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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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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秋去冬来。来时的秋景现在已是一片苍凉。
拍外景时每个人都缩着脖子,在与无处可藏的寒风作斗争。
《掌心里》这部剧的拍摄到十一月底时已经完成近70%。组里有不少年轻的男孩女孩跟组学习,现在就是在苦中作乐,期盼早日回家。
拍摄地是离扬川100公里远的旗安市近郊区,平日剧组的一日三餐是承包给旗安市当地的华奇餐饮公司,每天送餐的中巴车都会开进剧组的大厂里。
时间仿佛如平常那般静静流淌,剧组在一声声开工收工声中循环。
但很快变得不大对劲。
感冒是人群中非常常见的小毛病,但在十二月初时,剧组里有近40%的人感冒。为了避免相互传染,剧组里每个人都在导演要求下戴上了医用口罩。
也有不少自诩身体好不怕感冒的人阳奉阴违,领了口罩将它当做摆设挂在耳旁。
沈醉循规蹈矩惯了,领了口罩后自己带一个,并将一盒口罩递给曲竹让他也戴上。
曲竹说,“我包里有,我用自己的。”
沈醉想起出门前曲竹万事俱备的样子,心想他真是把任何意外情况都考虑到了。
“嗯,那我的也放你包里,你还是戴着,毕竟医用的口罩会比一般防尘的好一些。”
“那行,谢谢哥了。”曲竹抽出一个口罩,将贴鼻条捏紧了些,随后将盒子放进自己包里,转头对沈醉道。
“对了,林总之前打过你电话,我说你正在拍戏,他要我转告你有时间记得回他。”
沈醉其实心里有点高兴,但表面故作矜持。他接过曲竹递来的手机。“那我去外面接,里面有人找我的话麻烦你出来叫我。”
“好,你去吧,我会记得的。”
沈醉走到室外,选了一个不当风的口子,拨通林锦越的电话。
沈醉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林锦越还在开会,而他手机保持静音,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沈醉的通话。
在电话没有接通的那一刻,沈醉突然问自己。“我这是在干什么?”
他站在门口吹了一阵寒风,思考自己对于林锦越是否太上心,那双眼里没有欣喜而是变得深沉内敛。
这时林锦越给他回电话,沈醉站在风里僵硬地回应。“喂。”
“你在哪,风声怎么这么大?”林锦越话语因为担心而显得急躁,可在沈醉听来那语气分明是在不耐烦。
“在外边等戏。”沈醉信步走至棚内,失去几分交谈的兴致,恰好曲竹出来找他。“他们在叫我了,我先过去了。”
“行,自己注意,别冻着了。”林锦越说了几句话,林锦淑在办公室内向他招手。他也不好再与沈醉聊天,便先行挂了通话。
林锦越隔着一米多远就朝林锦淑比着手势,意思是我马上就好。
“姐,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林锦越将手机放在桌子右侧,在林锦淑的眼神下看向电脑里传来的数据。
他眉头越皱越深,顾不及坐下。
林锦越拿起鼠标在那页图表上缩放。“这个消息谁告诉你的?”
“我一位学医的朋友,他人在旗安。”林锦淑意简言赅,“小锦,那部戏在旗安近郊拍的吧,我前几天联系了常导,剧组的情况似乎不乐观。但我还没告诉他们实情,一是不确定二是害怕引起恐慌。”
林锦越的目光落在屏幕上2例由于肺炎死亡的病例,他有些担忧。“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立即停止拍摄。”
林锦淑却道,“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流感也只是他的推断。”林锦淑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她不赞同林锦越所说的立马停止拍摄。
“绝对不行,姐。一旦爆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不能再等了,况且......沈醉还在那里。”林锦越说到这里有些担忧,他摸起手机给沈醉打电话,一连打了5通却根本没有人接。
林锦淑缓声道,“可能信号不好,你晚点再打。现在急不了。”
林锦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他对旗安的情况并不了解,他在手机上网搜索地区加实时消息只能看到很旗安多人在吐槽今年天气寒冷,自己中招感冒。
他尝试说服自己,也许这只是个乌龙,也许林锦淑的朋友是在杞人忧天。
但无论哪种想法在林锦越看来都不是真相,他问林锦淑要了她朋友时穆的电话,准备亲自问问。
晚上时林锦越终于联系上了沈醉,没想到真被林锦淑猜中了,是因为信号在维修,所以白天联系不上。
林锦越简短告知沈醉这个消息,叫他不要声张。同时他也联系了常导,要求立马停止拍摄。
林锦越的敏锐察觉及时止损,但随后而来的是旗安铺天盖地的流感爆发。
旗安市疾控中心在不久后发布流感信息,通报全市确诊近千例乙型人类流感病毒患者,并同时在全市范围内张贴宣传与就诊指南,结尾指出乙型流感为散发或小流行,市民不要太过慌张。
由于此次流感在旗安市爆发,为了避免波及其他省市,市政府预备暂时封闭旗安市,而有消息灵通的人,在封闭之前逃窜出了旗安市,将病毒零星带去了其他地方。
《掌心里》剧组被集中安排在剧组定下的酒店里观察,医护人员前来时有将近一半的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恶心呕吐发烧症状。
沈醉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好也没其他症状,便婉拒林锦越要来接他的好意。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爆发性流感,被隔离在酒店好些天也没太慌张。林锦越每天准时给他早中晚打电话,语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我干嘛要询问你的意见,我就应该把你绑回来。”
沈醉笑了笑,他将房间里开了一夜的窗合上,转身拿起桌上酒精喷在手上。“那你是在担心我吗,怕我会中招?”
