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搬砖工生存指南》周寻远

3、第三章 这很赛博朋克

　　不远处有烟花升起，仿佛在庆祝什么。宁平川抬头去看烟花，眼角正好瞥见一个身影出现在楼顶。宁平川吓了一跳。他把安全帽戴在头上，刚想起身离开，就看到那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停在了楼顶的边沿。

　　宁平川头皮发麻，草他爷爷的，这人该不会是要跳楼吧？！

　　他走过去，开口才问出了一个“喂！”字，就见那个身影纵身一跃。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宁平川眼疾手快，纵身扑了上去，在那个身影掉下去之前，拉住了对方的手。

　　“草！工地死人，乃是大忌！”宁平川骂了一句，然后用力把那人往上拉。熟料，那个人竟然一直扑腾、想奋力挣脱他的手：“让我……咳咳……去死！”

　　好在那个人不重，宁平川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人拉上来。他一看，这人竟然是今日出现的新人少年。宁平川把少年拖离危险边沿，放倒在中央安全区域，然后才骂道：“死什么死！工地死人，施工暂停，整个施工队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审查，到时候大家的工作都泡汤了，工钱也都拿不到了！”

　　少年挣扎着甩开宁平川的手，然后虚弱地摊坐在地，哑着嗓子哭道：“咳咳……我今日不是跳楼死……咳咳……明日也是被活活累死！”

　　“那你直接辞职走人呀！也不用非要去死啊！”

　　“走不了啊……咳咳……我走不了啊！”

　　“为什么走不了？怎么会走不了？”

　　“咳咳！你……不懂！”

　　宁平川还想再问什么，结果少年这时咳嗽不止，宁平川无奈，只好把这个少年背在背上，准备把他带到楼下。少年伏在他背上，一边咳嗽，一边小声嘟囔着什么“你个NPC，懂什么……”

　　宁平川无心听，因为背上这个少年的身体，真的是太轻了，又软又轻，像是一个布娃娃。话说这个重量的少年，应该……未成年？有十四岁吗？最多不过十六岁？

　　宁平川刚走几步，就看到一个拿着电筒四处巡查的中年男子也来到这楼顶，宁平川仔细一看，原来是今早见到过的“光头强”，“光头强”骂骂咧咧地吼：“我刚刚去宿舍找你，你小子不在，我还在想你小子去哪里了呢？！”

　　宁平川赶紧赔笑：“头儿，找我有事？”

　　“光头强”瞅了一眼他背上的少年：“你们正好在一起，那就好说了，你宿舍不是有一张空床位吗？我想安排这个新人住进你宿舍。”

　　宁平川说：“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我想，这个新人应该明天就辞职了吧。”

　　“光头强”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手电筒直射宁平川的脸：“怎么可能？！我们这个工地只进不出！”

　　宁平川别开脸，避开手电筒的刺眼的光，假装讨好似的问道：“头儿，为啥呀？咱们这工地又不是黑心厂子……”

　　“我们这个工地是高级保密的，所有工人都必须在这里，直至完工。”

　　——宁平川愣住了。咦？他明明记得这个项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住宅建设工地！白天的种种怪异：陌生的面孔、奇怪的机器、高端的安全帽、全新的工地布局、背上的瘦弱的少年、眼前的“光头强”……这些再次袭击宁平川的心头。

　　此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宁平川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顿时惊呆了，因为他看见一个巨大的烟花盛开在夜空——而烟花之下，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而高楼大厦之间，穿梭着几个灵巧飞行的物体。

　　他明明记得这个工地地处荒郊野岭，距离最近的市区也需要坐大巴两个小时！

　　宁平川还在想那些飞行物是何物时，有一队飞行物朝他们工地飞来，宁平川在目瞪口呆中看着三五个螺旋桨飞机携着探照灯，飞行到他们工地上空，绕了一圈，又干净利索地飞走了。

　　“你小子怎么看呆了！那是巡逻队！之前不是每天都要巡视一遍么！”“光头强”骂道。

　　宁平川回过神来，而“光头强”补充说：“看你这么个呆样！明日大人物来巡视，你还不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宁平川总算清醒过来，试探性问道：“头儿，我们这个工地是在哪个省？”

　　“光头强”不耐烦地骂：“你小子，这么多废话，还不回宿舍！明早八点起来搬砖！你背上的新人，叫他八点起来准备水泥打灰！”

　　宁平川只好背着少年回去了。

　　***

　　宁平川只睡了几个小时，一来他心中有事，这个工地明显不是他之前的工地，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工地的，难道是他睡觉时被人悄悄运来的？二来，与他同住的少年，夜里一直咳嗽，吵得宁平川睡不着。

