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人生》梵缘

52、圣母颂

　　“泽洋，真的不去吗？”
　　“不了，”林泽洋转过身，对准备出去庆功狂欢的其他乐团同事勉强一笑：“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泽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姜黎熙收拾好小提琴，走到林泽洋面前担忧地看着他。
　　“没什么。”林泽洋避开姜黎熙直视的目光：“只是有点累。”
　　姜黎熙盯着垂下头的林泽洋。
　　“黎熙，还不走？”
　　“我也不去了，你们去吧！”
　　林泽洋惊讶地抬头看姜黎熙。
　　“反正成天也就吃吃喝喝那么点儿事，早就腻了。”姜黎熙冲门口那帮人挥了挥手，用眼神把他们送走后回过头：“一起走吧！”
　　林泽洋愣愣地看着姜黎熙背起小提琴，帮他拿起一旁的乐谱装到包里。
　　姜黎熙见状揉了一把林泽洋的脑袋：“愣什么，走啊！”
　　走出音乐厅，姜黎熙回头看了一眼音乐厅屋顶上矗立的音乐女神雕像，深深地吐出口气。
　　“小时候一直都梦想着能够在这里演奏，今天真的站在那金色的舞台上，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嗯。”林泽洋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泽洋，你今天状态有些失常，出了什么事吗？”
　　姜黎熙无心的关切却引来林泽洋身躯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震，随即头埋得更低了。
　　“没，真没什么……”
　　低低的声音，虽极力克制，却还是听出些许颤音。
　　伟宸，结婚了……
　　自昨天从林雅彤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林泽洋就仿佛被什么掏空了般，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知。机械地吃饭睡觉、机械地演奏，身体本能地做着该做的事，大脑却似停止了运作般，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状态。林泽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这两天的，空白的意识始终停留在雅彤说出的那几个字上。
　　伟宸结婚了。
　　结婚了……
　　林泽洋觉得自己应该哭出来，却奇异地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不仅哭不出来，那种理应将自己淹没如同天崩地裂般的痛苦林泽洋似乎也没有感受到，惟独在听到林雅彤的话时那瞬间冻结身体的凉意却一直没有消退，即便夜里蜷着身体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也无济于事。
　　姜黎熙蹇着眉看林泽洋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退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好像要哭出来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和他分手了？”
　　林泽洋沉默。
　　姜黎熙家住B城，和林泽洋一样大学毕业后进入乐团。姜黎熙也是一个Gay，在林泽洋刚入团的时候还曾经暗中追求过他，在知道林泽洋已经“出柜”后便放弃了成为林泽洋情人的打算，转而成为乐团里最照顾他的同伴。
　　林泽洋在知道姜黎熙对他的心思后曾一度避开他，除了日常的练习演奏外尽量不和他说话。但在之后的接触中，林泽洋发现姜黎熙虽然平时对他极为关心照顾，却没做出任何同事外的过分举动，再加上后来姜黎熙有了个固定的情人，林泽洋才开始放下戒心。
　　姜黎熙是乐团里唯一一个知道林泽洋和李伟宸关系的人。某一次李伟宸到乐团接林泽洋时曾被姜黎熙撞到，大大咧咧的姜黎熙在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李伟宸之后拍了拍林泽洋的肩，一脸沉痛：
　　“泽洋，跟着这个男人一定很辛苦吧？”
　　李伟宸当时的脸色可想而知，林泽洋警告地瞪了姜黎熙一眼，却在姜黎熙的眼中看到了真实的担忧。
　　那时的姜黎熙就已经预见到了他们今天的结局吗？林泽洋不自觉地环住自己一直轻颤的肩膀。
　　姜黎熙注视着林泽洋的一举一动，眼中闪过怜惜。
　　“今天还真是冷啊！”姜黎熙喃喃自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等一下，泽洋！”
　　“怎么了？”林泽洋止步，疑惑地看向一脸兴奋的姜黎熙。
　　“泽洋，我有件事一直想做，好不容易来到了维也纳，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啊？”还没等林泽洋反应过来，却见姜黎熙将小提琴塞到他怀里，开始脱大衣。
　　“黎熙，你在做什么！”林泽洋讶异地瞪大眼睛，一旁经过几个的维也纳人看到姜黎熙此举也感兴趣地停下了脚步。
　　“你在那儿静静看着就好。”
　　姜黎熙把脱下的大衣递给林泽洋，从他手里接过小提琴包。
　　“黎熙？”林泽洋开始有些明白姜黎熙到底想做什么。
　　“在这样的音乐之都当街拉小提琴一直是我的心愿，”姜黎熙将小提琴架在肩上，冲林泽洋挤挤眼：“泽洋，这曲是送给你的。”
　　维也纳刚下过雪的空气配合着夜晚的寒气，令人忍不住打颤。姜黎熙身着晚上演奏时穿在燕尾服内的衬衣，精神抖擞地甩了甩头。
　　“舒伯特，圣母颂。”
　　一旁围观的维也纳路人见姜黎熙摆好了架势，虽然听不懂曲目预告，却还是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片刻后，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
　　不知是由于紧张抑或是手指冻僵的缘故，最初的几个音姜黎熙拉得不很流畅，渐渐地，随着姜黎熙全身心投入其中，其娴熟高超的演奏技巧吸引来越来越多的围观者。
　　优美委婉的曲调，纯净朴实，给人神圣肃穆的感触，仿佛置身于教堂之中的错觉。一个纤细虔诚的少女仰望圣母，祈求她为她满身罪孽的父亲带来救赎。少女纯真安宁的心沐浴在斜撒入教堂的夕阳余辉中，闪耀着圣洁的光芒。
　　林泽洋呆呆地听着这名闻世界的旋律，一个不经意，泪水从混沌干涩的眼角直直滑落。
　　圣母……
　　深陷不伦情恋中的他，还能得到救赎吗？
　　李伟宸手环胸看着不远处泪流满面的林泽洋，无动于衷的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