不好了,皇后娘娘未必就不介意梁晋所为。
      梁晋笑道:“自然是见到了,皇后娘娘很是喜欢,俗话说见面三分情,李大人虽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候,但是皇后娘娘看到珊瑚心中也会念着大人几分。”就算是一条船又如何,与皇后娘娘关系谁亲谁疏,不是一目了然。
      李佑林的脸色瞬间一变,梁晋满意地笑道:“李大人,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多谢款待。”
      离开酒楼,外面下起了小雨,来安道:“厂公,我去叫人取一把伞。”
      梁晋阻止道:“无妨,这一点小雨可以不用撑伞。”
      回到驿站杨韫正等在那里,见梁晋回了忙迎上去问道:“你见到李太守了?如何。”
      梁晋答道:“他想拿银子贿赂我,我来赈灾,他接待我是正常,他与国舅爷交好,我也得给他几分面子,他没必要讨好我,拿银子是想收买我,因为风州有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关于灾情的事情。”
      杨韫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大人你收了吗?”
      梁晋也忽然笑道:“你猜,我会不会收。”
      杨韫有些犹豫,说道:“我猜大概不会吧。”眼前这人办事常常只考虑利益,但是很多时候居然是个良心还不错的人,灾情事关千万百姓性命,他应该还不至于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梁晋神色忽然冷了下来,说道:“我很讨厌下雨天。”
      杨韫想起他曾经说过最不喜欢下雨,雨声会扰他清梦。
      梁晋接着道:“因为我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只能靠行乞度日,下雨的时候,街上行人就会变少,我原本就不多的铜钱就会更少,偏偏雨水又总是连着几天下,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饿肚子,我真讨厌那种感觉,所以我也讨厌雨声。”
      杨韫心中震惊,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天下闻名的东厂厂公从前居然有过当乞丐的时候,梁晋不看杨韫变化的神色接着道:“我之所以要上街行乞,是因为遇到了饥荒,饿殍遍野,从那时候我就立誓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也不要再见到这样的情景,所以赈灾之事,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题,我都不会妥协。”
      杨韫突然走过来为他掸去身上雨丝,说道:“风雨虽大,只要大人心中有一盏灯,前路却未必不明。”
      杨韫突如其来的动作倒吓了梁晋一跳,对梁晋来说一向恼人的雨丝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第二天杨韫又去了安置灾民的地方,和昨天一样,依旧是看不见生机的死气沉沉,杨韫心中哀痛,无意间看到一袭白衣在人群中穿梭,脸上始终挂着温暖笑容。轻声细语地和灾民们说话。
      杨韫走近,听见他的声音,“大娘,你的腿上有风湿,这里地方潮湿,你可以涂上这个药有活经止痛的作用。”
      一会儿又到一个妇人面前,说道:“娘子,昨天你说你家小宝好像有些咳嗽,你快把这个药拿去煎了给他服下,否则若是出现高热的状况可能会被送去隔离,旁边医师在的棚子里就有炉子。”他说话始终慢条斯理,无论旁边的人询问多少遍一样的问题,都不见他有丝毫不耐,脸上带着笑容让人只感觉如沐春风。连一向低沉不语的百姓看到了他,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待他忙完,停下来喝水的工夫,杨韫上前搭话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那人忙放下水杯笑道:“我姓徐,叫徐回春。是城里仁心堂的坐诊医师,你是京城来赈灾的人吧。”
      杨韫点点头,说道:“徐大夫,我见你方才一直在给他们看病送药。”
      徐回春回道:“自从灾情开始,我们仁心堂便开设义诊,为灾民免费看病。”
      杨韫赞赏道:“果然是医者仁心,既然徐大夫一直在风州替灾民看病,那么徐大夫是否知道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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