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冉光辉》早立业

15、第十五章

　　4月份的天海还是冷风嗖嗖的，因为城市建在海湾里，所以开春的早晨总是一片雾气。冉子灼总是会借用小时候看过无数遍的杨红樱的一本书-《那个骑轮箱来的蜜儿》里的话，来描述天海的雾天-城市就像浸泡在牛奶里一样。
　　站在海边向远眺望，高耸的大厦从大雾的最上层透出来，玻璃幕墙反射着太阳的光，如同一座仙山发着金光俯视这芸芸众生。
　　过完清明节，冉子灼明显感觉到季思榛加入了自己和辛莉莉的日常轨迹里。虽然季思榛还是忙忙叨叨的，手机一刻不离身的在各个校园活动里穿梭着，但是去食堂吃饭或者午休，或者体育课，或者课间，甚至辛莉莉在帮冉子灼画黑板报的时候，季思榛会跟着一起，自然而然的加入话题，然后爽朗的大笑。
　　冉子灼也是没想到，季思榛怎么会突然加入自己还有604宿舍的活动里，离开了柳思灵，有点“弃暗投明”的意思。在宿舍里，季思榛和柳思灵还有不可避免的有交集，两个人还是会有嘴上的问答，但是完全没有眼神的接触。柳思灵总是大声的对着空气在提问，季思榛低着头看着手机在回答，或者有时候当作没听见，或者当作不是在问她。这感觉就像在冷战期的夫妻，打断了骨头连着筋那种，让宿舍里其他的人都有点小心翼翼的。
　　过了几个周，季思榛很自然的断了跟柳思灵的联系，形同陌路。但是冉子灼能看出来，柳思灵是有点不甘心。好几次柳思灵在宿舍里问，“哎，文艺部这周开会要干什么？”“烦躁烦躁，开会又迟到了，开会讲什么了？”虽然她也没指名道姓的要问季思榛，但是文艺部的事情只有季思榛知道。
　　晚饭在食堂，季思榛坐在辛莉莉和冉子灼对面，一条腿横盘在另一条腿上，上身笔直的一手拿筷子，一手回短信。大红色的厚帽衫显得季思榛气色很好。
　　冉子灼跟辛莉莉在聊着天，不知道说了什么，季思榛突然爆笑的喷饭。
　　“哈哈哈哈哈哈，小冉冉太搞笑了，我太喜欢你了！”季思榛眼睛笑成一条弯弯的线。
　　冉子灼跟辛莉莉愣了一下，没想到季思榛在听两个人的聊天。
　　“我这有个星座测试，你们做一下呗”。季思榛快速划着手机。
　　冉子灼说，“好呀！我知道我是处女座，你是啥座的？”
　　嘎嘎嘎嘎嘎，季思榛又是一阵笑声。
　　“我是什么做的，我是肉做的！哈哈哈哈哈哈”
　　冉子灼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到了。这。。。有这么好笑吗？季思榛这个笑，来的有点牵强吧。。。
　　冉子灼竟然心里有一点悲伤，季思榛是为了跟我们拉近关系，努力在扮演开心吗？我怎么从端庄文静大方的路线，改到谐星了吗？一时冉子灼不知道这两个悲伤，哪个更大一些。
　　辛莉莉说，“星座吗？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准吗？”她低着头看着餐盘，嘟囔嘟囔的答道。
　　“做着玩儿呗。。。好，找到了，这个是昨天的测试，不是关于星座的，就是测试你在爱情面前你能卑微到什么程度。季思榛单刀直入的开始了测试。
　　假设，你变成了一种优雅的动物，你觉得自己会变成什么？A天鹅，b白鹤，c梅花鹿，d波斯猫，e孔雀”。
　　冉子灼在脑海里分析了一下各种动物的属性，以及自己能否适应适应这种生活之后，选了天鹅。不为别的，只有天鹅是在水里的。要是选项里有海豚，自己一定选海豚，自由自在的环游世界。
　　“我选a 天鹅”。冉子灼饶有兴致的等季思榛说分析结果。
　　“A是吧。。。好的，那么结果是，你也许是曾经在感情里受了伤，一厢情愿的付出却得不到对方的半点回应，当你再次投入到一段感情里，你也就不会再那么死心塌地去爱一个人，你愿意为对方付出，前提条件是你觉得那是值得的，你不会再因为一个人而变得卑微起来”。
　　“哇哦～～”一读完，辛莉莉肩膀碰了碰冉子灼，问，“准吗准吗？296伤害你了吗？”辛莉莉不知道两个人已经分手了，冉子灼并没有露出一点失恋的情绪，依然每天乐呵呵的吹着口哨在走廊里一蹦一跳的。
　　冉子灼觉得一半一半。物质上，自己什么都没有付出。两个人没有约会看过电影，没有一起吃过饭，没有所谓的情人节或者连贺卡都没有。但是情感上，自己一厢情愿的选择待在想赵敬的情绪里出不来，然后对方没有半点回应。确实，自己不会再那么死心塌地的相信，喜欢一个人了，太累。表面上看起来的潇洒无所谓，内心已经破烂不堪。冉子灼心底那那座冰川呼呼冒着冷气，所以自己必须用理智上的热情和阳光来温暖自己，不然会冻僵自己也不会伤害别人。
　　晚自习结束，季思榛和辛莉莉一左一右的靠在冉子灼旁边一起回了宿舍。两个人身高差不多都到冉子灼肩膀，冉子灼可以任由她们搂着胳膊或者张开双臂同时抱住她们肩膀。从后面看，就是一个当下人人唾弃的“三人行”。