　　大概到凌晨五点左右时，少年总算不咳嗽了，宁平川想总算可以睡一会了，结果他不放心少年，起床一看，少年竟然发起了高烧。

　　宁平川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少年，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少年，怕是活不成了！第二个念头是：工地死人，乃是大忌！

　　他记得自己有一些治疗感冒发烧的药，可是他翻遍柜子，也找不到那些药。而在他翻柜子时，他才发现，这个宿舍与他印象中的宿舍完全不一样！这个宿舍，是木头房而不是活动板房，床板是弹簧床而不是硬木板房，衣柜也是全新的……可是为什么他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宁平川翻出自己的手机，还好，手机还是自己的手机。他想上网搜索下附近的药店，结果——毫不意外，没有WiFi，甚至没有通话信号。

　　***

　　宁平川偷偷翻墙出了工地。工地的外围院墙上铺了一层高压线，他用加高的“马腿凳”支撑着翻过了高压线。这种“马腿凳”是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们刷室内天花板、墙顶时用的凳子，凳腿很高。工人们当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人用马腿凳翻墙。

　　他必须尽快找到药店，并在早上八点之前赶回去。现在是凌晨五点半，夜色渐渐消退，他勉强能辨别方向——然后他一路向南跑。那时在楼顶，烟花升空时，他记得这个方向有一个建筑挂着巨大的红色十字，显然是一家医院。

　　大约一个小时后，天色蒙蒙亮，宁平川来到这个高楼林立的地方——而自从他进入这个繁华之地，眼前的景象就不停地刷新他的认知：

　　他看到了环境卫生车，这个车辆比他以往看到的小，却更灵敏，最关键的是，这个环卫车里并没有任何人——完全自动，一边行驶还一边循环播放着“打扫卫生——打扫卫生！”的歌曲。

　　他看到了一个自动行驶的白色的方形箱子，箱子上插着一个橘红色的旗子。宁平川还在好奇这个白色箱子是什么，结果他站在箱子前，盯着这个白色箱子看时，行驶的白色箱子自动停了下来，箱子上的橘红色旗子闪烁了起来，还播放道：“叮！你挡住我的路了~外卖要迟到了！你挡住我的路了~外卖要迟到了！”吓得他立马让路，然后白色箱子继续行驶。宁平川望着白色箱子离去的背影，才注意道箱子的背面印着“饿了么？点份外卖吧！”

　　——竟然是外卖机器人！！！

　　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宁平川跟前，问道：“您好，请问您需要乘坐出租车吗？”宁平川条件反射地说“不”，随即他又想到自己并不熟悉这里，便想向司机打听下最近的药店在哪里。当他弯腰看向驾驶座时，惊讶地发现驾驶座上并没有人——我的天呀！难道这是幽灵车？！

　　当这辆出租车离去时，宁平川才意识到那是一辆自动驾驶的出租车。智能清洁车、外卖机器人、无人驾驶出租车……这些“酷炫”的东西，据说IT界有人提出了概念，不过只是在发达地方吸引风投，试行了一波。没想到竟然这里也有！

　　他也看到了挂在高楼上的一个巨幅显示屏，正滚动播放着几张照片，第一张照片里是一个站在三脚架钢琴边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容貌惊人，他身着深蓝色军装、手持利剑，银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眼神阴沉。宁平川看着照片里美丽又危险的年轻人，想这应该是一个偶像演员？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雄伟的塔状建筑，挂着一个横幅“庆祝可控型H能源站建立五十周年”，第三张照片是一个身穿宇航服的人站在广袤的戈壁上，宁平川还在想着这难道是登月照片？结果照片的文字是——“纪念人类登陆火星三十周年”！

　　这！这怎么可能？！！宁平川呆住了！！难道今天是愚人节？！！

　　宁平川有些惊慌，他希望能遇到个行人，问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东张西望之时，他才注意到这充满科技感的街头，沿街有几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流浪者，这些人面黄肌瘦、紧紧裹着破旧肮脏的衣衫，有的人缩成一团、沉默地坐在地上，面前摆放着求助的硬纸板；有的人蜷在纸箱子里打盹，箱子外还卧着一只毛发脏兮兮的老狗。

　　宁平川沿着街往前走，发现越往市区里走，建筑越来越气派、街道越来越宽，可是——流浪者越来越多。他甚至在楼与楼之间逼仄、阴暗的过道里，看到了不少流浪者在扎堆睡觉。这座城市，真是赛博朋克感十足！