“沈醉,你别太乐观了,你现在没有问题不能代表这段时间也没有问题,旗安现在人人自危,你该跟我回来,命更重要。”林锦越皱眉道。
“不行啊......你看那些人回去之后传染给自己的家人同事了,再者我跟你非亲非故,传染给你或者传染到扬川......”
沈醉下意识捂住口鼻,他来不及将通话切成静音模式。
沈醉连忙滚到床上用被单蒙住自己的整个上身,窝在被褥里剧烈咳嗽。
林锦越在电话那头一直在喊,“沈醉?沈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真是要命。
沈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咳了多久,他平复完呼吸后拿起手机凑到自己嘴边,他自嘲道。“好像......有点感冒。”
大概是被林锦越说中了。
“我去接你。”林锦越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急促呼吸声,他想把沈醉带回来。
林锦越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林锦淑在旗安的那位医生朋友,时穆。
“随时跟我保持联系吧,沈醉。如果你去医院了我就去医院找你,如果还在酒店我就去酒店找你。总之我要看到你。”林锦越如是说。
沈醉垂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有些发烫。他低声道,“万一真是感冒呢,吃颗药睡一觉就好的那种?我已经准备打电话问医生了,林锦越,我先挂了。”
林锦越没有说“好,拜拜,有情况给我打电话。”,而是反问,“你非要拿自己的健康跟我犟吗?”
沈醉懒得解释,“你就当我犟吧,总之你别来,我真的不需要。”
沈醉从桌上拿起没有拆封的一次性口罩,他带好后盯着通话界面不断跳动增加的时长。
18分21秒、18分22秒......18分30秒。
沈醉等到林锦越松口,他说。“行,我不过来,有事联系我,你自己保重。”
“嗯,我知道了。”沈醉低声应道。
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怕在那短暂的十秒钟里,林锦越会问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让我过来?”
他不想让林锦越过来,并不完全是电话里他解释的那般高尚无私舍己为人。
林锦越是说到做到的人,沈醉害怕他真的会不顾一切来旗安。沈醉想和他保持一份不深不浅的合作关系,以便在林锦越玩腻后他可以风轻云淡地离开。
至于交付真心这种事......
林锦越所做的一切都太炽热,沈醉时常会想,他口中的那句一见钟情是否只是哄骗自己的戏码。可林锦越又给了他这么多资源,那都是真金白银的支出流水。
把这些抛开不谈,如果可以和林锦越像朋友那般相处,可以肆无顾忌听他温柔情深的嗓音,可以毫无顾虑聊天玩笑,那该多好。
沈醉躺在床上等医护上楼时,把之前林锦越发的语音又听了一遍。或许是那天林锦越太好说话,又或许是那天夜晚太过静谧,所有的语音都没有那天晚上里的柔和动听。
那天晚上的台词直白又露骨,沈醉把剧中骆丁对白枚亲昵对话的台词一字不落地背进林锦越的耳里。
林锦越大多数时间不会出声打扰,他会默默听沈醉叨词背词。
沈醉读到“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让我抱你”、“我在等你回来”、“奖励一个早安吻”这类句子时,林锦越才会打断点评。
“情绪不够,再出来点。”
“听不出这是恋爱的感觉。”
“......”
沈醉一一照做后按着林锦越的要求又来了一遍,但耳边没有林锦越的嗓音而是一阵阵酣睡,沈醉轻声挂掉了电话,在聊天框里打字。“晚安。”
咚咚咚——
敲门声拉回沈醉的思绪,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包,头也不回地坐上去医院的车。
沈醉在想他平常滴酒不沾、饮食均衡又热爱运动,应该不至于中招之后如此难受吧。
车里很颠簸,他仰躺时几乎要碰到车窗玻璃。
沈醉感觉脸上越来越烫,四肢越来越乏力,意识变得昏沉,尽管脑袋数次撞到玻璃都让他不想再动弹半分。
这时他想起林锦越对他说的一句话,“沈醉,你心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