　　柳思灵在熄灯前，背着蓝色真皮书包匆匆跑回宿舍，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灯就灭了。
　　熄灯之后查寝的时候，每个人必须都要在床上，不能有声音，不能有亮光。桂亦卉是非常紧张熄灯后大妈来查房，就怕宿舍又被扣分又要被班主任说一通。
　　所以柳思灵一回来，桂亦卉看看手表，就皱着眉头长叹一声，“柳思灵，你咋又踩着点回来，动作快一点”。这周轮到桂亦卉当舍长，她可不想这周扣分太多太难看。
　　柳思灵最近总是踩着点回来，免不了的要借用手机的屏幕的光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抹黑洗脸刷牙，然后呼嗵呼嗵的踩着梯子上床。不只桂亦卉担心，大家都担心她在抹黑踩梯子的时候掉下来，或者手机灯光透过宿舍的小玻璃窗被大妈发现。
　　柳思灵没有回答桂亦卉，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而是默默的爬上床，安静的躺下了。今天柳思灵有点反常，但是没有动静也没有亮光，大家也就没说什么。
　　门外的走廊，舍管大妈在一个一个宿舍的查寝，脚步声由远到进，在604门口停顿了一下又走了，然后是咚咚咚的下楼声。6楼的查寝结束了。
　　冉子灼感觉有点冷，把手脚都缩在被子里，但是还是觉得头顶一阵凉风。突然就听见梅沛冷的尽量压低的声音，但是非常急切的在叫，“柳思灵你干什么？危险！”
　　寝室里大家都爬出被窝向窗户方向看去，不好！柳思灵整齐的穿着衣服，背对着宿舍，坐在窗户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思灵踩到窗台上，悄悄的拉开了窗，把腿伸出窗外。
　　一时间大家脑子里闪过一个标题：某所学校高一女生因为压力大坠楼。
　　“你快回来！”梅沛冷和辛莉莉已经站在柳思灵的身后，怕激怒她适得其反，双手不敢直接拉她的衣服，而是举在一个伸手就能抓到的距离，如果柳思灵掉下去，可以及时抓住衣服。
　　冉子灼脑子里一直在想要不要叫舍管大妈，但是如果开门出去被柳思灵发现会不会刺激她更进一步的举动。还是应该打电话给班主任，但是班主任现在跑过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报警？但是自己报警的声音柳思灵肯定也能听到。
　　桂亦卉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一直在说，“外面很冷，快回来关上窗！柳思灵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坐在那太危险了！快回来，有话好好说！”
　　大家都在犹豫，想要找外援还是一起试试把柳思灵劝下来。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举措让事情更糟糕。
　　柳思灵宽厚的身子靠在窗框上，两只手向后搭在屁股两边的窗台上，不时的头摇晃着向远处的山眺望。外面风很大，又是坐在建在半山腰上的6楼，柳思灵的头发被吹的很凌乱。
　　从冉子灼的角度看，现在的场景真的很像《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跳河。失意的人在欣赏这世间最后的风光，回忆着种种的不如意和如意。然后等到时机成熟，就一跃，跟这个凡尘说再见。高中好特么drama。
　　季思榛一直没有说话，坐在床上愣了一会，然后套上衣服爬下了梯子，直径走到柳思灵身边。
　　季思榛知道，柳思灵需要自己。

　　季思榛其实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为什么跟柳思灵闹掰了。清明节周四放假的晚上，她突然收到高二学长的电话。电话里学长只说“赶紧来我家一趟”。
　　季思榛满肚子狐疑的打车跑去学长家，打开门，就看家浑身酒味的柳思灵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满脸红润的在轻轻打呼。
　　季思榛震惊，问学长，“她怎么知道你家在哪？你们这是，这是一起喝酒了？”她突然想起来，有一次柳思灵问自己要学长的电话，没给她，后来柳思灵又借自己的手机，可能是那次她拿到了学长手机号？
　　学长住在租的一个距离学校很近的公寓里，为了可以多学习，他不住在宿舍而是回来继续学习。周四放假的晚上，他突然接一个陌生号码，不停的在打给自己。电话接起来，是柳思灵。学校里他见过季思榛跟柳思灵在一起，但是跟这个人并不熟。
　　“你好？”学长很疑惑柳思灵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
　　柳思灵说，“学长，今天学校宿舍关门了自己回不去。我在路边的电话亭里，我就记得你的手机号。。。你能不能借我住一晚上，我明天早晨就走。”
　　学长心说，“可是今天不是放假吗？回家就是了。”
　　“啊呀，我忘记跟我爸妈说了今天放假，他们都不在天海，我又没有带家里的钥匙，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外面风超级大，我真的没有地方去。。。好不好，就今天晚上，就一晚。”
　　学长问，“是季思榛给你我的手机号？”
　　“对啊，不然我从哪里知道你的手机号。她说有什么事我都可以找你帮忙，拜托拜托，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想麻烦季思榛，最近我俩关系。。。哎。。。很尴尬，她不怎么理我，我这不只能找你了。”
　　学长“。。。那好吧，你身上有钱吗，你打车来我家吧。我家地址xxxxxx。”
　　“我只有打电话的钱，要不等我到了你家门口，我让司机打给你，然后你下来帮我付钱。我一定一定还给你！”柳思灵在电话里接近哀求。
　　“好吧，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学长蒙了一阵。榛榛的朋友跟她怎么差别这么大？他知道柳思灵是季思榛的朋友，有时候能看到两个人一起吃饭或者在操场散步。那么榛榛的朋友，自己可以帮忙照顾一下。但是，心里总觉得柳思灵这个女生不太靠谱，总是有点飘忽不定的感觉。有时候跟季思榛聊天的时候，话里话外都觉得榛榛有点不想再跟柳思灵一起。可是女生的友情他看不透，上一秒还分崩离析，下一秒可能又和好如初。
　　学长觉得，还是应该让季思榛来看一下，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闹误会。
　　接着柳思灵醉醺醺的来了，倒在沙发上，然后季思榛就赶到了，看见眼前这一幕。
　　季思榛觉得很恶心，永远不想再跟柳思灵有瓜葛。
　　等回到学校，柳思灵知道自己理亏，时不时的私下想要找季思榛说清楚。但是季思榛跟辛莉莉和冉子灼在一起，除了宿舍以外，柳思灵根本抓不到跟季思榛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心里七上八下，一方面她觉得这次真的是惹怒季思榛了，覆水难收；另一方面她想要找季思榛确认，有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如果说出去了，自己在天海一中根本不用混了。
　　有时候看到季思榛跟别人说悄悄话，或者挽着胳膊一起亲密的走着，柳思灵心里就被猫抓了一样的难受又痒痒，季思榛是不是在说自己的坏话了？她们是不是在嘲笑自己？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桂亦卉为什么总是说我，是不是因为她也知道了这件事？高二的文艺部长为什么开会的时候不给我布置任务，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带着这种猜忌和紧张情绪过了好几周，柳思灵绷不住了，她需要透透气，找一个可以理清自己思绪恢复正常的地方。柳思灵想要季思榛知道，自己因为她快要发疯了。
　　宿舍里，大家一起看着季思榛。这个时候，确实只有季思榛可以劝阻柳思灵，她可能更清楚柳思灵心里在想什么。
　　季思榛声音里带着烦躁和指责的说，“你快下来别闹了！出了事谁负责？快下来，别让别人担心！”
　　果然，柳思灵听见季思榛的声音回过头，头发被风吹的遮住了眼睛。“我没有闹，你们别管我！我没事，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都不行吗？！”
　　大家都不敢说话，梅沛冷和辛莉莉还是站在护着柳思灵。
　　“外面这么冷，开着窗，别人还睡不睡觉了？你下来冷静！” 季思榛不可否定的一字一字的把话说出来。
　　柳思灵明显泄了气，但是嘴巴上还是说: “我自己想好了就下去了，你们快去睡吧，不用管我，这风景很好我再看一会儿。”
　　说到这她甚至有一点撒娇的语气。
　　辛莉莉这个时候躺回了床上，然后哎呀哎呀的说，“可是我的头好冷，风一直对着我的头吹，我还来大姨妈了。。。呜呜呜。。。”
　　柳思灵肩膀沉了一下，然后向后挪了挪，终于把腿收了回来，然后关上了窗。
　　季思榛没有再说话，爬回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